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哪怕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座城市的光线也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提升,仍旧给人一种在灰败梦境中的模糊感。

  青木言跟在领路的侍从身后,按照约定时间抵达了阿加莎在邀请函中所书写的地点, 这里看起来像是阿加莎的私人住处——一座欧式装潢的庄园。

  能够继续维持在秋季盛放的花卉品种很少, 因此花园里基本上看不见多少艳丽的色彩, 不过得益于园丁的精心修剪, 这座花园此刻虽然没有鲜花的点缀, 但也依旧别有一番美感。

  阿加莎就坐在花园中一处视野开阔的位置, 那里支了一把遮阳伞, 放置了一套桌椅, 椅子只有两把,另一把空着的椅子是留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负责领路侍从一路将青木言引领到了阿加莎对面那把空着的位置上,等青木言落座,一旁端着茶壶的侍从当即给对方面前的空杯中倒好英式红茶。

  青木言垂下眼眸扫了一眼瓷杯中泛着些许涟漪的暗红水面, 没有伸手去拿, 同样也没有率先开启话题。

  阿加莎似乎并不在意对面青年的淡漠态度, 她从一旁侍从的手里接过怀表,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我很意外,你居然会独自前来,并且还很准时。”

  “我一向不喜欢让别人久等。”青木言不置可否地说出了一句场面话,顿了顿, 又像是没有看出对方邀请他共进下午茶背后的原因似的,唇角微弯,“而且, 你在邀请函中描述的——不是想要邀请我共进下午茶,品尝你们新研制出的甜点吗?这样普通的一件事, 如果我还带上下属,岂不是显得我过于谨慎了吗?”

  “你是该谨慎一些的。”阿加莎语气有些意味不明,说出的内容也同样是超出青木言预料的直白,“在此刻的伦敦,单独出行的首领可都十分危险,我看其他人都恨不得闭门不出,亦或是团体行动,跟你同样独来独往的,也就只有费奥多尔,但他一向如此,来伦敦也没有带任何属下,真不知道是只相信自己,还是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专精情报方面的组织总会比其他人都更占先机,不过这也就意味着武斗方面的缺陷。”

  青木言的攻击性在这番话里展现的淋漓尽致,像是单纯指出这种组织的缺点,也像是在暗暗讥讽对方没有人可以用。

  阿加莎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显然也不怎么喜欢跟费奥多尔打交道。

  半晌,她笑声逐渐平息,看着对面青年漂亮精致却无端有些苍白憔悴的脸庞,轻声询问,“那你又属于哪种呢?据我所知,「钟楼怪人」并不缺少战斗力,而组织里的成员也都对你十分信服,你的威望不亚于上一任首领——维克多·雨果。”

  青木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新抛给了对方,“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阿加莎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以一种冷漠而探究的目光注视着青木言,像是在思考什么、也像是在权衡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长时间的沉默让青木言脸上浮现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如同阿加莎一来就进入了话题一般,他单刀直入地揭开了最后一层遮掩的帷幕,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

  “怎么了?既然你邀请了我,那你心中应该已经有答案了才对吧?”

  “确实如此。”阿加莎垂下眼眸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淡淡地说出了自己调查到的事实,“如果不是确认过你跟费奥多尔的关系确实不好,我都要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中了你们两个的圈套。”

  青木言并不意外对方能够看出他跟费奥多尔之间的实际关系,虽然他昨晚主动找了费奥多尔共进晚餐,营造出了一种他们关系很好的假象,但以「钟塔侍从」的能力,只要阿加莎想知道真实情况,那么这层假象根本无法蒙蔽对方,再加上对方与费奥多尔合作关系的裂痕,以及此刻伦敦的种种变化,阿加莎自然能够猜到些什么——毕竟,他们都清楚费奥多尔不可能会平白无故接触一个对局势来说无关紧要的人,也自然能够明白他与费奥多尔表面上的假意合作实际上是为了逼迫她做出行动。

  因此青木言才会觉得对方行动的有些快了,以阿加莎的高傲性格,在明知道这是阳谋的情况下,不应该会顺应他的想法做出行动,就算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对方也该按兵不动晾着所有人几天再说。

  果然是出现了什么让对方感到紧迫的因素吧?

