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冷冰冰的雪花从天而降, 缓慢落在奶牛猫的屁股上。
“Snow你的屁屁好翘哦，可以顶可乐了。”一个女大学生跟在奶牛猫后面大声赞扬。
？
讨厌！
“男明星今天不搭理人诶。”
“肯定是在找猫了。”
“男明星真的很爱维持秩序……”
猫咪停在雪地上，仔细地闻闻气味。
好像是那两只美短小猫的味道？
一抬头。, 忽然空中出现了好几双手和放大的笑脸朝他逼近。
“猫猫——”
“Snow宝宝……”
巨人们走开！
奶牛猫不高兴地挥了挥爪爪, 一路小跑到了桥边。
刚开学, 学校里十分热闹, 拿着篮球的男大学生们成群结队, 其中几个注意到了被雪冻到脚的奶牛猫咪，立刻殷勤地过来嘘寒问暖。
“我送你去目的地, 男明星你想去哪？”
“是桥那边吗？”
“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有没有想我？我每天以泪洗面想见男明星……”
故作矫情！
猫咪都懒得理他们, 只抬了抬爪子拍拍男大的胳膊, 示意他走开。
一路不知道被摸了几次脑袋和尾巴, 林雪翎终于艰难抵达了情人林附近，入口处有一对不怕冷的情侣正在打啵，他稍等了片刻，低头踩了踩雪。
冻脚……
“Snow。”
一道熟悉的、冷冰冰的嗓音, 忽然从背后传了过来。
“喵？”
“又在找猫吗？真勤奋呢宝宝。”
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在他眼前, 蹲了下来。
他的大衣衣角染着雪泥地，林雪翎看了一眼, 用爪爪扒拉了几下。
等下。
昨天他好像心情不好？
就在说完报恩之后，齐燎就像是风吹的蜡烛一样，突然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枯萎了，一个信息也没回复。
仔细一看, 他阴沉的神情、眼下泛着青灰，俨然是没休息好, 像是遭受了重创，精神十分萎靡。
喵？
林雪翎忽然想到程明维常用的一个形容——兄弟你失恋了啊这么萎？
齐燎冷不丁说：“我的衣服弄脏了没关系，别弄脏你干净的粉红猫爪。毕竟我只是无关紧要的喂养人。”
“喵……？”
这人怎么开始自我贬低了？
林雪翎犹疑地收回了爪爪，歪头盯着他。
齐燎冷嗤了声：“你又帮你们社团找猫？不冷吗？你对猫真好，比对我好多了。”
“喵？”
你在说什么呀。
齐燎：“我跟着你，走吧。”
猫咪抬起脸，澄澈的蓝眼睛看了看他，没有发出拒绝的嗷嗷声，那就是答应了。
一人一猫进了情人林。
齐燎瞥着雪地上的脚印，心想猫的脚印其实不太明显，雪天找猫就像是大海捞针，偏偏林雪翎十分敬业。
昨晚的对话，陡然又在齐燎眼前泛滥。
我只是林雪翎猫猫的喂养人之一，N分之一……吗。
没什么特别的？
……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之前所有暧昧和亲昵，只是猫的报恩？
不可能……！
你对别人，也这样吗，对那个眼镜男？
……心碎了。
无辜的小石子被他狠狠踹走，免得绊倒旁边的奶牛猫。
林雪翎对人类的别扭一无所知，忙于闻雪地，他偶尔用爪子挠几下，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找到美短小猫。
奇怪，到哪里去了，昨天还在的……狸花倒是找到了……
从天生飘落的雪碎，掉在奶牛猫顺滑的皮毛上，黑皮白雪，像是沙发上泼了几滴牛奶。齐燎蹲了下来，仔细把猫身上的雪沫都扫干净了，又说：“还找吗？看来他们应该不在。”
“喵……”
林雪翎犹疑地看了看四周。
“到我宿舍去？暖一暖。”
“……”
好吧。
奶牛猫很快被抱到了齐燎身上。
黑白猫咪在他身上盘成一滩，圆乎乎软绵绵，手感极好，只是下了雪冷冰冰的。
“宝宝，你的肉垫好冷。”齐燎捏了捏他的爪爪。
“喵！”
不准碰！
“好，不摸了。”
齐燎改成了摸头。
研究生宿舍是二人间，李衡之前就搬了出去，几乎都在校外住，空出来的床都被齐燎拿来放东西，现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毯子，奶牛猫摆在上面刚刚好。
