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张宇文还在睡觉,他先是梦见自己与霍斯臣在拉扯,钱掉了一地;又梦见那个叫贾时雨的朝他哭诉霍斯臣这个负心汉…… 哭声挥之不去在耳畔萦绕,张宇文不停地说“不要哭了”,她只是不听,霍斯臣又在旁边焦急地喊他“宇文、宇文!”张宇文在梦里充满不耐烦,怒吼一声,坐了起来。

  “宇文!”常锦星穿着睡衣,已经进了他的卧室:“你能起来吗?你昨晚上几点睡的?”

  哭声还在,是从客厅里传来的,但那哭声有点苍老,还带着歇斯底里的破音,张宇文一个激动,刹那清醒了。

  “怎么了?”张宇文问。

  “严峻的妈妈来了!”常锦星说:“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有其他人……”

  张宇文顿知非同小可,这是严峻最怕的事,他火速穿衣服弹下了床就往客厅里跑,陈宏、郑维泽都醒了,大家正在客厅里安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 此刻严母正坐在沙发上,旁若无人的大哭着,小棋则由郑维泽抱了起来踱步,却也在哇哇大哭,想必是吓着了。

  除了祖孙两人之外,严峻的侄儿,那名叫沈应杰的男生也在,旁边还坐着另一个四十来岁的女性,看长相想必是沈应杰的母亲,也正在陪哭。

  “严峻呢?”张宇文一看就明白了,顾不得去劝,马上去找药。

  “给他打电话了。”常锦星说:“他说五分钟就回来。”

  “静姨呢?!”张宇文喊道:“天王保心丹和丹参含片在哪里?”

  刘静芳赶紧从厨房里出来,拉开最高的抽屉帮张宇文拿药。

  张宇文快速地拧开药瓶,正好这时严峻打开大门进来,一看场面,先是二话不说,上前抽了沈应杰响亮的一巴掌,顿时引起轰动,场面又是一片混乱。

  “我的儿啊——!!”严母大哭不止。

  “不好了!”陈宏吼道:“快!宇文你的药呢?”

  陈宏见过不少老人家,听到严母哭的快背过气便知道心脏受不了,马上为她按后背。

  张宇文示意严峻过来,严峻接过药,刘静芳又去倒水,张宇文说:“无论如何让她先吃下去。”紧接着又找出丹参含片。

  “妈!”严峻也开始哭了。

  一时间客厅里四个人哭成一片,严母说:“你哥死了多久了,怎么你什么都没说啊!我的天啊!怎么会啊!我的儿啊!我的岱啊——!你怎么就这样扔下妈妈就走了啊!你没有心…… 妈把你养这么大……”

  其他人各自安静地回了房间,严峻跪在母亲面前,伏在她的膝上也开始哭,小棋见状哭得更大声了,先是伸手要严峻抱,但严峻已经无法再照顾小棋。 张宇文忙接手抱过,小棋又喊着“宇文、宇文”。

  张宇文不知父母与子女离别的情绪,因为他没有孩子,也无法体验子女死亡的剧痛,但他依旧忍不住流泪了。

  沈应杰的母亲也在哭,仿佛被勾起了伤心事,严峻的呜咽,严母的破音,沈大姐凄厉的哭声,外加小棋的抽泣,客厅里一时回荡着悲伤的气氛,张宇文的眼眶亦忍不住红了。

  门铃声响。

  张宇文抱着小棋前去开门,想起今天约了他的好友梁政,正要让他到门外等时,却发现面前站着霍斯臣。

  霍斯臣一夜没睡,疲惫不堪。

  张宇文没听见停车的声音,平时霍斯臣的车都停在门外,便问:“你车呢?”

  霍斯臣不安道:“当了,抵债用,我来拿我的银行卡,马上就走。”

  张宇文示意他进来,霍斯臣作好碰钉子的准备,但他只想看张宇文一眼,他以为张宇文这个时候会在睡觉,没想到却以这样的方式出场,让他一时显得有点呆滞。

  客厅里,他们还在哭,霍斯臣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上楼去。”张宇文示意霍斯臣。

  霍斯臣便从严峻背后走过,轻手轻脚地上了楼,脸上满是疑惑。

  张宇文抱着小棋,跟在他身后,朝自己的床一指。

  “你在这里待着。”张宇文说:“我有事要处理,稍后还有话跟你说。”

  霍斯臣麻木地点了点头,坐在床边上。

  楼下又开始了第二轮的痛哭,张宇文只觉得头疼欲裂,脑子里一阵一阵地嗡嗡响,小棋睡得很难受,片刻后又开始哭。 张宇文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炸了。

  他再次把小棋安抚好,放进房间的婴儿床里,听见外面严母哭着说:“我的儿啊…… 妈要去看看你,你在哪儿?”