  是被刻意送离伦敦而被异变排除在外、无法了解具体情况的女王,还是更深层的其他原因呢?

  青木言指尖抵在茶杯柄上,似走神般勾勒着手中茶杯上的金边花纹,直到耳边再次响起阿加莎的嗓音,他才抬起头重新看向对方。

  “你听说过横滨的「星之彩」事件吗?”

  阿加莎的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意找了个有趣的话题一样。

  “听说过。”青木言以同样的语气回应,“那是「全知之眼」的试验品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对吧?”

  “没错,那边把有关这方面的情报抓的都很严,但……”阿加莎放下的茶杯轻轻叩击在杯托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据说那一切都跟一名叫‘青木言’的年轻画家有关,说起来,你与他的名字有些相似呢。”

  “确实有些像,但他的‘青木’是姓,我的姓用的是老师的姓,‘青木’是我的名。”青木言面色平静,并未对这番话做出什么反应,“而且,不巧的是我在绘画这方面毫无天赋。”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阿加莎微微耸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她对于眼前这位年轻的首领也并不是特别了解。

  在气氛即将重新陷入沉寂的时候,一旁的侍从刚好端上来一盘刚出炉的新甜品,看起来分外精致可口的康司饼放在阿加莎与青木言的中间。

  青木言没有动作,对他来说,英国的这些甜品都不是十分合口味,这可能跟英国人独特的味蕾有关系。

  阿加莎也不介意,她自顾自的吃了一口康司饼,“你知道为什么「钟塔侍从」好不容易得来的试验品会那么轻易的失窃吗?”

  对于青木言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无论是费奥多尔的暗指,还是戈蒂耶昨晚所看见的那一幕,都能够让他得出正确的、同样也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案,“是因为想要钓出因这场宴会而潜藏在伦敦的「全知之眼」的成员吧。”

  阿加莎放到唇边的茶杯微微顿了一下,垂落的眼帘刚好遮住眼底的情绪,“看起来「钟楼怪人」的情报网也十分灵通,不过也不仅仅只是这个原因。”

  “那么——是有关「阿撒托斯之梦」,对吗?”青木言微笑着说出了另一个答案。

  他注视着阿加莎蔚蓝色眼眸里泛起的些许波澜,即使这细微的变化仅持续了一瞬,但也足够让他判断出这个答案的正确与否了。

  让阿加莎露出情绪破绽的,其实并不是青木言知道「阿撒托斯之梦」的事,而是这个词汇背后的含义。

  当初「钟楼怪人」并没有参加「钟塔侍从」发起的计划,也没有成为这个计划中主导者的一员,按理来说,青木言不该知道这个词汇的存在,再加上这个计划中无论是深入「全知之眼」主实验室,还是最后带着东西回来的人,都是「钟塔侍从」的成员,因此有关「阿撒托斯之梦」的事,只有零星几个人知道,除了「钟塔侍从」的高层,就只剩当初跟她做交易的费奥多尔。

  当初她在跟费奥多尔做交易时,自然而然地也将这个词汇作为一条情报交易了出去。

  而此刻青木言也能说出这个词汇,则表明了两种可能。

  一是费奥多尔跟对方做过交易,并且也同样将这条情报作为筹码交易了出去。

  二是对方就是洗劫了她办公室的罪魁祸首。

  这两种可能在阿加莎心里都有着同样的概率,但从青木言能够孤身一人在她的地盘上光明正大地说出这个词汇来看,第一种可能是确切发生过的事实。

  即使如此,阿加莎面色也依旧变得有些冰冷,她冷笑一声,“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说这句话。”

  “为什么不会?”青木言神色淡淡,“你不是也清楚这是费奥多尔告诉我的吗?还是说,现在的伦敦让你开始疑神疑鬼了?阿加莎?”