舔着爪爪的猫咪过了一会儿才趴下来，揣着手环顾四周，活像个大毛绒玩偶。
室内很暖和，林雪翎眯起眼准备小憩一会儿。
等下再去抓猫好了。
没多久，他感觉身边有个人坐了下来。
齐燎？
不理他。
……手在干什么？拿开！
“喵——！！”
不准摸后背！
“你喵喵叫的时候就会露尖牙，很可爱。”
齐燎特意挨近了些，有些恶趣味地伸了手，去摸猫咪的两颗前牙。
尖尖的。
咬人很疼。
林雪翎：？
白手套之拳——！
“怎么又打我？我来给你盖被子，”齐燎拿了一张软毯子，盖在了猫背上，仔细掖好，“这个毯子你喜欢吗？我之前买了一箱给你。”
说完，他忽然又苍白一笑，说：“也许你以前的主人也给你买过……我也没什么特殊的，呵。”
？？
林雪翎狐疑地看了看毯子，又看看齐燎。
他今天怎么一直在发癫？
不管了！
猫爪爪愉悦地踩上去几下，又低头闻了闻。
“喵！”
这个毯子还可以哦！
猫咪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也躺下来睡。
齐燎见状，冷笑说：“你睡吧，我看会儿书，不用管我，毕竟我无关紧要。”
“……喵？”
？？
这人好奇怪。
林雪翎疑惑地舔舔爪子。
算了，睡觉先。
猫的睡眠相当碎片化，不到半小时他就醒了，开始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挠毯子。
有点困，又不想睡觉。
还是起来玩手机好了。
坐在桌前翻书的男人，时不时往林雪翎那儿看几眼，发现林雪翎醒了，他没有立刻叫住他，只默默观察。
这位猫猫是祖宗，起床气很重。
黑白毛绒团子在床上伸展出了四肢，慢吞吞地在床上走了一圈，低头舔了几下尾巴尖。
然后……突然变成了人形。
室内多了一个年轻少年，黑发，浑身雪白，不着寸缕，姿态轻松地倚着床头，一双白皙的腿垂下来踩着地毯。
简直晃人眼睛。
齐燎不得不仓促地收回目光。
……都能变身了，为什么不能变出衣服？
少年看着地板，探头找着鞋子。
当然没找到，本来那地方只是收拾出来放猫的，猫不需要拖鞋。
林雪翎只好走到桌边，戳了戳齐燎的肩膀。
“哥哥，我要一双拖鞋。”
“宝宝，你下次变身可以先和我说。”
齐燎无奈说。
“为什么？”
“因为你没穿衣服。这双给你，新的，穿上别冻到了，你整天在雪地跑很容易感冒，怎么——你以前的主人没跟你说过？”
齐燎拎着拖鞋，弯腰放在他脚边，还拿了一双蓝色袜子。
……？
林雪翎低头看了看，发现人类的动作很殷勤，语气不知为何又变得冷冰冰。
人类不仅不想被看到裸体，也不想看到别人的？
作为常年裸奔的猫，林雪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说：“哥哥，你有衣服给我穿吗？”
“有。”
又穿我衣服？
齐燎低头瞥了他一眼。
美少年俯了身，慢吞吞地套上袜子。
浑身上下的布料，只有袜子。
……太涩了。
他别过眼：“……我去拿给你。”
“哥哥，我不要穿有扣子的衣服。”
“你想穿什么？”
“卫衣，T恤。”
“嗯。”
“我不要牛仔裤，有的布料好硬，坐着都不舒服。”
“……”
意思是你屁股太嫩是吧。
“哥哥，我想穿布料软的，颜色鲜艳的，不要丑的。”
“……？”
重生之我是导购？
“哥哥你选好了吗？”
“没有粉色，只有蓝紫色这些。”
“我不挑的。”
“……”
你还不挑？
对猫的心血来潮，齐燎其实不理解，林雪翎平常穿衣服也不怎么讲究，一进宿舍就挑上了？
只能溺爱。
还挺好玩的，打扮猫猫……
他仔细地选了一套出来，放在了桌上。
“就这套，穿吧。”
“哥哥，没有内裤。”
我这里哪有内裤给你？
齐燎无语望天。
“你挂空挡不行？”他说，“我去叫个美团外送。”
林雪翎叹气：“外卖吗，不想麻烦哥哥了，我就这么穿吧。”
“总觉得你在耍我。”
齐燎挑了下眉。
“怎么会呢哥哥，我从来不做这种事。”
“行。”
“哥哥你这样好凶。”
“……裤子穿好再说话。”
“嗯嗯。”
一分钟后，衣着整洁、穿基佬紫男友风T恤的美少年转移了场地，坐到了他桌子上，低头盯着一个笔筒开始死亡凝视。
……又来？
齐燎瞥了他几眼。
