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救治

  纪南北架着一辆驴车——从刘家村买来的——在驴子时不时的昂昂声中,拉着纪无锋一路赶往陆容辛居住的朗云阁。

  所幸距离不远,不过一日路程,在纪无锋还有气息的时候,两人就赶到了目的地。

  作为江湖神医的居所,朗云阁十里外开了两家饭店、五间客栈、八处药铺,自行形成了一个小村子,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村口通往朗云阁的路口,还立着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根据陆容辛的情况写着“今日营业”、“今日休息”或“不在家”。

  纪南北驾车来时,那牌子上正写着“今日休息”。

  不过纪南北却无心在意,驾车几继续前进。

  村里人看着往前去的驴车,纷纷摇头。

  当驴车进入朗云阁五里之内时,便如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虽已是秋黄叶落之时,却因山势围拢、湖水丰盈,这里始终维持着温暖的气候,顺着青石路走去,花草鲜美,虫鸣阵阵。

  不多时,一座庭院便出现在葱茏草木之中。

  纪南北跳下驴车,上前几步,笃笃叩门,口中高呼:“陆神医,陆神医!人命关天!求您出手啊!”

  一个独眼老人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纪南北,用带着点南域的口音说:“今日休息,你没看到告示牌吗?”

  纪南北急促说:“老伯,劳烦您通报一声,我家二少爷快不行了。”

  独眼老人摆摆手:“休息日不接诊。”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纪南北声音拔高:“陆神医,陆神医!求……”

  话没说完,一颗石子打在纪南北哑穴上,嘴张张合合却出不了声了。

  独眼老人收回手,说:“你太吵了,打扰陆神医休息。”

  纪南北急了,回头看了一眼驴车,续命丸已经没有了,纪无锋现下进气少出气多,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不行了。

  纪南北一咬牙,干脆用力一跳,扒着朗云阁篱笆墙,使劲向上爬,然后翻了过去。

  朗云阁内,陆容辛沉眉冷目地坐在矮桌前,手里拿着木块,用小刀一下一下地削着。

  地上已有很多木屑,还有两个削废了的木块。

  屋里十分安静,只有削木块的声音。

  突然,外面“砰”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掉落下来,陆容辛刀锋一错,木块上多了一道划痕。

  陆容辛盯着划痕看了看,再无可挽救。再听外面易伯正在怒骂,便放下木块和小刀,起身去看。

  纪南北正在躲闪易伯的抓捕,两人一个四十多岁不能言语左闪右避,一个五十多岁骂骂咧咧猛扔石子,一时间竟谁也不能左右谁。

  又是来强行求医的。

  陆容辛瞧了一眼就没兴趣了,只说了一声“小曲,送客”。

  一个小姑娘应声而出,“砰砰”两拳,纪南北直接被拍到了竹篱墙上,蜷着身子倒下来。

  “报告主子,送客完毕!”小姑娘晃晃脑袋,神气十足。

  陆容辛拍拍曲歌的脑袋,算是赞许。

  纪南北使劲:“唔嗯嗯!”

  易伯气地一边用石子砸人,一边骂:“你个挫样,在这犯嫌,敢打扰陆神医休息!”

  这种强行闯入的事,陆容辛早两年遇到的多了,早就不在意。他让曲歌去玩,心里想着再去柴房挑块木头,就吩咐易伯利索点把人扔出去:“别浪费时间了,直接……”

  陆容辛突然看到了纪南北的脸。

  他在锦绣山庄见过这个人。

  “易伯住手!”陆容辛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不等易伯说话,直接解了纪南北的哑穴,问他:“你可是锦绣山庄的人?”

  纪南北咳嗽两声,跪倒在地,磕了个头,却避而不答,只说:“陆神医,求您救救我家二少爷,救救他吧!他快要不行了。”

  陆容辛一把拽住纪南北的衣襟,低声问:“可是纪无锋?”

