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了雨,像是某人的哭泣。
曲晚机械地将手伸向箱子,她知道所有的答案都在这里。
可是在即将触碰到箱子的一瞬,她停了下来。
她再一次害怕了,面前的箱子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那即将被释放的真相,她能否承受吗?
恍惚间,手覆上了箱子,不知碰到了什么箱子发出“滴”的一声,然后是冰冷的带着电流感到机械音:
“身份确认,解锁成功。”
“咔哒”一声,盖子慢慢抬升到一定高度,又往后平移,箱子里的东西一览无余。
一个U盘,一个信封,还有两个带着数字的胸徽。
“4783196,”曲晚又拿起另一个,“9365214。”
曲晚并不傻,她知道这两串数字意味着什么,只是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两串数字,带来的信息和冲击太大,她已经无法思考了。
她踉踉跄跄地拿来电脑,将U盘插入,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是一段视频。
曲晚深深地吸了口气,颤抖着将视频点开。
屏幕晃了晃,像是有人在摆放镜头,待到屏幕不再晃动,一个女人出现在画面里。
尽管和记忆中的差别很大,曲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镜头前微笑的女人,她的妈妈……那个疯癫的女人。
女人柔软的头发披散着,两缕垂在肩头,整个人看着却不懒散,显得温婉又有精气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镜头下移,曲晚看见女人滚圆的肚子。
女人冲镜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压低声音:“嘘,爸爸在给我们做好吃的,我们小声一点,妈带你偷吃辣条。”
女人小步走到柜子旁,一点一点拉开抽屉,还时不时观察厨房的动静。
等她好不容易将柜子全部打开,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干净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咦!”
“又想偷吃。”一个系着围裙的男人从后面抱住她,将她禁锢在怀里,伸手挠她痒痒。
“不是,”女人笑得花枝乱颤,狡辩着,“不是我,是宝宝想吃。”
男人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放在她肚子上,柔声说道:“是妈妈想吃对不对,让你来背锅。”
场景一转,一群叔叔阿姨站在病房门口,扒在玻璃上往里张望,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躺在保育室里,冲着众人笑。
“曲老弟,有福气啊你!是个小棉袄!”
“啊啊啊,她又笑了,太可爱了!以后认我做干妈!”
镜头一转,对准了满眼通红的男人。
“不是你怎么还在哭,你当初是靠哭娶上老婆的吗?”
“你就别逗他了,他就恨不得替嫂子生,搂着嫂子哭一晚了,说再也不生了,现在才好上那么一点。”
众人哄笑着将镜头往男人脸上凑。
屏幕突然黑了下来,曲晚以为没了,仔细看才发现拍摄是没有开灯的客厅。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簇小火苗,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蛋糕中间的冷焰火在黑暗中绽放着绚丽的色彩。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欢快的生日祝福歌唱响,一个带着生日帽的小婴儿高兴地学着爸爸妈妈的样子拍手。
“祝我们晚晚一周岁生日快乐!”
场景再一次变化。
小孩趴在地上,女人蹲在不远处,她张开双手,温柔地呼唤:“来,晚晚,来妈妈这,快来。”
小孩笨拙的在地上打滚,试图爬起。
“加油!晚晚加油!”
在一声声的加油里,小孩终于从地上慢吞吞爬起,摇摇晃晃的朝女人走去。
高大的男人弓着身子跟在后面,双手张开护在两侧。
年幼的曲晚一步一晃地往前走着,终于扑进了妈妈的怀里,两人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们晚晚真棒!亲一个!来,让爸爸也亲一下。”
镜头又一次转变。
穿着白色小裙的曲晚坐在妈妈怀里,女人温柔又耐心地一遍遍引导她:
“妈、妈,这是爸、爸,晚晚是宝、贝。宝贝来,叫声妈妈。”
曲晚拍着手,奶声奶气学着:“啊~啊嘛,咿呀……啊,嘛……麻麻。”
女人愣住了,下一秒眼中泛出晶莹的泪光,激动道:“对!是妈妈。”
“我们晚晚真厉害!”爸爸将她和妈妈抱起,在屋里高兴地转圈。
镜头再变。
曲晚穿着奶牛睡衣和妈妈躺在床上,妈妈轻拍着她的胸口,讲着熊和蜜蜂的故事。
“晚晚知道熊是什么样的吗?”
