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天的工夫，卢桃和钟老疤死于谋杀的事便在竹垌乡传得沸沸扬扬。市集街道、田间地头，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两名死者遇害的因由，猜测残忍杀害卢桃和钟老疤的凶手究竟是谁。
乡长沈汝河调来竹垌乡才五年，对卢桃与钟老疤的死知之甚少。听到乡民中的传言，赶紧去了警务室，找崔秉振商量对策。
“老崔，这事不能大意啊，如果卢桃和钟老疤的死有问题，就该尽快上报顺云市局，让刑警队派人过来调查。林城来的那姑娘又不是警察，整天在乡里散播不实传言，对乡里的容易造成不良影响。中午我一进食堂，大家都在议论十几年的那两宗谋杀案，万一真是谋杀还罢了，如果不是，我们就有责任澄清谣言。”
“沈乡，你说的那个姑娘是林城警方的外援，她昨天来乡里调查，顺云市局也给我打了招呼，从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十六年前卢桃和钟老疤的死确实存在疑点。我估计不出两天，警方就会派人过来侦办这两宗谋杀案。”
“已经定性就是谋杀案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立案，但警方肯定会尽快给出个说法的。”
“你说的是林城警方还是顺云警方？”
“呃，可能是林城警方。”
“案子发生在竹垌乡，如果林城警方直接介入，顺云市局会不会有看法。”
“这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了。”
“我的想法是，最好能让顺云市局自己调查，竹垌乡毕竟是在市局的辖区内，让林城刑警来查顺云的案子，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话是这么说，可这两宗陈年旧案，是林城警方发现的疑点。”
警务室的协警夏维鲲插口说道：“沈乡，卢桃自杀的事，本来就是林城警方在调查另一起谋杀案时牵出来的。我听林城刑警队的刘勇说，卢桃跟他们所侦办案件的嫌疑人存在关联，林城警方直接调查卢桃和钟老疤的死，倒也说得过去。”
“诶，听说当年调查卢桃自杀的三名警察都退休了，现在牵出这种事，始终是不太好啊！如果林城警方的判断正确还没什么，他们要是弄错了，你们跟着瞎忙活一通，顺云市局会怎么看我们竹垌乡警务室。”沈汝河很担心此事影响市局和乡警务室的关系。
崔秉振轻轻笑道：“沈乡多虑了，既然卢桃和钟老疤的死存在疑点，顺云市局也不会置若罔闻。否则也不会给我打招呼，让警务室尽量配合小凌的调查。”
“对了，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听说才二十多岁，怎么会以警方外援的身份跑来乡里调查？”
“那姑娘叫凌可芸，是个推理小说作家，曾协助林城警方办过几次案子。”
“作家？”沈汝河不觉皱了下眉，正想说点什么，一辆小轿车停在警务室门外，两个漂亮姑娘下车朝窗户里张望。
崔秉振赶紧迎了出去，“小凌，你回来了？”
“崔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城警局刑警队二中队探员芮雪。”
“你好，崔哥！”芮雪露出甜甜的笑容，伸手与崔秉振握了一下，随即掏出证件请崔秉振过目。
“你好，小芮。”崔秉振心里也有点打鼓，他原以为林城警方会多派几个人过来，没想到来的又是个小姑娘。
芮雪朝窗户里的沈汝河和夏维鲲点头示意，压低声音问道：“崔哥，你们警务室有三个人？”
“不，只有我和夏维鲲两个，年纪大点那个是我们乡长沈汝河。”
“哦，沈乡调来多久了？”
“差不多五年了。”
芮雪默默点了下头，侧目看了凌可芸一眼。
“走吧，先带我去卢桃家。”
“嗯。”凌可芸笑着问道：“崔哥，有时间陪我们过去吗？”
“没问题，我和沈乡打个招呼。”崔秉振进了警务室，跟沈汝河说了一声，交代夏维鲲两句，就陪着芮雪和凌可芸走了。
卢国亚夫妇今天没有下地，中午孟建英去市集买东西，一路被人拦着询问卢桃的事，心情给搅得烦躁不堪，东西也没买成，就气冲冲地回了家里。
“那些嚼舌根的，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又怎么了？”
“你知道乡里的人怎么议论卢桃吗，居然有人说卢桃是被先……，哎，我都说不出口！”
“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快，昨天小凌才来乡里，今天卢桃的事就传开了！”
“我哪知道啊！那个小凌也真是，到处跟人说卢桃不是自杀，乡里那些人就胡猜瞎想，聚在一起议论卢桃到底是怎么死的，说什么的都有，全都不是好话！”
“那我们有什么办法，你还能拦着人家不让说啊！”
两口相视无语生着闷气，崔秉振带着凌可芸和芮雪走进堂屋。
“卢叔，婶子，你们怎么了？”
孟建英一见凌可芸就垮下脸来，可是又不好发作。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来调查卢桃被杀真相的。
崔秉振见卢家夫妇不说话，先给二人做了介绍：“婶子，这位是省城来的芮警官！”
