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简逸面无表情地看着贾恺耀。这个医生的话听似无心，却有些引导警方认为常荣发死于自杀的嫌疑。
但可芸的话很有道理，常荣发出事当天下午，他到便利店买了两瓶“青醇”，先把一瓶“青醇”放回宿舍，晚上才带着另一瓶“青醇”去了河边。
那天是三月十三号，初春的林城早晚的气温很低，夜晚只有十六七度。湖边的风很大，并不是一个适合喝酒的地方。
从值班记录来看，解志新那天休息。之前他曾向领导反映，常荣发经常在宿舍喝酒。所以出事当晚，常荣发选择去湖边喝酒，就很好理解了。他不想因为自己饮酒，而影响到同住的室友。一个想自杀的人，大概也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常荣发第二天早上八点要接班，按说不会在湖边待得太晚。况且他本来也没打算多喝，否则也不会先把一瓶酒放回宿舍，再去湖边。
可芸甚至认为，那天晚上常荣发在湖边，也不会把一整瓶酒都喝完。他失恋已经一个多月，还能一直坚持上班，说明他分得清轻重。对他来说，失去一份稳定的工作，比失去一段感情的损失更大。
常荣发应该是一个控制能力很强的人，他既然不想影响室友，就不会让自己喝得太醉。但尸检结果显示，那天晚上常荣发的确喝完了一整瓶酒，这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贾医生，常荣发的酒量怎么样？”可芸轻声打破沉默。
“呃，我觉得一般吧。他喝酒很容易上脸，两瓶啤酒下肚，脸就红了。我记得新年聚餐的时候，常荣发还喝吐了。”
“吐了？”
“是啊，今年我们是在莲溪村的农家乐聚餐。饭吃到一半我去上厕所，正好碰见常荣发在厕所里呕吐。他们那桌喝的是啤酒，我觉得他应该没喝多少啊，当时还笑他，怎么几瓶啤酒就吐成那样！”
“常荣发那桌还有哪些同事呢？”
“他们那桌都是护理员，齐邵刚、辛延谷、解志新、杨启强、史唯阡都在。”
“新年聚餐是哪天啊？”
“一月五号。”
可芸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简逸这才问道：“贾医生，平时能够接触到你储物柜的人，应该不多吧？”
“不多。每个楼层都有更衣室，楼上的工作人员不会进我们一楼的更衣室。”
“就是说，只有一楼的工作人员，才有机会进一楼更衣室。”
“对。”
“更衣室平时上锁吗？”
“呃，一般不锁。每个人的储物柜都有锁，女生也不会进男生的更衣室，所以锁不锁都无所谓。”
侯峰笑道：“更衣室不锁门的话，那病人还不是可以随便出入更衣室？”
“呃，病人一般不会去医护人员的更衣室。他们每天离开病房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并且有专人陪同，基本上没有机会私自进入更衣室。”
“住院病人一天之中，有几个时段可以离开自己的病房呢？”
“一日三餐的吃饭时间，天气好的话，早上九点至十一点，行动方便的病人可以由护士和护理员陪同，到后院花园活动半个小时。还有就是下午三点至五点，各楼层病人可以去康复室，进行一些娱乐活动。当然，不想去的也可以不去。”
“这两天，康复中心好像减少了病人的外出活动。”
“是的，因为方师傅出了事，你们到康复中心调查，很多病人对陌生人非常戒备。为了避免出现问题，医务科和办公室都发了通知，让病人非必要不要外出。”
“原来是这样！”
“你们大部分时间在一楼，所以一楼的病人这两天也没去康复室。比如像冷境煊那种有暴力倾向的病人，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攻击他人，我们就暂停了一楼病人去康复室活动。”
“原来是这样。”简逸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愿影响康复中心的正常工作。“贾医生，有哪些人知道，你穿42码的鞋子？”
“这个……”贾恺耀看了一下自己的脚，“警官，一般人看不出我穿多大的鞋码吧？”
简逸露出苦笑，仅凭看看别人的鞋子，就猜到准确的鞋码，整个刑警队恐怕也只有三四个人能够达到这种眼力。
“我指的是，有机会看清你鞋码的人。”
“看过我鞋码的人只有一个，辛延谷。”
简逸不觉奇道：“他怎么会看你的鞋码？”
“前段时间我买了一双新鞋，在更衣室换鞋的时候，辛延谷说我那双鞋挺好看的，想试试鞋码，看他能不能穿。”
“辛延谷穿多大的鞋？”
“41码，我让他自己试，他穿我的鞋有点松。”
“这么说，除了辛延谷没人知道你穿42码的鞋子？”
“嗯。平时谁会注意别人穿多大的鞋码呀！”
“方师傅出事第二天，辛延谷好像是白班？”
“对，他今天是夜班，十二点接班。”
“好的，贾医生，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警官，你真的相信，我储物柜里那双鞋不是我的？”