  说到最后青木言平淡毫无波动的语气里夹杂上了些许讥讽,像是报复阿加莎的态度转变一样,将睚眦必报这个词演绎的淋漓尽致。

  但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这只不过是阿加莎的一次试探而已,试探青木言是否会在这个话题上露出破绽,只不过很遗憾,事实证明后者能够坐到首领这个位置并不是依靠上一任首领的余光,不会如此简单的就露出破绽。

  “疑神疑鬼吗?”阿加莎淡笑了一声,收敛了不善的气息,仿佛上一句裹挟着冰冷杀意的话只是错觉,“现在的伦敦倒是真的有鬼呢,说不准过不了多久,‘神’也会出现呢。”

  青木言很清楚对方口中的“鬼”是指昨晚出现的那些“死而复生”的情况,以果戈里所说的——能够让周边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这说明这种死而复生“的情况并不是小范围的概率事件,更别提身居高位的人又有几个人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因此阿加莎也会遇见“死而复生”的事情,倒也是正常发展。

  只是……

  青木言表情有些古怪,看对方的视线也发生了变化,“你……原来是会信仰神存在的那类人吗?”

  阿加莎微微摇头,“我说的可是物理意义上的。”

  “不过——”她很快又话音一转,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青年,“你昨晚似乎休息的不错。”

  阿加莎这话像是在暗指青木言昨晚居然没有亲自遇见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场面,也像是单纯地找了个话题发出感叹。

  她视线落在青木言身前没有被动过的甜品上,若有所思地在身侧侍从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得到命令的侍从躬身离去,不一会儿端出了一盘色彩各异的马卡龙放在青木言面前。

  “要尝尝吗?”阿加莎单手撑着下巴,“这可是我专门请法国糕点师为你准备的,应该会符合你的口味。”

  青木言将面前的马卡龙又推回了阿加莎那边,委婉拒绝,“十分感谢,只是我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阿加莎有些遗憾地重新坐直了身体,“我以为你会对甜点感兴趣的,毕竟费奥多尔可跟我说他当初时常会跟你共进下午茶。”

  “可能是喜欢甜食的年纪过了,口味也发生了变化。”青木言叹了口气,没有否认自己当初跟费奥多尔相处过,同时也没有正面认同。

  他清楚阿加莎不会无端提起这一点,也许是费奥多尔在这方面给阿加莎透露了些什么,但在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阿加莎比他想象中的更为狡猾、也更为谨慎一些,他需要主动给予阿加莎些什么,才能够得到对方的反馈。

  果不其然,阿加莎唇角微勾,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难题一样,心情忽然变得极好。

  “我听说你跟费奥多尔关系不好,是因为理念不合?”

  “没错。”

  青木言轻轻颔首,给予了这个问题一个确切的答案,没有再更多的去解释说明些什么。

  阿加莎也不在意,“真遗憾,我本来以为会有他喜欢玩弄合作伙伴的恶劣作风原因在里面呢。”

  这句话倒是让青木言回想起费奥多尔身边总是出现的一次性朋友,他觉得后者可能不仅仅只是会背刺合作伙伴,对方大概是所有人都无差别攻击,只要计划需要,对方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任何人,可以说是理智至极。

  “说起来,你知道吗?其实我制定出那个计划,也有费奥多尔的原因。”阿加莎轻轻抿了一口红茶,继续说道:“我知道伦敦会有「全知之眼」的人,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这些人,我完全可以不放松对那个试验品的保护,这样即使那些人会为了这支试验品而出现,我也能够一举抓获,而让我选择故意让试验品失窃的计划,则是因为费奥多尔跟我交易时给予的线索。”

  阿加莎抬起眼眸,似乎是回想起了那时的事,深蓝色的瞳孔里浮现出些许不悦,“他说——‘这是「阿撒托斯之梦」降临的催化剂’,你知道的,这种力量体系跟异能完全不同,因此即使是「钟塔侍从」没能彻底了解,所以……”

  “所以你才故意让人盗走试验品,从而想要放手一搏去亲自目睹这「阿撒托斯之梦」到底是什么东西,对吗?”青木言语气毫无波动,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那样,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讥讽般,“难怪女王不在伦敦,留在这里的「钟塔侍从」上层也只有你一个,原来是想要强制让所有人陪你一起赌吗?”

  阿加莎没有否认自己用宴会的名义邀请所有人入局的目的,“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更何况,你不觉得与其让「全知之眼」研究出「阿撒托斯之梦」成品——有充足时间制定计划来将我们逐一击破,不如将所有有足够能力的人汇聚在一起将「阿撒托斯之梦」了解清楚比较好吗?”

  青木言不置可否地顺着说道:“而且就算我们这边进展不顺利,时间长了外界也会反应过来,并一路调查到伦敦解救我们,对吧?”

