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垂首，专心致志地翻着菜单。她看的十分投入，甚至都没注意到对面沙发椅上多了一个人。
直到竺可桢上半身挨着桌子前倾，缓缓向其凑近，顺势扯了扯她腕上墨蓝鎏金色的手表，软软地喊了一句。
“玫瑰姐姐。”
玫瑰方才抬头，讶然道。
“回来了，这么快？”
竺可桢点点头，没说话，一手还拉着她的腕表。看起来形如投怀送抱一般的身姿，也维持着没动。
见她表情凝重，整个人魂不附体的模样。玫瑰不由蹙眉，温声问道。
“小乖乖，是出什么事了么？你怎么这样心神不宁的。”
“啊？”听到耳际满含关切的问候，竺可桢恍然回神，迅速抽手回来。
她的脸上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情态，好像一只刚从狸猫手下逃出生天的稚鼠，犹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彷徨无助。
竺可桢很崩溃。
除了私下里二人单独相处以外，她一点不想在其余任何场合、任何地点、任何时间见到金主爸爸。
没有他在，她就可以暂时忘却那些不堪糜乱的记忆，假装做一个正常女孩。
而有他在，她的心态与情绪便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一切都没法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自欺欺人不好，但如果没有这样的阿Q精神，恐怕她早就熬不住发疯了。
身体不洁了，灵魂却不能是卑贱的。
花朵折损于金钱与欲望的牢笼，注定会枯萎，可花香永不会消亡。
竺可桢知道，自己也许不是一个好姑娘，却一定是个浪漫的人，虽然更多的可能是故作矫情。
譬如，日常闲来无事刷剧的时候，她会准备一个本子摘抄里面心仪动容的语录。而后时不时地拿来翻看背诵，以此来鼓励自己。
其中记录最多的，是《西班牙公主》里，凯瑟琳女王说过的话。
“我曾问我的母亲，为何我无惧我的命运，她说，与其如此倒不如惧怕自己的倒影。”
“我不需要别人保护我，因为我自己已拿起了剑。”
“既然我戴上了镣铐，至少要得到王冠。”
竺可桢看这一段的时候简直是热血澎湃，双手狂敲键盘，一刻不歇的发出一串又一串弹幕打call。
姐姐好飒！
姐姐好帅！
姐姐，我可以！
她也想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她不是出身高贵，却命途多舛的公主。身后没有强势的母族为倚仗，身边也没有忠心不二的骑士，与英俊多情的王子，供其驱使，为其奉献。
她同样不是杀伐果断，才智卓绝的女王。她不够坚强，也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金主爸爸嘲笑她，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菟丝花。
竺可桢立刻反驳不是。
“你不是？”
彼时，男人闲慵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的唇际勾出凉薄一笑，优雅地点上一支烟，掸了掸本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满含玩味。
“那你觉得自己是什么？”
是什么？
她沉默，给不出答案。
只要有他在，即便处于灿烂的日光底下，也会有如身在漫漫黑夜中无法触及的角落里一样，阴暗肮脏，腐朽垂烂，见不得人。
竺可桢无法准确的定义自己是什么，却清楚的知道他是什么。
他是恶魔。
他能一举摧毁她长久以来的信念与坚持，顷刻间击溃她所自恃的倔强与骄傲。
她不想见到他。
此时此刻，说她懦弱也好，说她没出息也好，她只想逃。
“小乖乖，你还好么。”
玫瑰伸手反握住她的手，声色愈发柔和，缓缓安抚道。
“我在这里，不要怕。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嗯？”
掌心贴合，温热润泽的感觉一路蔓延，像是给体内输送了一股汩汩的力量，让人蓦地镇定安宁下来。
竺可桢吞了吞口水，嗫喏道。
“没什么事情，就是玫瑰姐姐，我不想在这儿吃了，咱们换个地方行吗？”
玫瑰一挑眉。
“当然行啊，那你想吃什么？”
竺可桢低头，憋了一会儿，才压着嗓子有些犹豫的小声道。
“肯德基行吗？”
玫瑰一笑。
“好。”
竺可桢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同玫瑰还紧紧交握的双手，拉着她就想赶快离开。
可没成想，她们刚一起身，转脸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