  纪南北一下睁大了眼。

  “人在哪?”陆容辛松开了手。

  “就在院外。”

  话音未落,陆容辛已大步奔向院外。

  驴车已经偏离了院门,被驴子带到了路边的花草丛旁。

  陆容辛奔出院门,就见驴车车板上躺着一人,他突然停住脚步,踌躇一下,才慢慢靠近,随即眼前就湿润了。

  纪无锋面如白纸,胸膛似无起伏,左臂和腿上缠了细布,在和煦的阳光和繁茂的花草下,了无生气。

  “陆神医,”纪南北追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您看我家二少爷还能……”

  “他能活。”三个字掷地有声。

  陆容辛揉了下眼,随即去拽驴子,但驴子还没吃饱,昂了一声想要反抗,陆容辛一眼瞪去,驴子竟立刻收声,乖顺地快步走进了院子。

  “易伯,开西厢房,”陆容辛沉声吩咐,“烧热水,所有用具都给我再烫一遍。”

  “是。”

  “小曲,看好院门,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进来。”

  “知道了,主子。”

  陆容辛直接牵着驴车绕过药庐,去了后面西厢房。

  纪南北小跑着跟上,问:“陆神医,我,我干什么?”

  陆容辛瞪了他一眼:“看不到吗?来抬人!”

  纪南北急忙凑过去,刚要抬拽起纪无锋,陆容辛又喝道:“谁让你拽了?小心点抬起来。”

  纪南北不敢多言,学着陆容辛的样子,两人一起把纪无锋抬进屋内。

  易伯已经在有条不紊地收拾,陆容辛在给纪无锋诊脉,纪南北左看右看,拉了下易伯,悄声问:“现在干什么?”

  易伯嫌弃地看他一眼,说:“把驴牵走,别在门外打扰陆神医。”

  就在纪南北出去牵驴的时候,易伯迅速关上了西厢房的门,纪南北“唉唉”两声,却被易伯又开门瞪了一眼。

  吱嘎。

  门再次关上。

  陆容辛的眉头越皱越深。

  纪无锋发着高烧,脉象奇异,除了外伤,可以诊出是中了毒。但他的身体死气沉沉中却又有一丝生气补充,故而虽看似命不久矣,但却迟迟未死。

  陆容辛放下幔帘,解开纪无锋包裹伤口的细布,又除去衣物,仔细检查一番。

  看着他左臂黑色的伤口,难道……?

  陆容辛说:“易伯,拿金针。”

  易伯愣了一下,但迅速反应过来,取来了一个匣子,递给幔帘内的陆容辛。

  朗云阁的十八根金针,是回天救命针,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的。

  陆容辛取针,在纪无锋左肩、臂、手刺入,慢慢提放捻动。

  不消片刻,纪无锋左臂皮肤一阵涌动,陆容辛对准皮肤异常鼓起上地方针刺下去,却如同遇到坚铁一般,同时尖利刺耳的“叽”声瞬间传出,几人眼前一黑。

  阚天易一身灰土地走进酒楼,阔马金刀往大厅一坐,一个包袱一把剑往桌上一摆,叫道:“小二!好酒好菜都给我摆上来!”

  “好嘞客官,”小二躬着身跑过来,“哎?原来是阚大侠,还是老三样?”

  阚天易哈哈一笑,说:“行啊,老三样,你小子记性不错。”

  小二嘿嘿一笑:“阚大侠如此英武雄壮,自然是记得牢。”

  阚天易扔了一小角银子给小二,在小二连声的道谢声中问:“你给我说说,最近这几个月都有什么新鲜事?老子我刚从山里回来,正两眼一抹黑呢。”

  “这段时间的新鲜事那可真是太多了。”小二把银子塞进腰带里,“最新鲜的就数这武林大会了,锦绣山庄的二公子您知道吧?”

