入秋了,日子开始平缓下来,但从回来的那天起,林惊绾就开始心慌,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后遗症,或者,是某种预兆。
果然,这个预兆应验得很快。
重阳节那天,下午天气阴沉,灰色的天空下压,酝酿出一声闷雷。别墅外骤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林惊绾吓了一跳,紧接着,大门被敲得震天响,哐哐声震耳欲聋。
“惊绾姐!惊绾姐!”万宁儿在外面大声喊叫,“救命!救救我惊绾姐!”
“怎么回事啊,”秀秀也吓得不轻,战战兢兢从屋里冒出头来,“咱们不开门吧,绾绾姐,那个万宁儿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憋着什么坏心眼儿呢……”
万宁儿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听她在门口嚎啕了半晌,嗓子都喊得嘶哑了,也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给她开门,”林惊绾说,“是福不是祸,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秀秀刚一推开门,万宁儿猛地冲进来,因为势头太猛,一下子没收住脚步,踉踉跄跄摔在林惊绾脚底下。
她浑身狼狈,好像在泥里滚了一遭,平日里精心保养的头发被汗水拧成一绺一绺贴在脸颊上。
“惊绾姐,”她像不知道疼似的,疯了一样一把抱住林惊绾的腿,“你得帮帮我,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完了,我这辈子就完了……”
她本就是个演员,大眼珠子里吧嗒吧嗒掉泪的时候格外让人动容,林惊绾却没信她,侧身把她抱紧的胳膊甩开。
“有话直说,楼澈不在,不用在我这儿演戏。”
“惊绾姐,我知道错了,我从前……不应该帮着梨歌,跟你作对,”万宁儿把贴着右脸的头发撩起来,眼泪簌簌往下落,“我没想到,梨歌那个贱货真敢对我下手……”
她原本光洁的脸蛋上,赫然有一大片鲜红恐怖的烫伤!
那上面的皮肤已经完全脱落了,从太阳穴到下颚,露出渗着血丝的肉来,遍布水泡,这张脸已经毁了,万宁儿的演艺生涯算是彻底断了。
“烫伤了去找医生,”林惊绾冷漠地转身,“你来找我有什么用?”
她不是医生,更不是菩萨,救不了人命,也不会以德报怨。
万宁儿猛扑上来,脸上的表情狰狞而疯狂,死死拉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陷进肉里,“我听梨歌说,你脸上的伤之所以好得这么快,是三爷专门找人给你配的药!是国外回来那个钱医生配的,千金难求,市面上没有的!你给我!你把它给我!”
她的眼皮也烫伤了,皮肉萎缩着,露出右眼大半眼白,恐怖异常,活像一个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我没有这种药。”
楼澈什么时候给过这样的药,他恨不得这伤疤永远都不好,钱医生林惊绾倒是听说过,国宝级的整容大师,可他的药可是用钱买不到的,楼澈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用。
“不可能!不可能……”万宁儿松开她,无头苍蝇似的到处翻找,“你肯定有,三爷那么喜欢你,你就是因为我得罪过你,所以记恨我,不舍得给我……”
喜欢?他什么时候喜欢过,林惊绾冷笑。
秀秀死命拉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绾绾姐都说没有了!你滚出去,你滚出去!”
“你是个什么东西!”万宁儿突然发狂,一把把秀秀推了个趔趄,“你也配跟我说话!我是大明星,我就算毁容了,我的粉丝也爱我!”
她忽然跪下来,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血水和着眼泪流下来,“我求求你了……林惊绾……我不能毁容,我还要拍戏,还要唱歌……你就给我吧……”
“让她找,”林惊绾拉起秀秀,冷眼旁观,“不用管。”
“可是……”
“她找不到自己就会走。”
过了一会儿,万宁儿从梳妆台翻出一个玻璃瓶子,捧在手里,疯疯癫癫地走了。
“绾绾姐……”秀秀不无担忧,“就这么让她走了?要不,给三爷打个电话?”
“不用,”林惊绾随手关上门,“她就拿了一瓶爽肤水。”
“啊……”秀秀挠挠头,憨憨地笑起来,“那就好,可别是什么贵重东西。”
万宁儿这一趟来的蹊跷,林惊绾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心口,总觉得那种心悸的感觉,没有丝毫减弱,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境遇难道还会比现在更糟么,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天……是重阳节,”她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出去一趟。”
“我陪您去吧?”秀秀说。
“自己去就行,”林惊绾摸了摸摇头晃脑的拉布拉多,“一个小时就回来。”
秀秀看她神色凝重,以为是被刚才万宁儿的事影响了心情,便也没多问,目送她离开。看她越走越远,逐渐在暮色里化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秀秀突然觉得没来由的悲伤,就好像那个背影,从来都是单薄的、孤独的、形销骨立的。
原本应该心疼她的那个人呢,怎么就成了今天这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