  这就是阿加莎为什么除了会邀请那些有强大能力、影响力足够大的组织之外,还会邀请所有在欧洲举足轻重的贵族的原因,这一切都是为了加注筹码,给整个欧洲任何立场的人一个不得不齐心协力一同合作的理由。

  这样就算是伦敦内、参与宴会的这些人各怀鬼胎宁死不合作,导致一直无法破局,时间长了外界也会因为被困在伦敦的这些人而捏着鼻子被迫合作的。

  就像是绑架一样,带着不讲理的强硬。

  阿加莎隐瞒了所有人,忽略了他们的想法和意志,自傲地想要成为上位者统领所有人。

  “确实如此,这是个再安全不过的双重保险。”阿加莎肯定了青木言的想法,丝毫没有任何心虚的反应,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她只是按照效率最高的方法去做。

  “那么,「阿撒托斯之梦」有符合你的预期降临吗?”

  青木言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阿撒托斯之梦」到底是什么,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匪夷所思。

  因为这个「阿撒托斯之梦」并不是纯粹的「全知之眼」所搞出来的其他力量体系,这里面掺杂了他的异能,换句话说,这是两个力量体系相融的产物。

  他自认为自己的异能还没有被同化到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力量的程度。

  阿加莎似有深意般说道:“你可别跟我说你觉得周围的一切是真实的,只有梦境才会发生这么多光怪陆离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不认为「阿撒托斯之梦」从字面上来看,就十分符合现在的情况吗?”

  “……只有最后那个‘梦’沾边吧。”青木言一时之间有些想吐槽,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然而当这种吐槽的冲动退去,思维重新冷静下来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对方看似告诉了他很多东西,仿佛将举行这场宴会的所有目的和想法都告诉了他,甚至就连跟费奥多尔的合作也透露了一些,可实际上如果顺着对方给予的信息去推敲的话,会发现很多地方都显得有些矛盾。

  比如说,现在的情况明明完全符合阿加莎的预想,对方只需要等待一切结束,并且趁这个机会了解「阿撒托斯之梦」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跟他谈什么合作。

  又比如说,从阿加莎所说的——跟费奥多尔交易时对方所告诉她的情报来看,费奥多尔并没有骗她什么,现在「阿撒托斯之梦」确实被那个半成品催化降临了,对方又为什么要说自己被戏弄了呢?

  前一个问题尚且可以用对方为了避免变故所以想率先拉盟友,好有机会更加清晰地去了解「阿撒托斯之梦」。那么后一个问题呢?

  阿加莎一定对他隐瞒了些什么,费奥多尔在告诉对方那个试验品是「阿撒托斯之梦」催化剂之前,肯定还有其他的前提内容,所以阿加莎才会在第二次会议上表现出对费奥多尔的不满,而费奥多尔在跟他做完交易后,再去见阿加莎的那一面,一定会补偿对方的这份不满,否则对方就没有了还要特意在他跟阿加莎见面前去见对方的必要。

  因此那份补偿一定是能够让阿加莎平息怒意的情报。

  阿加莎会在意的事情绝对不会超出有关「阿撒托斯之梦」的范畴,再加上对方之前试探他的那些行为,费奥多尔到底给予了阿加莎什么补偿就变得清晰明了了起来,甚至就连阿加莎行动为什么会如常迅速的原因都有了解释。

  以阿加莎高傲的性格自然不会容许超脱预料的事情发生,更别提「阿撒托斯之梦」的降临是她亲手谋划,这说明对方在这之前应该做好了能够结束「阿撒托斯之梦」的准备,然而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就证明这其中有某个环节超脱了对方的预料,比如说预想错了能够让「阿撒托斯之梦」降临的主导者。

  之前戈蒂耶跟他说过伦敦有「全知之眼」的身影,既然他们能发觉,那么对伦敦了如指掌的「钟塔侍从」自然也不会意识不到,青木言猜测费奥多尔误导了阿加莎,让后者以为能够让「阿撒托斯之梦」降临的会是「全知之眼」的那些人,但在「阿撒托斯之梦」真正笼罩后,阿加莎才意识到「全知之眼」的那些人根本无法控制「阿撒托斯之梦」,这就是对方会在第二次会议上表现出明显针对费奥多尔的原因。