  “你给我滚去上学!”严峻朝着侄儿怒道,同时又把他拎起来,粗暴地拖到门厅里,不住踹他让他快点。

  “嘘!”张宇文示意严峻不要发疯了,小棋睡着了。

  严峻终于恢复了冷静,红着双眼进来,点头感谢张宇文。

  张宇文朝外看了眼,这时严母挺过了第一波,一副近乎晕眩的模样在沙发上呆呆坐着,隔壁的大姐正流着泪劝她。

  “我之前说了元宵后回去接小棋。”严峻道:“她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坚持带着小棋坐火车来江东,另外那人是应杰的妈妈,她们坐夜班车,到了应杰住的地方……”

  “知道了。”张宇文小声说:“你侄儿就把她们带过来了。 也不能怪他,他没办法。”

  沈应杰既非瞒骗的主谋,又毫无经验,对着自己母亲说不到几句话就露馅了,然而在他前来江东投奔严峻时,这一刻就成为了必然。

  严峻:“我先带我妈出去住,再慢慢地想办法。”

  “就在这儿。”张宇文提醒道:“其他人能帮你照看,不要再挪了,她现在身体受不了,我待会儿给医院打个电话,明天你最好带她去做个检查。”

  严峻长叹一声,片刻后再次哭了起来,张宇文抱了下他,拍拍他的背,示意他看小棋,再看门外,他必须在这个时候扛起责任来。

  严峻点头明白,张宇文又说:“有小棋在,你妈妈一定能挺过来的。”

  这时门铃又响了。

  “哈喽。”梁政手里玩着车钥匙,朝张宇文打招呼。

  “别进来。”张宇文说:“在外头等我一会儿。”

  梁政好奇地朝江湾路七号里面张望,却被张宇文关在了门外。

  梁政:“???”

  张宇文回到客厅,这时才有空朝严母与沈大姐打招呼,他过来在沙发一侧单膝跪地,像严峻那样,先是听了下严母的心跳,严母不知就里,顺势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他的耳朵鼻子。

  “你是谁?”严母说。

  “我叫张宇文。”张宇文答道:“我是严峻的好朋友,阿姨您坐着,我去让人给您倒点喝的。”

  那位沈大姐说:“你就是张宇文啊,我一直听小棋『宇文』『宇文』地喊呢。”

  张宇文点了点头,又示意严峻,应该暂时没关系,让他先陪着母亲,自己则进了厨房。 这时刘静芳与另一名保姆正在厨房里对坐着,两人都不好出去,张宇文说:“静姨你帮我请一位医生下午上门看诊,先看下有没有大问题。”

  “好。”刘静芳说:“你在找什么?”

  “参茶。”张宇文说。

  “在这儿。”刘静芳泡了参茶,端出去给严母,张宇文又说:“今天全天,其他事都放一边,你负责看好她,有什么事马上叫救护车和在家急救。”

  刘静芳知道一定是出了事,便点头,张宇文则找到天王保心丹,自己也吃了点。

  “也给我点。”严峻昨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天心脏要停摆了。

  “都给你了。”张宇文说:“最上面的抽屉还有。 我今天约了人要出去一趟,快的话也要中午才能回来。”

  “好。”严峻点头:“你去忙吧。”

  张宇文又几步上二楼,推开房门,看见霍斯臣已经倒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

  张宇文:“……”

  张宇文也没有叫醒他,替他把被子盖上,换好衣服直接出门找梁政了。

  “你家怎么了?”梁政满脑袋问号。

  “别问了。”张宇文今天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全部事情凑到一起来了:“律师呢?”

  “现在去接律师。”梁政把车开出江湾路,说:“你想好了吗?”

  “嗯。”张宇文按开手机,今天他打算给人生开修改器了,开修改器这种操作,要么不开,要开就开个爽的。”

  梁政接了等待已久的律师与律师助理,并在车上再次说明了大致情况,把车停在出版社楼下。

  张宇文进了出版社,先是与主编、老板握手,昨夜两点时,他约了出版社的几名高层以及总经理,但在会议室里坐下时,他还有点犯睏。

  “是这样的。”张宇文说:“请原谅我今天事情有点多,一时脑子没转过来。”

  副主编以怪异的目光看着张宇文。

  另外的主编与总经理则一脸诚恳地听着,谁也没有说话。

  “我就简单说说吧。”张宇文想了想,答道:“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也希望为人类文明的发展尽几分绵薄之力……”

  主编:“我怎么记得您好像……”

  总经理:“张导!您真的太自谦了!”

