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昆仑墟蜿蜒的盘山山阶而上,直至山顶的墨阳宫向下望去,一眼就能望见半山腰盘绕的果林。
宫门前来来去去的坐了好些天神,前来接应的奎木狼递茶时抖着手,走时抖着腿。
褚健帝君虽说性子暴躁,可行事作风却是豪迈的很。
这墨阳宫宫中的桌椅板凳皆给他躺、坐了百年,近日属实是不想再进去了,于是在今个昂日星君将将上值时,就坐在了宫门前的石砎上。
“这都百年过去了,怎还未醒?”
褚健帝君狠狠地放下手中茶盏,“不成,我得再去寻白泽来瞧一瞧。”
同他一道坐在石阶上的钟山帝君闻言,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你可省点力气罢,你不过就是想叫玄帝赔你那被煞气侵蚀的断蛇么,你自个瞧瞧这百年来你不小心打坏了她多少上好的茶盏?”
钟山帝君摸着新生的龙鳞,顿了顿又道:“我忘了,你还坐坏了她宫里不少椅子,如此算来,你那断蛇早就够赔了。”
“她若是真算起账来,只怕你还得把自个押在昆仑墟给她压榨个几十年。”
但听此言,褚健帝君登时止住了身形,面色奇怪地挠了挠头。
“谁说我要叫她赔断蛇了?我不过是在忧心极北之地的镇守军常年没有主帅,会不会叫镇守松懈罢了。”
“这就轮不到你来忧心了。”
钟山帝君白了他一眼,“玄帝手底下的战部一个顶紫宸殿三个,哪里还轮到你来替她操心?”
“嘿你小子!”
他这这样说,褚健帝君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当即就将断蛇握在了手心,直指钟山帝君新生的鳞片。
忽地变故突生,一柄长刀穿过大开的宫门,直直地钉在二人脚边,一道怒斥声自宫中响起:“都滚远点打!”
这声音钟山帝君和褚健帝君可熟悉的很,可还未等他二人有所反应,身侧陡然间出浮现几道虹光。
是青帝同司命星君等人。
见此,褚健帝君反手收了断蛇,目光扫视钉在脚下的鸣鸿,不大确定地问:“玄帝醒了?”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的咳声,紧接着便是另一道怒斥:“去山下吵!”
“青阳帝君也醒了?”钟山帝君惊疑的道,但话方一出口,就被褚健帝君捂住了嘴。
褚健帝君念着宫里头二位的怒斥,生怕钟山的惊讶声再度惊扰了里头二人,顶着青帝的目光,正如做贼一般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钟山的脸,又摸了摸自个的脸。
再一抬头,青帝同勾陈大帝等人就已入了宫中,一路穿过回廊脚步匆忙地抵达玄又同弦锦沉睡的寝殿。
先前常羊山一战将将结束时,天帝是想将这昏睡不醒的二人分别送回昆仑墟和穷桑城的。
不承想,这二人手攥得太紧,分不开。
于是,司命星君就和月老凑到一块儿商量了半天,叫青帝做苦力,将二人一齐送回了墨阳宫。
不过现下,距常羊山一战已有百余年的光景,上界已极少有天神再去关注那沉睡的二位帝君。
大多都是因氏族中长辈于常羊山一战中,上神阶位以下的天神仙家半数被煞气夺取神魂一事心悸。
赶忙将自家小辈送往诸位大帝帝君手下拜师学艺,哪儿还有精力去关注沉睡的帝君,只是偶有听自个儿师尊提过一嘴便作罢。
被弦锦捏了捏虎耳朵的玄又还未消去起床气,方一直起身子就就见一群人走进来,叽叽喳喳的,似是穷桑城的凤凰崽子又开始啼叫。
不仅吵得玄又脑仁生疼,也吵得弦锦脑仁生疼。
玄又嘶了一声,方欲抬手将床榻前的人全赶出去时,就对上了少卿和扶柏泪眼汪汪的眼睛。
玄又愣了愣,偏过头去,又对上了友一凝和常钦泪眼汪汪的眼睛,还有个只比床榻高一小截的十帝子也是泪眼汪汪。
见状,不大能应付这般状况的玄又木着脸,伸手抓住弦锦的肩,将她往榻上一按,随后自个也重新躺了回去,顺带将被褥拉至头顶。
“奎木狼,”被褥中传来沉闷的声音,“送客。”
说是送客,可也不过是将这些个天神请至偏殿。
现下又正值晚膳时,少卿便叫奎木狼去备了膳食,俨然一副玄帝同青阳帝君今个儿,不出来见我等就不走的模样。
耳边重新归于平静,玄又自被褥中探出头来,一把掀翻被褥,手一挥便取来旁边木架上放置的云纱。
真不晓得少卿同友一凝是如何想的,兽类大多都不喜厚重的被褥。
那些厚重的被褥会叫兽类闷得慌,睡到后半夜,有些皮毛长势旺盛的即使化作人形也会被闷出汗来。
待到身上一轻后,玄又这才得了空探查自个儿的身子。
神魂同伤口上的煞气历经百年,倒也是彻底消散了。
只是这伤口好得极慢,百年来也才将将长好一点儿,怪不得她方才吼完之后,总觉喉间还有淤血。
弦锦倒是对她赤虎消逝一事记得清楚,当即就抚上她在侧腹上的命门,也不顾面前人红透的耳尖,自顾自地就开始探查起来。
在发觉她的神魂并无大碍后,弦锦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养了这么些日子,神魂总算是养回来了。”
闻言,玄又登时有些得意,那双虎耳朵又支了起来,“幸好我当时将我那赤虎的神魂碎片及时收了回来,不然,我恐怕还要再睡上些时日。”
听得这话,弦锦当即就在她额顶上一敲,可还不等玄又缓过来便伸手抱住了她,语气闷闷的,像是含了些哽咽在里头。
“幸好你收的快。”
玄又愣了愣,旋即回抱住她,顺了顺她有些散乱的头发,安抚的拍了拍,却觉她愈抱愈紧。
这下,玄又忍不住蹭了蹭她的脖颈,有些锐利的虎牙轻咬上弦锦的耳垂示意她回神。
不想,弦锦忽地身子一抖,猛地推开她。
幸而这床榻够大,并排睡上四个人也不挤,玄又这才没被她推出去。
她错愕地去看弦锦,却见她通红的面颊和含着泪光的眸子,乍然顿悟。
青阳帝君原是最怕旁人碰脖颈和耳垂呐。
玄帝抿着嘴,心思早就飘得不晓得在何处。
正当此时,寝殿大门被人大力撞开,奎木狼进来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在地上一路滚到榻边。
他一骨碌爬起来,泪眼汪汪地朝玄又告状:“昆仑墟都快吃空了!青帝连您成呃、好、好酒都挖出来了!您快些去瞧瞧罢!”
但听此言,玄又面色一变,当即就要下地去将少卿暴打一顿。
不承想,却被弦锦拽住了后衣领。
待她回首瞧去,青阳帝君面色又恢复了平常,淡淡地道:“穿鞋。”
玄又匆匆忙忙地套上软靴,方欲出寝殿时,又被弦锦的术法绊住。
弦锦颇为无奈地扶额提醒她,“外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