“怎么，你希望我怀疑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认为，谁会把那双皮鞋放进你的储物柜？”
“我不知道。”贾恺耀话音刚落，马上又补充道：“虽然辛延谷知道我的鞋码，但我认为不会是他。”
“为什么？”
“我和他关系还不错，他没有必要这样陷害我。”
“嗬，是吗！”
贾恺耀见简逸不以为然，也不再多说什么，朝侯峰、可芸等人点头示意，随即离开了病房。
“老简，你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他？”芮雪对贾恺耀储物柜里找到的那双鞋仍有质疑。
“我说了，案发当晚，贾恺耀半夜十二点下班时，完全有机会把那双鞋带走。不仅是他，那天晚班的任何人，都有机会把这双上过楼顶平台的鞋子带出康复中心。在我看来，这双鞋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医护人员的储物柜里！”
“要是当时就检查所有人的鞋子就好了。”
可芸摇头说道：“没有用的！方业涛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十点半左右，我们十一点四十几分才到康复中心。监控当时已停止录制视频，如果我是陪同方业涛去楼顶的人，就会在方业涛死后，第一时间离开康复中心。”
“你是说，凶手有可能是外来人员？”
“我们查过当晚的值班记录，没有任何工作人员缺勤。自从开始调查，所有线索均表明，应该是内部人员作案。这会不会是凶手故意制造的假象呢？”
简逸默默注视可芸，说实话，他不赞同可芸的这个观点。因为外人，根本无法进入病区。更不可能进入医护人员的更衣室，把那双皮鞋放进贾恺耀的储物柜。
“好了，食堂快下班了，我们也过去吃点东西，晚上还有事呢！”
芮雪好奇问道：“什么事？”
“我想让你和可芸去接触一下常荣发的前女友，地址和电话待会侯峰发给你。”
“行。”
侯峰摸了摸肚子，径直走到门边，“快点吧，再不过去食堂就真下班了。”
四人走进食堂，病人和医护人员都已回了病房。用餐区一个人也不剩，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正在收拾餐桌。
取餐窗口站着一个身材跟侯峰差不多的中年男子，见简逸等人过来，伸手抓起舀菜的铁勺，准备给几人打菜。
可芸随口问了一句：“师傅，你们几点下班啊？”
“八点。”胖师傅给可芸的餐盘里舀了一勺回锅肉，笑着问道：“你们是警察吧？”看書溂
“嗯。”可芸回头看了一眼食堂进口，“贾恺耀医生没来吃饭？”
“他让护士帮他打回去了。”
“哦！”可芸又朝窗口里看了看，“你们食堂有几个人啊？”
“四个，大师傅炒完菜先走了，后厨还有个帮工在收拾厨房。”
“哦！”可芸端了餐盘站到一边，“师傅，你们平时会去病区那边吗？”
“不去。中心有规定，非医务人员，不能随意进入病区。”
“哦！”
四人打了饭菜，就在大厅坐了，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可芸和芮雪立即离开了康复中心。
昨晚简逸就让芮雪和可芸去见解志新和常荣发的家人，可意外获知解志新溺水死亡，就把去常荣发家的事给耽搁了。简逸的本意，是想弄清楚常荣发与女友夏莹荥分手的具体原因。向常荣发家属了解情况，肯定不如接触夏莹荥来得直接。
侯峰给的地址是中山大道91号2单元401室，芮雪和可芸到了之后，发现这是一栋不知哪个单位的老楼房。两人上了四楼，还没敲门就听到屋里有对男女在吵架。
芮雪不管那么多，直接敲响房门。
“谁啊？”屋里的男人不耐烦地问道。
“警察，请问夏莹荥在吗？”
房门马上就开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站在门边，一脸惊讶地看着芮雪和可芸。“你们是警察？”
“刑警队的。”芮雪亮出证件，同时看向屋内的女人。“你是夏莹荥？”
“嗯，你们……”夏莹荥也是十分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们找我？”
“对，我们能进来吗？”
“请进吧！”夏莹荥示意那男人让开，男人皱眉瞪了夏莹荥一眼，让开房门的同时，开口问道：“你们找她有什么事？”
芮雪淡淡笑道：“你是夏莹荥什么人？”
“我是她男朋友？”
“哦。”芮雪点了点头，和可芸坐到屋里的沙发上。“我们是刑警队二中队探员，想找夏莹荥了解一下常荣发的情况。”
“什么常荣发？”男人好像不知道常荣发是谁。
芮雪别有深意地看向夏莹莹，后者脸色稍显尴尬，有些为难地对男人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再跟你解释！”
男人“哼”了一声，愤然摔门离去。夏莹荥关上门，表情怪异地问道：“呃，警官，你们在查常荣发的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