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有人轻轻敲了张秘书工位隔板。
张秘书正低头忙着检查手上的重要文件有没有错误，以为是谁又来给他增加工作，才会如此礼貌轻敲两下隔板，他便头也不抬，毫无感情地开口，“说！”
陈橙轻敲隔板的手臂一怔，张秘书语气如此冰冷，自己好像打扰到他了。局促地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张，张秘书，请问现在方便问你个问题吗？就耽误你一分钟的时间。”
张秘书一怔，目光从桌上的文件上移开，抬眸看向面前的陈橙，“……是你啊，陈橙，我刚刚以为是别人。”解释了他刚刚语气不好的原因。
“嗯。”陈橙缓缓点头，看着他桌上乱作一团的资料，问道：“你今天很忙吗？”
“是啊。”张秘书哀怨道：“最近很忙，郑总又不在，我只能……”
“那个……”陈橙欲言又止。
张秘书停下滔滔不绝，“嗯？”
陈橙抿了抿嘴，很不好意思地开口，“他……为什么这两天都不在啊？”自从郑焱枫那天突然急匆匆走后，一连两天都没有跟自己吃饭，他也没看到对方进出过公司。
张秘书诧异，“你居然不知道吗？”
陈橙一脸‘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啊’的表情。
张秘书怔了怔，嘟囔了一句，“你居然会不知道？”清了清嗓子，说：“郑总的爷爷出意外进医院了，这两天他们都在医院守着，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郑老爷子还没醒来，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难怪那天郑焱枫脸色骤变，非常着急地走了。
张秘书正想抱怨这几天堆了一堆工作，他有多忙等等。陈橙却在此时转身跑了，留下他一脸懵逼。
陈橙一路小跑到无人的地方停下。
那天郑焱枫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急切的神色闪现在他眼前，久久无法消散。
他握着手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拨通了电话，骤然一惊，立马掐断。
正暗自庆幸动作快及时挂断电话时，黑屏陡然亮起，响起铃声——
屏幕上的名字让他瞳仁一缩，手机险些没拿稳掉落在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有挂断的想法。他不得不接通电话：“喂，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一愣，“不是你先打给我？”
陈橙一僵，握紧手机。好像的确是他先打的电话，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打，打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会急匆匆挂断电话。
陈橙：“我……”
电话那端的郑焱枫静静等待。
陈橙：“你……”
郑焱枫：“嗯？”
“你在医院？”陈橙终于想到自己该问什么，问出口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爷爷出了点意外，在医院。”
郑焱枫走到医院外人少的地方，揉了揉额头。消毒水的气味对他来说实在太难闻了，这两天他强忍着不让母亲知道他应激症犯了，就一直戴着口罩。
此时取下口罩，一张仿佛被冰雪覆盖，失去所有血色的脸，让人不禁担心他的健康。
郑焱枫低沉沙哑的声线传入耳中，陈橙呼吸一滞，脱口而出，“你怎么了？声音……”
刚刚郑焱枫说话语句短，又加上自己没有注意听，突然听到不同于往常清润低沉有磁性的音色，像是在沙漠中走了很久，像是枯竭的人。
郑焱枫忍着身体不适，攥紧手机，虽然电话里闻不到陈橙的信息素，但仅是跟他通话就让自己好受很多，“我没事。”
“……”
这样的声音说没事，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突然一阵寂静，陈橙抿了抿嘴，“爷人没什么大概吧？怎么突然进医院了？”
郑焱枫眼中的微光一黯，“不小心摔倒了……”
陈橙眉头一皱，老人家摔倒，那可是很严重的事情。
“……摔倒水里……好几分钟后才被发现。”郑焱枫艰难地补充了后半句话。
陈橙呼吸一滞，老人摔倒已经算是很严重的事情了，居然还跌倒进水里？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说，“会没事的。”
“嗯。”郑焱枫极轻的应答声落入陈橙耳中。
“你这两天都在医院？”陈橙问：“……在哪家医院？”
郑焱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说了自己所处医院的名字，然后接到母亲打进来的电话，对陈橙说，“先不聊了，我母亲给我打电话，应该是我爷爷那边有情况。”
“好，你快去吧。”陈橙说完，立马挂断电话，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郑焱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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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中，仅剩母子两人和睡过去的郑老爷子，吴姨回去给他们做饭，还没回来。
这两天，郑老爷子断断续续醒了几次，但只有第一次开口说了话，后面都因为身体虚弱，醒来没多久，就又晕睡过去。
郑老爷子还未真正脱离危险期，沉重的氛围始终围绕着病房中的两人身上。
郑焱枫直腰而坐，眼皮不眨始终盯着床上的爷爷。
仅仅几天的时间，爷爷就像安装了加速键一样，苍老很多。之前岁月从未在他脸上留下过多少痕迹，这两天……人不仅瘦了，脸上暗淡无光没了生机，皱纹让他的脸像是正在枯萎的老树皮。
郑焱枫因为长时间不眨眼，眼睛开始发酸，合上眼皮仅一秒的时间，再度睁眼，病床上原本紧闭双眼的人，赫然睁开眼睛。
郑焱枫眼底迅速闪过震惊和惊喜，“爷爷，你醒了。”
童馨昕惊喜，“爸，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郑老爷子眼眸转动，看着两人，缓缓张口说道：“扶我起来。”
