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嘛?喊人啊,这孩子高兴傻了吧!”
阿婆热情的推搡着陈乙西向前走了一步,那年的她八岁,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个身材丰腴,裹着红色棉袄,一年就舍得回来一次的陌生女人。
“妈妈”
她开口喊她。
“哎!”
妈妈应了一声,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阿婆,那双被袋子勒红的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顺便把她脖子上松松垮垮的围巾给系好。
她看着她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吸了一下鼻子,妈妈上下打量着她通红的脸蛋和鼻子,语气像是有些不满。
“妈,你怎么就给西西穿这么点啊?等会儿感冒了怎么办?”
“哎呀,小孩子到处跑,冷不了的。”
阿婆嘴里应和着妈妈,转身进屋把东西放好,又顺手把陈乙西扔在堂屋椅子上的外套往她身上拢。
她站着不动,任由阿婆摆布。
“可别再脱下来了啊,等会儿你妈又该念了。”
她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在院子门口的妈妈
新年节寒,冷风不停往领口里灌,她搓着手不停的往外面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灶房里面又传来阿婆的呼唤。
“燕儿啊!快过来帮忙把这菜洗咯!”
“就来!”
妈妈嘴里应着,收回视线,往灶房的方向走,准备去给切菜的阿婆帮忙。
陈乙南知道她在等谁,是爸爸,陈乙南和阿公他们,今年大年初二他们都去祖坟那里上香了。
在她们这儿,女孩是不能去上坟的,以前她不懂,只觉得人多又好玩儿,也想去凑个热闹,看他们放鞭炮。
结果被爸爸训斥了一顿,眼泪哗哗掉,那天还赌气都没吃饭,不过对于爸爸来说应该也无所谓。
毕竟他们那天在家里吃完中午饭,就迫不及待的牵着陈乙南回城了。
除了阿公阿婆,谁还关心一个小丫头片子,吃不吃饭呢...
陈乙西从有记忆开始就是跟着阿公阿婆一起住的,她在他们嘴里的转述中知道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而陈乙西对于他们的记忆也只有每年过年时急匆匆的拎着大包小包赶回来。
她有时想要和他们多说说话,但是还来不及插上一句他们之间的对话,他们又拎着大包小包急匆匆的离去。
记忆并不深刻,也就没那么难过...
“柚子!柚子!”
哪个在喊她?她抬头看向门口那颗试探性探出的脑袋,直到看清人,不由得有些兴奋,是林淋。
她的发小,每次去三娃家看柚子树都是她陪着我一起的,能让陈乙西一个人不至于那么尴尬。
陈乙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爱看柚子树,明明和其他树木也没有太大的差距。
可她就是一眼爱上柚子树,大概是因为她们村里就仅此一棵?喜欢它的特立独行?
那时她每天的乐趣就是放学后去三娃家盯着拳头般大小的柚子,期待它每天的变化,直到成熟。
林淋说她既然那么爱看柚子,就干脆换个名字叫柚子算了。
所以她开始天天嘴里柚子柚子叫个不停,导致村里面的人看到陈乙西也跟着柚子柚子的喊。
大家伙儿只要看到陈乙西往三娃家走,都心照不宣的朝她招呼。
“柚子!今儿又去看柚子啊!”
可恶,痛失真名!
陈乙西想,要不是林淋后来买了校门口小卖部,她很想吃但一直没吃过的干脆面来哄我,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原谅她呢。
“你怎么来了!”
林淋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家里帮忙干活吗?陈乙西朝着她跑过去,嘴里嚷嚷着
“你妈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
只要是放假,林淋他妈都不乐意让她出来玩,巴不得让她在家里多干一些农活。
就连每次她陪着陈乙西去三娃家看柚子,回家之后都要被她妈说一顿。
“我弟要玩摔炮,我妈让我去二公家买几盒回去,不然他又要哭了。”
闻言,陈乙西撇撇嘴,怎么又是爱哭的小鬼呀!一天天的讨厌的要命。
不过听到她要去二公家买摔炮,陈乙西无处安放的小心思也升起来了。
二公家离陈乙西家不远,他们家院子门口专门摆了个摊子,从集市上买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来村里卖。
虽然比镇上贵了几角钱,但是大家图方便,加上一个村的多多少少都沾点亲戚关系,也就没人说什么。
那家那户但凡缺点什么东西,都是走几步路就去他那里买,而村里小孩儿最喜欢的就是问家里要上几块钱,去他的小摊子上买辣条和冰棍吃。
“你等着我,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要买摔炮!”
她只丢下一句话就往屋子里面跑,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阿婆怀里。
阿婆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从自己的小荷包里面摸出了一块钱递给她。
陈乙西知道阿婆肯定听到了她和林淋说话,毕竟不能指望院子门口到灶房不过五米的距离,能起到什么隔音效果。
她接过那一块钱,撅着嘴幽怨的盯着阿婆的小荷包,墨蓝色的小荷包上面绣着两只粉红色的鸳鸯,也挡不住她炙热的视线。
摔炮五角钱一盒,一块钱只能买两盒,她还想多要五角钱买辣条吃。
“多了没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