芮雪没穿警服，年纪跟凌可芸也差不多。卢国亚朝门外瞥了一眼，没看到其他警察，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只有你们两个人来调查？”
芮雪微微一笑，和声说道：“卢叔，我们先来乡里了解基本情况，还有同事在县城，查云庐巷孟叔叔家的老邻居和卢桃初中时期的同学。”
“哦！”卢国亚顿时安心不少，看来警方还是很重视女儿的事。“芮警官，卢桃的死，跟那些人有关系？”
“现在还不确定，但警方必须对卢桃生前所有关系进行全面调查，才便于判断卢桃被杀的原因。”
“你们坐下说吧！”孟建英听了这话，心情好了很多，与乡里传的流言相比，女儿遇害的真相对她更加重要。
三人坐了下来，芮雪随意打量了一下堂屋，然后正色问道：“卢叔，婶子，你们还记得，卢桃当年考完试，是哪天从顺云回到乡里的吗？”
“呃，六月二十七号，学校那天出成绩，我一早就去顺云，想等卢桃拿到成绩单，就带她回来。”
“卢桃拿到成绩单，情绪很低落吧？”
“嗯，她没考好，回来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回到家你们有没有责怪卢桃？”
“只是随便说了两句，话也不重。”
“那时候你们希望卢桃考上高中吗？”
孟建英沉默下来，卢国亚脸上浮现几分愧疚之色，“那时候对我们来说，卢桃能不能考上高中，其实都不重要。当年的观念跟现在不一样，觉着女孩子只要能认点字就行了。就算她考上高中又怎么样？我们也没有能力供她上大学。”
“这么说，你们并没有过分责怪卢桃，给她太大压力。”
“嗯。当时只要能认字，就可以去沿海的工厂打工，每个月一两千块钱的工资，比什么都强。那时候乡里的干部，工资还不到一千。本来我们就想让卢桃念完中学，就跟乡里的年轻人出去打工，反正只要初中能毕业就行了。”
“可卢桃还想上学，那段时间她待在家，你们有没有用过激的态度，逼迫卢桃出去打工？”
“我们一直都是好好劝她，没有逼她马上出去打工。我还想着，等九月份学校都开学了，让她在家里再待几个月，过了年请乡里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带着她一块走有个伴，谁知道还没等学校开学，她就……”
“卢桃知道你的想法吗？”
“知道，我跟她说过，等翻了年再去打工。”
“卢桃回到家后，跟什么人接触过，你们了解吗？”
夫妇二人同时摇头，卢桃回来那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要下地，白天只有卢桃一个人在家。她曾跟谁有过接触，卢国亚和孟建英并不清楚。
不过卢桃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自从回到家，家务事她全都包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她什么都能做。爸妈辛苦一天，一进家门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有时孟建英觉得过意不去，还跟女儿抢着收拾洗碗。
“阿姨，这么说，你们每天从地里回来，卢桃都在家？”
“是啊，她晚上也从不出门，就是碰上乡里赶集的时候，偶尔去集市上看看。”
凌可芸好奇问道：“阿姨，那段时间，乡里应该有人家办酒吧？”
“嗯，有。卢桃一般都会跟我们一块去，吃饭和我们坐在一桌，很少跟别人说话，我们吃完她爸还在喝酒，卢桃就跟我先回家了。”
“从九九年的六月二十七号，到八月十七号，卢桃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任何一个人名？比如说，向你们打听乡里的某个人？”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卢国亚点头说道：“有……”
芮雪着急地追问：“她打听谁？”
“顾顺宗家老二顾从扬。”
“这个人当时有多大年纪？”
“三十一二岁。”
“崔哥，顾从扬在乡里吗？”
“我不知道这个人。”崔秉振疑惑地望着卢国亚，“顾顺宗家还有个老二？”
“有，卢桃死的第二年，顾从扬就出车祸死了，那时候你还没调来乡里。”
“车祸？”芮雪十分惊讶，“卢叔，卢桃怎么会打听顾从扬呢？”
“当时戴满军家办丧事，我们都去吃酒，顾从扬坐在旁边一桌。吃完饭走的时候，卢桃悄悄指着他问我那是谁。我说是顾顺宗家老二顾从扬，卢桃‘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卢桃不认识顾从扬吗？”
“小时候见过，卢桃上小学的时候，顾从扬基本上都不在乡里。后来卢桃去了顺云，那几年顾从扬也不太回来。卢桃毕业那年夏天，顾从扬回家待了几天又走了，所以卢桃对他不太熟悉。”
“顾从扬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
“他是怎么出的车祸？”
“喝了酒开车冲出护栏，撞上山石死的。”
“在什么地方？”
“就在从顺云来乡里的路上，马尾坡那一段。”
“当时车上就他一个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