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利跑车呼啸着跑在工作日下午路况还算不错的高架桥上，车内气氛安静。赵舒权专注地驾车，目不斜视，刻意忽略坐在副驾驶上的少年努力憋笑的表情。
其实他心里是高兴的。曹瑞的笑容珍贵如同夏夜的昙花，如果能让他笑一笑，自己跟张方被当成了耍猴戏又有什么关系。
“中午想吃什么？”
“赵先生跟张医生关系很好？”
两个人同时开口撞在一起，不由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真是羡慕赵先生。事业有成，受人尊敬，还有挚友如此，真是人生快意。”
曹瑞淡淡的称赞听在赵舒权耳中，更多的是听出了一层落寞的意味。他想或许是检查这件事勾起了曹瑞的伤心事。得知自己的记忆不能通过治疗手段恢复，不管是谁都难免感到失落吧。
“医生说，你脑中的血块会慢慢吸收，以后是有可能恢复记忆的。”说完，赵舒权自己都觉得这种安慰毫无实际意义。
曹瑞淡淡地“嗯”了一声，忽然长呼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不知以后我如果成名，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会不会有我的家人、朋友闻讯而来与我相认？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就能知道自己是谁？”
赵舒权的心狠狠地揪疼了，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刹那间的打滑。
他很想说那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不管有多少人看到他的作品、听到他的名字，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过往和身份，不会有人前来与他相认。
因为他本不该是存在于此世之人。这世上了解真正的他的，唯有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赵舒权甚至怀疑自己硬拽着曹瑞穿越回来是不是做错了。可当他偷眼看到少年清秀的面容在阳光下宛如画卷，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洋溢着生命的活力，他便把那一丝动摇和后悔立刻抛弃。
反正穿越是不可逆的，也不会再次发生。前世法阵成型时，国师曾经这样告诫过他。
“别着急，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他半是安慰半是断言，“不过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必须提前告诉你——不要对人透露你失忆并且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事。该知道的人，我会通知，但你自己不要主动跟任何人提及。以后上节目、接受采访、与粉丝互动……任何场合下，都不要透露。”
曹瑞明显不解：“任何人都不能说？为什么？那我要怎么寻找认识我的人呢？”
赵舒权苦笑：“就是因为你要找亲人朋友，所以才不能大张旗鼓地公开。只要你稍有名气，到时候你知道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地来碰运气么？何况你根本无法分辨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不是么？”
稍作停顿，他补充道：“如果有必要，公司会发布官方消息。你不要着急，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
两人在一间西餐厅吃了中饭，进入第二项行程——买衣服。
曹瑞昨天出席酒会的衣服是赵舒权临时向NYMPH品牌借来的，全球首穿，为的是给签约宣言造势。衣服还回去之后，曹瑞迫切需要购置日常服装。赵舒权的衣服对他来说太大了，他几乎穿不了。
所谓常服，赵舒权选的当然也是一线品牌。作为各大国际一线奢侈品牌的超级VIP，他享有随时优先包场的待遇。
法拉利径直停在H家的旗舰专卖店，一栋位于市中心的红砖独栋小别墅。
西装笔挺的店员早已等候多时，恭敬地引领两人走进店内。店长亲自迎接，轻声询问赵舒权的到店需求。
