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惨状】
这样一想,那妇人顿时不乐意了,和善的脸色沉了下去,“小女娃,你敢糊弄我。”
程兮撇嘴,老神在在道:“出门在外,不免与人交谈,如果能从中得到快乐,结果如何并不那么重要,相逢的意义都是在沿途遇到的,得之偶然,用之使然……我自认为一片真心,婶婶何必咄咄逼人。”
妇人没上过学堂,不识几个字,听程兮的话,只觉得很有道理。
心里觉得不对劲,偏生见识浅薄,不知道如何反驳。
见状,程兮继续,摇头晃脑说了一堆大道理,什么之乎者也,什么道法自然,什么我佛慈悲。
源于对读书人的尊敬,妇人成功被程兮绕进去了,原本坚定的想法摇摇欲坠。
彧君在一旁听的无奈,起身找小二结了钱,返折回来,拎起侃侃而谈的小徒弟,走出了酒楼大门。
留在原地的妇女一脸茫然,整个人处于程兮所虚构的道理条框中,意识恍惚沉醉。
直到两人走远了,背影都看不到了,邻座那人拐了她一下,那妇女才品出几分异样来。
“嗐!这小丫头片子,忽悠人一套一套的,好生可恶!”
小巷口,凉风习习,彧君放下程兮,身体拢上前些,形成一个压迫的姿势,垂眸望着局促的人。
程兮背靠着坚硬冰凉的石墙,小声解释着:“那几人交谈时夹杂官话和方言,其中有两人明显不合群,插不上话,面孔也与其余人有些不同,应当不是本地人……婶婶提到别家媳妇,反应很大,话里话外都是嫉妒,旁边两人神情晦涩,显然她儿子不好,她也不好。”
她一开口就是“二婶”,态度热情,双方下意识把她当做对面人的亲戚。
那婶婶焦心儿子的婚事,程兮气质出众,小家碧玉,正正撞上那婶婶心口,开口便与她套近乎。
程兮温软的解释着,彧君始终没有表态,程兮心里慌,继续道:“我、我套出了陈老更夫的一些事,他年轻时做了许多恶事……”
“对于他的死因,附近的人都是说罪有应得……”
程兮眼神闪烁,左右寻不到办法,心都快拧到一起了。
师傅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想到从前的哄人方式,程兮眼巴巴的抬头,踮起脚尖轻啄了一下彧君的唇角。
亲亲不生气,不骂她。
彧君挑眉,程兮顿时心领神会,又亲了亲左边。
一刻钟后,程兮昂首挺胸的从小巷口走出来,满脸骄傲得意,行为好不潇洒。
哄好了。
彧君稍落她半步,衣服微乱,下巴处留了个浅浅的牙齿印。
程兮走了两步,猛地停住,横伸出左手,亲热的挽着彧君的手臂。
她要和师傅黏糊糊的在一起。
彧君安抚的摸着程兮的后脖颈,抬眸望着小巷外气派的酒楼客栈,眼底泛起深意。
“我们要在这里久待,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程兮顺着彧君的视线望去,一脸深思:“师傅,这里跟杏花村差别很大。”
“世界千面,面面不同。”
“师傅说的是哦。”
彧君把目光落在乖顺的人脸上,笑意柔情爬上眉梢,“兮兮成长不少了。”
彧君说的是,程兮自动搭话,套出关于陈老更夫的事。
程兮微微红了脸,“谢谢师傅,师傅最好了。”
彧君失笑,牵住傻乎乎的人,喉咙里溢出一声愉悦,“小傻子。”
程兮默默分析,傻子是骂人的话,不过师傅语气温柔,还带着宠溺,应该同爹爹骂她“小混蛋”一样。
更何况,师傅在“傻子”前面加了个“小”,应该不是觉得她笨。
毕竟师傅训人的时候,语气冷冰冰的,眼底杀气浮现。
想通之后,程兮心情更加好了,她的情绪显于面上,一路上哼着小曲。
彧君找了家离衙门最近的酒楼,先付了一个月的定金,喜的老板眉飞色舞,当场一口一个“贵人”,吩咐小二仔细招待贵客。
彧君给的钱多,小二端上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
彧君照旧尝了两口,便放下筷子,靠在三楼窗口,迎着江水秋风,神情闲适。
她经历过人间冷暖,体验过分别离合,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在岁月时间的深久沉淀下,会对偶然收的一个小徒弟情深意长。
程兮天真幼稚,阳光开朗,敏感脆弱……她熟知于程兮的所有。
带着她在恐怖世界过关,慢慢陪她成长,教她人生哲理……往常枯燥的剧情也因为她的存在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彧君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她成熟稳重,兮兮活泼可爱。
她很愿意陪着闹腾的人慢慢蜕变,也能很好的照顾她,成功扮演一个引导者的角色。
浓稠些许,风动三江。
陪爱人长大,是生活的另一种风景。
程兮嘴馋,一阵风卷残云,瘫坐在贵妃榻上,舒服的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发出一声声喟叹。