郑焱枫立马按下床边调整病床的按钮，郑老爷子上身被顶到一个角度后停下。
童馨昕立马给他调整身后的枕头，郑老爷子抬手阻止，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紧张道：“怎么了爸？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郑老爷子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病床的另一边。郑焱枫屏住呼吸，等会爷爷开口。爷爷这次醒来精神比上次好了很多。
郑老爷子缓缓张口，对郑焱枫说：“烨靖，扶我去厕所。”
郑焱枫和童馨昕一愣，相互看了一眼。
“爸……”童馨昕正要如往常一般解释他不是郑烨靖，让他回到现实中来。
“妈。”郑焱枫给了母亲一个眼神，然后对爷爷说，“我背您去厕所。”
“不用。”郑老爷子不满地推开郑焱枫的后背，抬起扎满针的手，“我又不是走不动路的老人，扶着我就行。”
郑老爷子掀开被子，动作利落，要不是整个人依旧虚弱，很难想到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站定后，催促道：“快点。”
郑焱枫看着爷爷，点了点头，“好。”
他们所在的单人房有一个独立的洗手间，短短一段距离，走了几分钟才进入厕所。
好几分钟后，厕所的门才重新打开。
躺回床上，童馨昕立马为他盖好被子，“爸，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郑老爷子摆了摆手，“不用，我很好。”然后转头到另一侧，郑焱枫注意到爷爷的视线，坐回床上与之平视。
郑老爷子缓缓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跟客户又没少喝酒吧？”
郑焱枫抿着唇瓣，眉心微微蹙着。
“对了，鱼竿上次被我不小心弄断了，但是我让馨昕重新去那家店定制了两根新的了。”说着，郑老爷子突然扭头瞧着童馨昕，“定制的两根鱼竿做好了吗”
童馨昕眉间渐渐拧起，看了眼对面的郑焱枫，“……做好了，上次跟您一起去拿回来，而且您已经拿去用了，您忘记了？”
“是吗？”郑老爷子皱眉，“我怎么不记得了。”又突然对郑焱枫说，“烨靖，爸有钱，一定给你定做个更好的鱼竿。”
郑焱枫眸光一暗，之前医生让他们在爷爷发病时，一定要及时将他唤醒。
但是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怕唤醒后，面对父亲早已离开人世这个难受的现实，会加重爷爷的病。
童馨昕：“爸，他不是……”
郑焱枫向母亲摇头示意先不要说，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是陈橙。“我先出去一下，我去询问下医生的意见。”
童馨昕担忧地看了眼憔悴的父亲，觉得郑焱枫说得对，“好。”
郑焱枫走出病房，没等他接通，电话那端的人掐断了电话，但很快发来信息。
[陈橙：那个……]
[陈橙：我在医院。]
瞧着这两条信息，郑焱枫长眸闪过疑惑和担心。[你生病了？]
[陈橙：没有，没有生病。]
这条信息发完，陈橙组织了好久的语言，[我在你在的医院。]
郑焱枫盯着这条信息，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眸闪烁着惊喜的光点，像似漆黑的夜空亮起星星，繁星闪耀。
[人在哪？站在原地等我过来接你。]
[我在一号楼大堂。]
陈橙反复盯着郑焱枫发来的最后几个字，嘴角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咧到耳根下，眼底的喜悦冲刷掉了刚刚的局促。
知道了郑焱枫所在的医院后，陈橙一下午一直提着这件事，而且郑焱枫中午说话的声音实在让他担心。下了班，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打上车让司机往这家医院开了。
来到医院他局促不安了很久，他有什么资格来医院？郑焱枫会不会觉得他擅自过来？等等疑问不断盘旋在心头。可这些最后还是被担忧打败，他给郑焱枫拨去了电话。
陈橙没等多久，一个大步而来的身影，突然进入他视线中，对方仿佛知道他站在哪里一样，没有片刻停顿，径直往他站着的方向疾步走来。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人还未站定，声音先一步响起。
郑焱枫期待又炙热的视线落在陈橙脸上。他戴着口罩，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依旧能轻易捕抓到唯一好闻的橙子果肉味。
本就应急症难受的他，在闻到这个好闻信息素的时候体内深处升起几分渴望，有股强烈获取这股信息素的冲动。
郑焱枫的视线幽深又难以忽视，陈橙莫名有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后退了半步，“我，我担心你……爷爷。”
陈橙侧过头懊恼，他都没见过郑焱枫的爷爷，这样说根本不可信，还不如说是因为担心对方。
郑焱枫向前走了一步，“担心我爷爷？”
陈橙就知道自己这样说一点可信度都没有，“我……”
“嗯？”郑焱枫比往常更低沉沙哑的尾音响起，两人离得近，郑焱枫又有意低头，陈橙的耳畔又热又痒，脖颈悄咪咪染上粉色。
“我，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突然发现周围路过的人都会往他们这里看一眼，也发现郑焱枫跟自己是不是贴太紧了？
说着，拽起郑焱枫的手，快步离开这个区域。
郑焱枫被拉着离开原地，目光盯着手上的温软，眼底化开一抹柔意，仿佛细润如风的春天在他眼中到来。
不知道是晚风从前方吹来的原因，还是陈橙奔跑的原因，信息变得浓郁，直接往郑焱枫脸上呼。让本就应急症难受的郑焱枫眸光猛地一沉，骤然升起几分渴望。
陈橙将人拉到室外无人的地方才停下，转过身正要说点什么，腰身突然被钩住往前拽，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脑勺被一只手掌固定，一个脑袋陡然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