  而费奥多尔意识到他的敷衍和敌意后,为了避免跟阿加莎彻底决裂陷入被动境地,一定会选择补偿阿加莎,这份补偿或许不能让阿加莎彻底满意,但肯定能够避免阿加莎跟他达成坦诚合作。

  这样的话,这份补偿的内容只可能是——费奥多尔在阿加莎面前暗示过自己跟横滨的「星之彩」事件有关。

  费奥多尔绝对没有给予阿加莎一个确切的答案,否则后者也不会一直旁侧敲击试探自己,并且费奥多尔也不会跟他说什么——后面的内容可以等他见过阿加莎后再细聊。

  这像是费奥多尔对他展现出的合作诚意,但也像是提醒和威胁。

  毕竟他们都清楚,阿加莎并不愚钝,哪怕只是模糊的暗示,后者都能够反应过来,并且从细微之处推理得出结论。

  只不过推论毕竟是推论,具体事实是怎么样,还是需要他的确切回答,哪怕他没有明确否认自己跟费奥多尔曾经相识并关系不错,但这点东西不足以成为他就是那个画家青木言的证据,而此刻阿加莎也没办法拿到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让一切陷入「阿撒托斯之梦」的罪魁祸首,更别提——阿加莎并不是十分信任费奥多尔。

  这点从对方会选择如此直白的试探方法就能够看出来了,阿加莎是有意让他知道费奥多尔暴露了他身份的,毕竟对方这样做,既能以最小的代价向他展现出极高的诚意,也能在他跟费奥多尔之间留下更深的嫌隙。

  现在阿加莎已经将自己会举行这场宴会的目的完全告诉了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方是时候想要他展现出明确的态度了。

  然而即使很清楚这些,青木言也仍旧表现出了不解的模样,“你直接将筹备这场宴会的真正目的告诉我,不怕我会对其他组织首领说出你算计他们,拿他们当棋子的事吗?”

  阿加莎神色不变,涂着艳丽色泽的唇勾起,声调有些漫不经心,像是无关紧要的玩笑一样,“我可是很认真想要跟你合作才告诉你这些的哦。”

  这显然是在回击青木言装作不解无意中威胁她的态度,即使这份威胁对于「钟塔侍从」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也一样。

  青木言似无奈般叹了口气,“好吧,请问真实的理由是?”

  “没想到「钟楼怪人」的首领会是个这么多疑的人呢,这就是真实理由。”阿加莎端着茶杯,身体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青木言毫无波动的表情,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要听另一个真实理由的话,也不是不行。”

  青木言没有对对方说他多疑发表什么看法,毕竟他们都清楚,所有身居高位的人,没有不多疑的,“请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宴会定在这三天吗?”阿加莎看似在提问,但实际上并不需要对方回答,她自顾自的说出了答案,“因为昨晚本该下雨。”

  青木言含糊的应了一声,他眉头微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盲点,许久,他迟疑地问道:“是为了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可以延迟时间,对吗?”

  “没错。”阿加莎一瞬间跟上了青木言思索的问题方向,她大方地承认,“毕竟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试验品会在这三天里失窃,所以干脆利用一下天气因素将时间延长,那些人里总会有嫌雨天出行不便而选择滞留的存在。”

  青木言觉得对方后一句话好像在内涵那些娇贵的王室贵族。

  “不过——”阿加莎拉长音调,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青年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昨晚并没有下雨。”

  青木言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对方希望他在这个问题上展现出明确的态度,比如说承认他是「阿撒托斯之梦」降临的主导者——承认昨晚没有下雨是他干预的结果,又比如说透露他昨晚跟费奥多尔之间的谈话,好借此奠定他们合作的基础。

  从阿加莎的性格、以及这里是对方主场的这些因素来看,如果他们真的达成了合作,那也一定是「钟塔侍从」占据主导地位。

  暂且不提青木言不会容忍被他人指手画脚的这种事情发生,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跟阿加莎与费奥多尔之间的任何一方达成确切合作。

  他想要的,是成为两者间能够相互制衡彼此,同时又完全中立的第三方。

  于是在阿加莎逐渐冰冷的神色变化下,他含笑开口,“很正常,我们都知道超过两天的天气预报会变得不准,更别提——这里可是‘伦敦’。”

  虚假的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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