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靠楼梯口的房间没有编号，从第二个房间开始是301，依次往后排。所以305的正下方，就是206。芮雪并不是没有注意三楼那个没有编号的房间，只是没有意识到，206的房顶紧贴着305的地板。
“这么说，付建华有可能也曾听到楼上305有异常响动？”
“昨天下午四点十分，付建华从外面回来，先上三楼在305号房门外站了半分钟，才下楼去自己住的206。这说明什么？”
“付建华从昨天早上得知钱京淳的死讯后，就没怎么在自己房间待过。除了中午回养老院的餐厅吃饭，他几乎一直在外面。可下午四点过，他回到养老院，竟先去了305。这是不是说明，他也许怀疑305与钱京淳的死有关？”
“我就是这么想的！”可芸露出一抹狐疑之色，“可他为什么在305门外站了半分钟就走了呢？”
“是啊，为什么？”
“当时鲁思恒在办公室陪着老简和侯峰，如果付建华对305有什么怀疑，就应该去找鲁思恒，打开305的房门，查看里面的情况。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305门外站了半分钟就下楼去了206。在自己房间待了也不到一分钟，又走到走廊窗户边上站着发呆。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谁能猜得到！”
“你说，从午饭后到下午四点，付建华在什么地方？”
“呃，他会不会在外面的树林里？”
“中午之前，钱京淳的尸体就被老郑拉走了。负责勘察现场的警员，差不多也是中午十二点过离开树林的。付建华下午还去树林里做什么？”
“难道他进城了？”
“从养老院门外那条水泥路路口往前走三四百米，是最近的一处公交站。进城的公交车大约半小时一辆，那附近很少有出租车。他要进城，只能乘坐公交。”
芮雪立即联系鲁思恒，询问付建华是否办有公交老年卡。得到答复后，又给简逸打了一个电话。
“老简，付建华办了一张公交老年卡，昨天午饭过后到下午四点，他会不会进城了？”
“知道了，我请人查一下。”
“你还在跟朱治聊？”
“嗯，先挂了。”
简逸看了侯峰一眼，拿着手机离开了医务室。朱治忐忑不安地搓了搓手，又轻轻抬了一下眼镜。
“朱医生，你检查张谟的尸体，真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侯峰感觉朱治很紧张。
“真的没有发现异常，他的尸体没有外伤，体表及口腔、瞳孔也没有中毒反应。他就像在睡梦中死去一样，表情十分安详，只有腮边残留少量干涸的涎沫。一切表征都显示他是正常死亡，民间把这种死法叫做寿终正寝。”
“张谟有多大年纪？”
“差几天满七十。”
“据我所知，寿终正寝也叫老死，指身体并未罹患疾病，只是因为年高体弱，各项身体机能衰退，引起的自然死亡。可张谟才七十岁，这个年纪还不算太大啊！”
“老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张谟平时的确没有什么重大疾病，但就像你说的，他的身体很弱。平时的饮食、睡眠都不太好，特别容易感冒发烧。体力也不太好，精神萎靡不振。随便往哪一坐，用不了几分钟，就要打瞌睡。”
“他生前住哪个房间？”
“211。”
“一个人住？”
“嗯。”
简逸回到医务室，在侯峰身旁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与朱治交谈。
“张谟跟李治刚和钱京淳的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不是特别要好，但是也没有矛盾。他和吴洪泽的关系要好一些，去年有段时间，张谟和吴洪泽喜欢在一起下棋。”
“吴洪泽服药过量，也是你负责验尸？”
“不是，派出所请南郊分局的法医来验的尸。”
“吴洪泽不是脑子糊涂了吗？怎么还能跟张谟下棋呢？”
“大概在去年七月，吴洪泽开始出现健忘的迹象，他和张谟就不下棋了。”
“吴洪泽服用的药，是谁给开的？”
“他儿子，我发现他有心衰，就通知家属带他到医院检查。确定是心衰之后，医院给他开了地高辛和其他药物。我也给吴洪泽提过建议，由护理员监督他服药。但是他很固执，不愿意把药交给护理员。总是在护理员提醒他吃药前，就自行服药。事后又不记得自己吃过药了，可能还要再吃一次。”
“对于吴洪泽这种情况，你们应该采取有效措施，尽量避免他过量服药。”
“我和他的家属沟通过，让他儿子过来送药时，直接把药交到医务室。我们再根据医嘱，定时定点地让护理员给他送药。但是有时候到了吃药时间，护理员工作太忙，就会拖延一点时间。吴洪泽嫌麻烦，就闹脾气拒绝吃药。我们没办法，只好每天早上把当天的药全都交给他，让他自己按时服药。”
“他一天要吃几次药？”
“两次。我们也以为，这样就能预防吴洪泽过量服药，谁知道还是出了事。他死后，护理员收拾他的房间才发现，他床头柜里剩下一些零散药片。我估计，他有时可能一整天都没吃过药。有时候可能一个晚上，就要吃掉两天的药量。”