真好吃。
她歪头看向窗口边的人,不自觉笑的眉眼弯弯。
休息了一会,天色黑了,两人换上夜行衣,开始行动了。
漆黑的长街上,一眼望不到边的幽暗,路边蒙蒙点了几盏灯,形如萤火之辉,显出几分阴森。
秋天的永康大街弥漫着萧瑟的寒凉,那风打在人身上,像是刺骨的尖针。
彧君快步踏过青石板砖,一路直奔衙门而去。
一道稍矮的身影紧随其后,动作微微笨拙。
彧君身姿灵活的避开巡逻的官兵,绕过几条小路后,转身隐入一间摆满卷宗的房间。
程兮以为师傅要找资料时,彧君快步在卷宗面前闪过,随手抄起一本不起眼的小本子,抱起程兮躲进密室里。
程兮:“!”
在程兮错愕的眼神中,彧君点了亮,将小本放在铺了一层灰的木圆桌上。
“师傅,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室的?”程兮看的明白,师傅拿起小本子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踏进了密室。
动作熟练,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彧君随手翻了翻小本,指尖碾磨着沾染上的细小灰尘,轻声道:“习惯使然。”
这样的世界她进过无数次,知道有密室不足为奇。
“兮兮。”彧君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灰尘,踮起下巴,示意程兮拿起小本子,“接下来,全部由你来查。”
“好。”程兮认命的点点头,也不嫌弃密室脏乱,拿起小本子便开始快速翻阅。
“丰德十三年,秋,南茂宋氏茶庄兄弟二人死于暴毙……”
“……江水镇客商王氏一族死于食草中毒……”
“……抚平村段氏贫女,夜洗衣,溺于河……”
……
如今是丰德十四年,小本记录的是去年死亡的人。
程兮好奇,她与师傅来到此地时,只知道此地名为“永康大街”,虽为街道名,内部是繁华的州县。
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
程兮一目十行,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小本记录死亡之人来自天南海北,身份姓氏不尽相同。
既然死者户籍地不同,为何要记在同一个本子上。
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程兮合上小本,接过彧君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着手,问道:“师傅,这个小本——”
话到一半,程兮眸光一闪,惊的猛地瞪大双眼,犹如一双用力的手掐住脖颈一样,将她所有话都堵在嘴里,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逼仄的密室内,分明只有她与师傅两人。
不知何时,一个肚烂肠出,脑浆横流的“人”,直挺挺的站在彧君身后。
在程兮不经意抬眸时,才发现师傅身后多了一道影。
密室内昏暗,看不太真切。
她眯起眼,凝神一看,才发现是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彧君微侧目,眼神示意程兮稍安勿躁。
程兮紧张,轻呼出一口气,她们所处世界是恐怖世界,鬼怪横行是常事。
初来乍到的永康大街一派生机勃勃,加上她在自己家待习惯了,暂时忘记了世界的危机四伏。
实在不该大惊小怪。
想到白天的喧哗热闹,很难想象明亮富足的外表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潮湿。
程兮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再次抬眸去看,却发现师傅身后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淡淡的腥臭从背后传出,程兮顿时汗毛竖立。
彧君的眼神似笑非笑。
浓郁的腐臭味刺激着程兮的鼻腔,程兮咽了咽口水,忽地,一抹黑影稳稳落在她肩头。
肩头一沉,程兮抖了一下,不堪重负的闭上眼,转身朝那烂鬼用力踢了一脚。
烂鬼不堪一击,被程兮踢倒后,不反抗也不回击。
程兮睁开眼,发现烂鬼脸朝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担心有诈,程兮一脚踩在烂鬼背后,用力碾压。
烂鬼依旧不动,程兮收回脚时,烂鬼像是醉汉缓过神一样,费力的蠕动着残废的身体。
它犹如一条烂蛇,缓慢地爬行着。
程兮退到彧君身后,观察着烂鬼出现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