说来实在诡异，电视剧里的动物化形都有掩饰变身的烟雾，或者直接放出身体迅速生长变形的过程，但现实的猫猫是突然变成人形的，就像是漫画突然切到下一页，没有任何过渡的页面。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这个世界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
也许是纸片世界？
他之前猜测了许多，但无从证实。
啪！
笔筒突然被林雪翎一拳打翻在地。
……猝不及防。
“哥哥你的笔筒看起来很挑衅。”
林雪翎眨了眨眼。
“你在别人面前也这样？”
“唔，也不是。”
他仔细想了想。
很少。
因为别的人类不知道他的身份。
只有在齐燎这里，他可以变成真正的猫。
林雪翎弯腰捡起摔在地上的笔筒，还没碰到，一双男人的手就把笔筒拿起来放好了。
“晚上出去玩吗？”齐燎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生气的成分。
“我以为你会说我弄笔筒，很坏。”
“说你有用？”他反问，“再说了，你是猫……我没意见。”
“那你刚才问我——”
“你在别人面前就得收敛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无所谓。”
“哥哥，你是个好人。”
林雪翎感叹。
他其实不惊讶，因为齐燎一直对他脾气很好。
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类……
“下午我要去打工了。”
他撇嘴。
齐燎沉默了好几秒。
“你去找甜品店店主？”
“对呀。”
“为什么？就因为他也投喂过你。”
？
什么叫就因为？
林雪翎莫名。
就好像人类就在乎自己的来处一样，猫也在意自己从何而来，他最初的清晰记忆就是路边的花坛、投喂他食物的人类的手。
“你非要去见他？”
齐燎冷了脸。
别的男人，也是林雪翎曾经的主人。
你也打算尾随别的男人回家，给他们送各种礼物和猎物？
“他给过我食物，现在我想报答他不是应该的吗？”林雪翎奇怪了，这是符合人类社会的价值观吧？齐燎竟然不认同。
“你对我，只是像对甜品店男的那样？”
“嗯嗯是的呀。”
林雪翎一说完，就听见齐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抓了下头发，焦躁地往外看了一眼，像是下一秒就要往墙上砸一拳。
？
“哥哥你……”
“……我没事。”
真的吗？看起来很强颜欢笑呢。
“雪翎。你说得对，我支持你过去，毕竟我很大度。”男人语气恢复了冷淡，但又颔首，“你们今晚只在甜品店出现？”
什么大度……
“是吧。”
“你有计划去他家吗？”
“还没有。”
还……
齐燎冷脸插着兜说：“行。去睡觉，我继续看书，晚点我送你去打工，以后你去那里打工我来接送你。”
“？”
这么爽快？
-
下午甜品店打折活动，生意热闹了不少，林雪翎系着粉色围裙在店里循环徘徊。
突然多了个美少年店员，好些熟客一见他的甜甜笑靥都有些走神。
好可爱，好清纯……
柳琛问他：“雪翎，你今天不上课？”
“下午没课呀。”
“这里离你学校挺远的。”他问得委婉，“为什么不找个近一点的地方兼职？”
“没为什么啊，我就是想在这里打工。”他眨眨眼。
柳琛只得无奈地应了声，没再问了。
他本来和其他店员一样，以为林雪翎是在追求他，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单纯只是对他热情友善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我还是觉得他是在追你。”
另一个店员悄悄与他说。
“不，他不一定是同性恋。”柳琛认真说。
此时林雪翎正在把牛角包逐一放好，到了换班时间，这会儿已经快傍晚了，他解开围裙收拾好，与柳琛说了声再见。
当然，说再见的时候他不忘默默观察了店主好一会儿。
很高，瘦瘦的，戴眼镜……
之前那个男生不知道搬去哪里了，怪可惜的。
不然他们能凑个消消乐了。
柳琛笑道：“还不走吗？快去吃饭。”
林雪翎点点头，与他道别。