“吴洪泽住在几号房？”
“原来住在307，李治刚死后，吴洪泽要求把房间调到二楼，院里给他安排在209。”
“吴洪泽和李治刚的关系怎么样？”
“一般。其实住在养老院的老人，彼此关系都不是特别亲近。因为大家之前都不认识，在养老院住久了，才慢慢熟悉起来。而且很多老人都小气，有时因为很平常的一句话，就会怄气好几天。”
“你是说，吴洪泽跟李治刚呕过气？”
“嗯，前几个月，不知道李治刚跟吴洪泽说了什么，吴洪泽跑去找鲁院长，要求换到楼下的房间，说不想听李治刚唠叨了。可实际上李治刚平时沉默寡言，很少跟别的老人说话。当时二楼也没有空房间，就暂时没给吴洪泽换。”
“吴洪泽没说，李治刚跟他唠叨什么？”
“没有，但是吴洪泽去找院长的时候，好像很生气。抱怨李治刚脾气古怪，说话不好听。”
“李治刚死的时候，吴洪泽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特别反应！人都死了，不管什么气也该消了。他们都是老人，无论谁先走一步，活着的人都难免伤感。李治刚出事那两天，院里的气氛特别沉闷，大家都知道，李治刚是为什么看不开。”
“李治刚的儿女三年都没来养老院看过他？”
“是啊！摊上这样的儿女，谁不寒心啊！我们这逢年过节，大多数人家会把老人接回去一起过节，有些老人节假日想回家，院里就会派车接送。可李治刚的儿女、孙子都在国外，无论什么节日，他都只能待在养老院。即便回家去，也是一个人。时间长了，心里肯定很难过。”
“在李治刚出事之前，你发现他有自杀倾向吗？”
“没发现，平时他喜欢独处，院长怕他孤单，特地安排他和别人合租，想让他能有个说话的人。人的思想，有时候做出什么重要决定，都是一瞬间的事。即使他之前想过自杀，也不一定会表露出来。”
“李治刚有遗嘱吗？”
“没有。他死以后，儿子来过养老院一趟，拿走他的遗物。他女儿没露面，可能根本没有回国，李治刚那套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
“吴洪泽的房间从307调到209才两个月，他就出事了？”
“嗯，谁也想不到他会出事。”
“对钱京淳的死，你怎么看？”
“听说钱京淳是被谋杀的？”
“没错，否则我们也不会来养老院调查。”
“钱京淳入住养老院三年了，和其他的老人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他的身体还硬朗，就是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谁会向这样一位老人下毒手呢？”
“如果我说，凶手就在养老院中，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这怎么可能啊！”朱治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你熟悉金崇非吗？”
“怎么说呢，他以前是养老院的司机，负责接送老人回家或者是去医院看病。我们算是同事，经常会有接触，但我对他了解不多。就觉得这人不太踏实，经常开着车到处跑，关键时候找不着人，反正我对他印象不太好。”
简逸笑着说道：“昨天下午你急着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家里来了亲戚，是我老婆那边的长辈，我得回去陪一下。”
“前天晚上你在哪？”
朱治愣了一下，随即皱眉说道：“前天晚上我在家啊，警官，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简逸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钱京淳的死亡时间是8月23号晚上十点至十二点之间，所以我们必须对养老院所有人员进行例行询问。”
“8月23号？”朱治不禁有些疑惑，“钱京淳不是22号晚上就出去了吗？”
“是啊，他走失当晚并没有出事。在二十多个小时后的第二天晚上，才突然遇害。并且23号下午，鲁院长带人找过昨天发现钱京淳尸体那片地段。当时他还活着，但不知道他出事前，人待在什么地方。”
“钱京淳22号晚饭后出去散步，就没再回来。这附近也没有地方可以过夜，周围的树林我们细细找了两遍，根本没发现他啊！”
“他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到什么程度了？”
“呃，钱京淳属于前期阶段，记忆力轻度受损，认知能力出现退化，偶尔会有痴呆现象，但还不太影响正常生活。”
“他出现痴呆现象的频率高吗？”
“不高，大概几天出现一次，如果频率太高，我们就要限制他外出了。”
简逸与侯峰对视一眼，觉得暂时没什么需要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