  阚天易得意地扬起嘴角,骄傲地点头:“那当然是知道,纪无锋嘛。”然后,心里默默添了一句,这可是我的宝贝大徒弟。

  “对,就是他,他才18岁就拿下了这次武林大会的第一名。”

  “不稀奇,不稀奇,”阚天易哈哈笑着摆摆手,“他天赋高,又肯吃苦,得个第一算什么?要不是这武林大会非得五年办一次,他早就是第一了。”

  “可不止这些,”小二突然压低声音,凑到阚天易身前说,“你可知道,当天晚上,他把双青坪杀了个干净!两三百人血流成河啊。”

  阚天易立刻瞪起眼来,喝道:“你小子瞎说什么!”

  小二委屈道:“我这可不是瞎说,听说还从锦绣山庄里找到了他暗通北域外族的书信,他早就安排好了,要一起造反,登基当皇帝。”

  “胡说八道!”

  “你别不信,你出门问问,所有人都知道。”

  阚天易咬着牙死死盯着小二,吓得小二往后退了两步,才说:“你最好是在这胡诌!”

  说完,阚天易拿起宝剑和包袱,起身就要走,但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伸手从小二的腰带里掏出那一角银子,扬起拳头吓他一吓,这才大步离开。

  可这之后,不论是阚天易去问谁,都只有一个答案——纪无锋心怀不轨杀人如麻,被正道处置,死在了前往雷音谷的路上。

  陆容辛强忍着取下那根金针,“叽”声随之消失。

  易伯扶住桌子,使劲摇摇头,问:“乖乖,这是什么鬼东西?”

  陆容辛闭眼缓解晕眩,片刻后才说:“易伯,你听说过这个吗?噬蝶生,阎王录,三更不停步,五更躺棺木。”

  易伯咂咂嘴:“这不是我们南域那边曾经流传过的儿歌?”

  陆容辛撤了其余的针,看着皮肤的涌动逐渐平复下来,慢慢说:“这不是儿歌,这是在说一种名为‘噬蝶’的蛊虫,它一旦进入身体便无法祛除,除非等到它吸干了宿主,自行羽化而出。”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噬蝶幼虫。”

  易伯说:“那该怎么办?”

  陆容辛皱着眉说:“虽然一时半刻不会有危险,但一若是人不能醒来,迟早会被耗死。我开付方子,你先去煎药,至于其他的,容我再想想。”

  “哎。”易伯应了一声,取来笔墨。

  陆容辛思索片刻后,笔走龙蛇,边写边说:“路口那告示换了吧,这些天都不给别人看诊了。”

  易伯又应了一声。

  纪南北在院里等到了晚上,小曲歌已经给四处都点上了灯笼,西厢房的门才打开。

  陆容辛神色疲倦地走了出来。

  “陆神医,我家二少怎么样了?”

  “暂时无碍。”

  纪南北躬身长拜:“陆神医,谢谢您救我家二少爷,小的无以为报,愿听您驱使。”

  陆容辛却叹气:“他的情况复杂,我还得再揣度一下如何治疗。你是他何人?”

  “小的纪南北,是二少爷院里的管事。”

  陆容辛正身站好,对着纪南北长揖说:“谢先生。”

  纪南北立刻侧身躲开,说着“使不得”“陆神医这是干什么”。

  陆容辛只是轻轻一笑,吩咐易伯道:“很晚了,备饭吧。”

  清风徐来,星辰满天。

  几只田鼠窸窸窣窣穿梭在田里割剩下的麦秆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田鼠们迅速隐蔽起来。

  阚天易策马飞驰,终于在田间看到一个还未归家的人,远远便喊话问:“请问一下,去殷城可是走这边?”

  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个和尚,手里攥着一把拾来的麦穗,正是武林大会上与纪无锋争夺第一的鉴明。

  他念了声佛号,说:“贫僧未曾去过殷城,也不知方向。施主可知往清莲湖该如何走?”

  两个同样迷路的人安静地看着对方,片刻后又都笑了起来,相互抱拳,各自择了个方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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