室外寒风阵阵，来来往往许多行人。
有人举着手机拍照，一惊一乍。
“我靠，那辆车……”
“就是那辆限量的……”
“我去，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什么东西？
林雪翎好奇地凑近看了看。
哦，一辆黑色跑车……
大部分车看起来都像一头牛。
没意思！
他掉头就走，倏然车门如同羽翼升起，里边走下来了一个年轻男人，面庞英气，冷淡的神情，个子很高挑，穿着一眼看着就很贵也很显眼的衣服。
“下班了？”
齐燎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笑。
他瞥向远处，店门附近，少年忽地朝他笑了下。
……今天这么可爱？
柳琛恰好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询问道：“雪翎，这是你朋友？”
他记得是之前来接奶牛猫的人。
开豪车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很客气地打了招呼。
“你是雪翎的男友？”
柳琛冷不丁问。
他沉默片刻，没什么情绪地说：“不是。”
诶？
林雪翎好奇，为什么不说是呢。
林雪翎上前走到车旁。
齐燎站在他边上，忽地问他：“今晚心情好？笑得这么开心。”
“嗯……可能不是哥哥想的那样。”
“怎么？”
“哥哥，你刚才好像电视剧里的反派啊，就差戴个墨镜了。”林雪翎比划了一下，“今天为什么这么高调？”
“因为想来接你放学。”
林雪翎纠正：“我是在上班。”
“你来学习烘焙技术，一样的。”齐燎看了眼他手里的袋子，“买了什么？”
“我只是打杂店员……这个是晚餐，我找个地方吃饭。”
他拿着饭盒上了车。
跑车开到了公园附近。
林雪翎忙于低头哼哧哼哧吃番茄饭。
“你今晚还去上班吗？”
齐燎给他递了杯饮料。
“嗯。”
“别去了。”
“为什么？”
“你和别的喂养人接触没什么，但那个人未必是好人，我有点担心。”
他冷漠的声音，像是外面涌动的风雪，林雪翎却感觉到了他某种焦灼。
不高兴？
人类的情绪千变万化。
“我明天就不去了。”林雪翎忖了忖，“只是过来帮忙，哥哥，你不要多想。”
“谁多想了？”
“嗯嗯。”
“你就吃这点？”齐燎瞥了一眼他的饭盒，“给你买点别的？”
“不要。”
“饿了在那里啃蛋糕是吧。”
“我才没有……”
“你几点上班？”
“七点半。”
还剩下一个多钟，干点什么好呢。
林雪翎往外瞥着路人，他慢悠悠的视线，最后还是回到了驾驶座那位人类身上。
“看我干什么？”拿着打火机无聊点火的男人，反应十分冷漠。
“哥哥，你是不是没事干？”
“你这么说也没错，我这几天不上班。”
“你不如和我一起上班好了？”
林雪翎浮想联翩，一个很不情愿的男人去甜品店系着围裙打工？
刚幻想着某人拿叉子任劳任怨帮他拿面包，陡然脸颊被轻轻掐了几下。
俯身靠近了的男人，捏了捏他的脸，阴恻恻的语气，只有眼中浮着一点冷笑：“宝宝……你好会想象，但我不想和你那个旧主人见面，最多在你对面打工。”
这么讨厌甜品店店主吗？
林雪翎有些惊讶。
好吧。
晚上去打工，林雪翎偶尔往窗外瞄一眼，发现那辆炫酷限量跑车依然还在路边停着。
柳琛也注意到了：“你们只是朋友？他在等你下班。”
“嗯……是我认识的好朋友。”
林雪翎点头。
摸鱼时间，他偷偷发了信息。
milk：[0.0哥哥你怎么还不走！]
L：[等着接你下班。]
milk：[哥哥好闲啊……0.0]
L：[我是无业游民。]
milk：[下次我也去接你下班！]
L：[行。]
milk：[为什么不说我是你男朋友呢0.0]
L：[因为，我们的关系从头开始了。]
milk：[？0.0]
L：[上班吧少摸鱼。]
milk：[88888我去拿面包了]
远远看去，少年穿着面包店围裙，在玻璃门里朝他挥了挥手。
齐燎的心情忽然好了些。
……他和猫的关系还是很亲近。
想了想，他回了一个兴高采烈的青蛙表情包。
L：[宝宝，你今天是蓝莓面包猫猫。]
L：[我去给你买三文鱼肉。]
L：[爱你。（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