曲晚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懵懵懂懂道:“不知道。”
“看那里。”妈妈指着卧室门口。
曲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吼!”爸爸穿着棕熊的睡衣,一只脚高高抬起,“是谁入侵了我的领地!”
爸爸扭头看向她们:“发现你们了,入侵者!”说完朝着她的妈妈扑过来。
将两人搂入怀中,一人亲了一口:“熊吻一个!”
一家人笑作一团,甜蜜又温馨。
屏幕闪动了下,黑了下来。
视频到这就彻底结束了。
曲晚脸上不知何时带上了笑容,骤然熄灭的屏幕让她的心抽痛了一下,像是被用力拽了一把。
戛然而止的欢笑,也让她脸上的笑容僵住,陷入失神。
对于父母的印象,更多的是那个早出晚归,过于老实勤恳,唯唯诺诺又呆板的初中教师。
还有那个面容邋遢,只会没有意义嘶吼和摔砸东西的疯女人。
她刚才所看到的,就像一个美得不像话的梦,不可奢望也遥不可及的梦。
曲晚不甘心地翻找着,依旧只有那个视频,其他的再也找不到。
便有些慌乱地去拿信封,小心又等不及地拆开,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滑出。
曲晚将信纸展开……
亲爱的晚晚:
“有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我的晚晚现在应该是个大姑娘了吧,真想亲眼看看,看我们的晚晚变成了怎样的一个大美人儿。
如果可以,爸爸妈妈想陪着你长大,就和普通的爸爸妈妈一样,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点点长大。
每天接送你上学,给你买很多漂亮衣服,带你去游乐园,陪你过每一个生日。”
笔迹在这里突然断掉了,留下了一道重重地划痕。
“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同于前面的端正有力,字迹略微扭曲,像是在控制着剧烈的颤抖中写下的。
那几乎划破纸张的力道,仿佛是执笔人内心壁垒崩塌的写照。
“对不起晚晚,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我们不能陪你长大了。
我们没法选择你,爸爸妈妈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们的自私。自私地将你带到世上,又没法保护你陪伴你,不能将一切留给你,自私的选择离开。
对不起,是爸爸妈妈连累了你。
或许只有这种方式,才能打消那群人的疑虑,大家的努力才不会白费,血才不会白流。
我们的晚晚,才能从这些事里脱身。
我们没有尽到身为父母的责任,你恨也好怨也罢,都是应该的,爸爸妈妈只希望你在往后的岁月里安然无恙。
爸爸妈妈很爱你,真的真的爱你。
等你展开这封信时,所有的过往都有了了结吧,我们的晚晚,就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了。
你本该再我们的庇护下长大的,爸爸妈妈不配再插手你的未来,可我们还是希望你别陷在往事。
往前看,我们的晚晚这么棒,一定会遇见很好的人,与你度过每个春夏秋冬。
我们的晚晚一定要幸福快乐啊。”
最爱你的爸爸妈妈。
曲晚细细咀嚼着每一个字,像是能从中窥见记忆中的碎片,拼凑出熟悉的身影。
有些字迹被水晕开变得有些模糊,信纸的边缘有着用力捏紧过后的褶皱。
曲晚的手指轻轻递摩挲着那些痕迹,像是温柔地给人擦去眼角的泪,抚平悲痛的思绪。
视线流转间,她瞥见了一个文件袋,被箱子压着,露出了一个角。
这就是唐林说的礼物吧。
曲晚将文件袋从箱子下抽了出来,拿在手里沉甸甸了,压的人喘不过气。
她既害怕又迫切地想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她已经不明不白这么多年,不想再糊涂下去。
于是曲晚深吸一口气,拆开了那个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取出。
而做出这个选择的代价便是,她得到了一份更为沉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