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秃鹫盘旋于半空,嘶哑的鸣叫穿过风沙落进耳中。
于边关这处黄沙寂寥的地处一连住了几日,弦锦倒是摸清了这蛮族冲锋的顺序。
一日多则六七次,少则四五次。
但这日日的冲锋,似是想打消耗,可关中,也未见有阵亡的将士,甚至连那受了伤的将士都是极少。
多的是消耗的箭矢,且这箭矢,在日日夜中,还会有一队人马趁着夜色,专门出关寻回。
这蛮族的冲锋,往大了说是冲锋,小了说便是儿戏。
弦锦念起前几日玄又同她言说的推测,她本是有千种言论将玄又的推测推翻。
可这几日瞧下来,弦锦难免会冒出同玄又相似的想法,但这边关与那燕京都城,实在是相距甚远。
这个推测瞧起来于现下而言,有着极大的可能,可又似乎极其轻易地便被推翻。
弦锦着实摸不准四帝子的心思,也摸不准这背后人到底想要甚么。
她斜靠在床榻上支着头,思来想去,最终摆在眼前的答案,似乎也就只有那两个。
弦锦侧目瞧了瞧正兴致勃勃逗鹰的玄又,一眼望见那原先桀骜的黑鹰。
不过是过了一夜,鹰目中便布满了顺从,倒是生出了几分好笑之觉,心中的郁气似是也消去不少。
弦锦可没忘昨个夜里,玄又早已在榻上板正地躺好,昏昏然将要睡去,不承想,外头倏地一抹黑影急速掠过。
下瞬,躺在榻上的人就已不见了踪影,再回来时,手上就掐住了只拼命挣扎的黑鹰。
弦锦自榻上起身,披上黛青外袍后坐于玄又身侧,伸手捡起落在桌案上的信件。
自昨个夜里,玄又将在黑鹰带回来后,弦锦便发觉这竟是前去送信的鹰,正巧,这黑鹰腿上已绑了信。
她二人瞧了信,一夜未眠。
弦锦捏着信纸,如头一回瞧信时,翻来覆去地看着。
可心下,早已同玄又一样,清楚这四帝子大抵已对燕京的大小事掌握的透彻。
这信因是送与凡人四皇子留在燕京的皇子妃手中,只细细碎碎地写了家常, 问了皇子妃如今在燕京可有不适等,姑且可称之为是家书。
但半个时辰前,弦锦却瞧出了端倪,这信拆得细碎再看,又是一封信。
依旧是递到那皇子妃手中,写的是近几日来骠骑将军的禀报、关中诸多将士近况、兵马粮草近况。
问的是燕京近日以来的风雨、几位皇子间是否仍旧存有暗潮涌动。
弦锦盯着信瞧了半晌,略有恼意地抬眼,“他似乎是,真的想要谋反。”
“我看不是似乎罢。”
玄又长叹一气,蹲在一边儿,自上而下的顺着黑鹰的羽毛。
“瞧瞧这鹰熟门熟路的样子,他定不是头一回做这事儿,往早了说,怕是自那小子来到边关就已开始了。”
她一面说,一面抬手接过弦锦递来的信纸重新绑了回去。
“不过是今朝失足不过是遇上了我等,只是,我疑心还有他人送信,那小子即使没这个想法,也定会有其他人有。”
弦锦伸手将她拉起,不大赞同地摇头。
“你怕是过糊涂了。”
“前些日子,在他的帐中,你不也瞧见了这关中的将领,几乎都是他的心腹,倘若未有他的准许,谁敢顶着罪名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儿?”
闻言,玄又并未出声打断她,只安静地听着,顺手将手上算得上是被五花大绑的黑鹰递给她。
弦锦从她手上接过被绑住的黑鹰,施法去除它身上的绳索,又道:
“你也不妨换个地处想想,即是上界,在你的昆仑墟里,虽有跳脱的的星宿,但又有哪个星宿敢真的伪造你的令,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儿?”
玄又垂下眼,敛起心中烦躁,捡起地上断裂的绳索,指尖交错,便将绳索化为灰烬。
她现下如何想,也想不明白。
为甚么,儿时一门心思想为大楚百姓做事的小孩,长大后就变成直指皇权利剑?
瞧她许久都未抬头,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的弦锦伸手扯住玄又的袖袍,强迫她看向自个儿。
“我知你心中所想,但,那是无人干涉下,他历劫的命簿。”
弦锦见她终是直视了自个儿的眼睛,缓缓道:“可现下,早已不是友一凝为他所写的命簿了,你要晓得,他现下的命簿如何走,我们不会晓得。”
“所以,我们如今也根本摸不清楚他心中所想,也不晓得他最后的定数究竟是甚么。”
“我知。”
玄又望着她的眼,默不作声地将自个儿的袖袍往她的手心塞了塞。
“我只是在想,如今的上界、三千凡世真真是不太平了,竟有人胆敢对我的弟子下手,心下着实有些不舒服罢了。”
弦锦瞧着她那不悦的神色,软了嗓音问道,“那你现下,想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直接去问,他这个信,是送到他那皇子妃手上的,我还想再问问他,这个皇子妃,究竟是何人。”
玄又抿唇一笑,“你我初见他时,就已告知了他我们是神仙。
她说着,面上不悦神色霎时消失不见,“但你方才也说了,已经有人干涉了他历劫的命簿,可既然是能干涉,那定不是个凡人,你我此番便不算触犯了上界律法。”
“前些日子,我还瞧你与天后传音安慰她四帝子并无何事。”
玄又忽地弯唇笑起来,神色愉悦。
“上界谁人不知青阳帝君正是天后靠山,那我此番便是触犯了律法,死小子也不能拿我如何,与其束手束脚,倒不如大干一场不是更好么?”
闻言,弦锦心下有了几分不解,微微歪头看她:“我是天后的靠山,同你有甚么干系?”
“如何没干系?”
玄又眼中藏着笑反问,“我同你相识许久,青阳帝君难不成就这般狠心,真能叫我前去诛仙台受罚么?”
弦锦存了心逗她,就不顺着她的意来,反问:“我如何不狠心?”
“弦锦。”
玄又突然凑到她眼前,唤着她的名儿,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你前些时候还同我说我不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