赵舒权示意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后的曹瑞：“今天不是我买衣服。带这位先生参观一下当季新品。衣服、鞋子、配饰，他有兴趣的都试一下。”
扭头对曹瑞柔声说：“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如果没有看中的，咱们再换家店。”
曹瑞轻轻点了下头，安静地跟着店员走进当季男装区域。赵舒权随意地跟在后面，漫不经心地浏览商品，大部分注意力还是放在曹瑞身上。
这种高级奢侈品店的店员训练有素，极为擅长揣度客户的心意。曹瑞用不着说话，目光若在哪套衣服上稍作停留，立刻就被店员敏锐地捕捉到，进而恰到好处地讲解、不动声色地引导试穿。
试衣服花了一个多小时，连赵舒权都有点眼花缭乱。曹瑞的长相气质加上身材，简直天生模特，几乎没有驾驭不了的款式。
试到后来，店员和店长都陷入了亢奋状态，连最初没有挑选的款式也拿来给他试穿，溢美之词已经变成了车轱辘话，词穷了。
“这件风衣是经典款式，今年在领子上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简直太适合曹先生的气质了，禁欲的美感呼之欲出……”
“曹先生穿这条格子裤显得青春活泼，搭配这双手工皮鞋，简直像贴合您的脚定做的一样。裤子稍稍长了一些，我们可以马上帮您改好，不会超过半小时！”
店长最后看向赵舒权：“赵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赵舒权只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带摄影师来，拍一组现成的宣传大片。扫了一眼备选的十几件各类衣物，外加四五件配饰，他淡淡说道：“那就全都买了。今天能送到家里吗？”
店长鞠躬：“一定能够送到。非常感谢您的选择。”
赵舒权心情大好，忽然听到一旁的曹瑞轻声说：“请等一下。赵先生，这……用不了这么多吧？一套……是不是就够了？”
赵舒权感到有些纳闷，凑近曹瑞身前低声问：“怎么了？不喜欢么？”
“一套……我觉得一套就够了。”曹瑞神情紧绷，声音压得很轻，却不肯多做解释。赵舒权却从他的眉宇间捕捉到一丝窘迫。
他该不会以为，这些衣服是要他自己掏钱购买吧？
明白了症结所在，赵舒权立刻对症下药：“不用在意价格，只要适合你就好。公司对个人形象管理是有要求的，当然也会有相应的置装费和造型费。《昙华恋》的角色定下来之后会有很多发布会、采访之类的公开场合，你不可能总是穿同一套衣服吧？”
曹瑞沉默片刻，面色凝重，像是在进行某种天人交战，过了许久才咬牙点头：“我知道了。那就麻烦赵先生了。”
赵舒权不能当着店员的面解释，便不再多说，在店长拿来的清单上爽快签字。
法拉利绝尘而去，站在门口送客的店员中有人好奇问店长：“二三十万吧？全是给那个年轻人买的？”
“五十多万。光是那对袖扣就三万多块，店里唯一一对。”店长见惯不怪，“你不认识那是谁？那是天元传媒的赵舒权啊，娱乐圈大佬，品位在那呢。”
“话说回来，那个年轻人长得真好看，天生衣服架子。”另一个店员低声说：“那该不会是……赵总的情人？”
店长立刻喝止：“不许议论客人的隐私。快去打包，客人希望今天之内送货上门。”
车内，赵舒权对曹瑞解释：“东西他们随后会派人送到家里，张伯会结账。东西太多，我们接下来还要去买手机，不方便带上。”
曹瑞郑重地询问道：“为什么是张伯付钱？不是应该由我来付吗？”
果然是这么想的。赵舒权利落地回答：“没多少钱，我先帮你付了。”
曹瑞显然不信：“不会吧？那些衣服摸起来手感很好，做工精细，针脚走线优美，应该价值不菲。而且那家店，满室生辉，馨香宜人，富丽堂皇，跟我之前在影视基地去过的店铺大相径庭，货品不可能卖得很便宜吧？”
赵舒权闭着嘴不说话。他就知道曹瑞没有那么好骗。
倒是曹瑞那边已经下定决心，用壮士断腕般的口吻承诺：“虽然不知道具体数额，我会努力工作，尽快赚到足以偿还这笔费用的钱。”
赵舒权轻咳两声，硬着头皮回应：“不用那么着急还钱。就……就当是先欠着，以后再说？”
“好。”曹瑞一口答应，“迫不得已，暂时赊欠，定会设法偿还。有多少利息，也请赵先生计算清楚。”
“……”赵舒权握着方向盘，尴尬得脚趾抠车。
好消息是债务关系把人套牢了，还清欠债前曹瑞应该不会轻易离开自己。
坏消息是自己好像变成了用金钱和恩惠困住对方的某种不健康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