  总经理一开口,主编便马上不说话了。

  张宇文:“…… 所以我准备为贵公司进行注资,并维护这家已有四十年历史的出版社,先前我在贵社的副主编处,听闻当下的亏空的大致数字,我名下有一家工作室,可以用入股的方式来进行注资,我想这部分亏空我还是可以承担的……”

  副主编张着嘴,半晌没回过神来。

  “…… 进行注资之后,我不会对贵社的运营采取任何干涉。”张宇文又说:“该如何还是如何,我认为像书籍这样的东…… 像书籍,它不能完全用商品价值来衡量,它对我而言,所带来的也不完全是经济收益,所以是完全值得投资的。”

  所有人都想说话,张宇文却快速地结束了这个开场白:“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梁政,他会代替我来作一些决定,而这位林律师与她的团队,则受我们的全权委托处理注资的过程。”

  梁政过来与他们握手,接着是律师。

  张宇文说:“好了,我现在就得走了,请原谅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忙。”

  “您喝杯咖啡!”总经理马上亲自去泡咖啡,知道张宇文作为幕后BOSS,就像许多有钱人一般,自己甚至是不出面的,昨夜大家讨论良久,不知道这位“张导”突然约见出版社高层究竟有什么事,但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导致大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需要时间消化。

  “具体的日程表和备忘就交给你们了。”梁政也朝律师说。

  “没问题。”律师说:“步骤推进,我拟好之后会发给您和张总。”

  张宇文接过速溶咖啡,快速地喝完,挨个握手告别,就这样,开修改器改了下人生,直截了当地收购了这家退了他无数次稿子的出版社。

  “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梁政上车时又问:“怎么好好的要来收购它?你打算转出版业了?”

  “没有。”张宇文说:“我还想写作,想出书啊,这家出版社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梁政:“所以?你不能换一家投稿吗?哦不过也对,都买下来了,想出就出。”

  张宇文:“我想当作家,不是想出书,强行让他们出我的书有什么意义吗,少爷。”

  梁政:“所以你告诉我收购他们的意义是什么?你该不会真的因为这家出版社运营了四十年,就于心不忍了?”

  “都有吧。”张宇文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不少书就是这家出版社翻译与出版的,包括外公的专业书籍,以及他很喜欢的《三个火枪手》。

  “你和你老公怎么样了?”梁政又问。

  “是老婆。”张宇文纠正道:“就那样吧,他的自尊心太强了,不好搞。”

  梁政哈哈大笑:“男人嘛,都有自尊心,你是不是太强势了?”

  “我强势?”张宇文:“我还强势?我凡事都顺着他,就差为他穿女装了!”

  梁政:“直男就是这样的,你喜欢直男这没办法。”

  张宇文:“我也不是喜欢直男,只是刚好碰上了他,没办法,到了,下车吧。”

  梁政:“为什么突然又来奔驰店了。”

  张宇文进店,直奔今年出的新款,问:“现在这款有现车吗?配置我没有什么要求。”

  销售:“……”

  梁政:“少爷,您是第一次买车,不知道程序,小弟给您解释一下……”

  张宇文:“我知道,我可以加钱。”

  梁政:“这句台词太暴发户了,我喜欢。”

  销售:“您稍等,这个真的太难了,但我会为您问问。”

  梁政:你就非要今天开个现车回去吗?两百二十万的车,你不要难为业务了。”

  张宇文:“我就是想今天买。”

  梁政:“等几天也不会怎么样嘛。”

  张宇文:“那我老婆开什么?”

  “他可以开你的宾利啊。”梁政说。

  “他不喜欢宾利。”张宇文答道:“他就只喜欢奔驰。”

  业务打完电话,说:“有现车,但是最快最快,也要等一了,先生,稍等我把配置表拿来给您看看……”

  “那你下订吧。”张宇文接过配置表便扫了一眼,说:“我也不懂,不过你们店不会骗人的。”

  他掏出卡,示意刷就是,业务这一生大场面也见多了,打电话时始终一心二用听他们的对话,直接给张宇文套上迪拜模式,知道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一:有现货。 二:少啰嗦。 买车和买菜差不多,客人还忙得很,买完就得走。

  于是业务速度拿来合约,张宇文给他发了霍斯臣的证件让他记录,刷完卡,和梁政拿了两瓶水又走了,剩下一群业务在门口放炮仗庆祝。

  “你今天花了多少?”梁政又问。

  “一千多万吧?”张宇文想了想,收购出版社花一千来万,车子两百多万,梁政又带他到银行去,今天他约了副行长,把霍斯臣的卡交给他,又对照债务记录,让对方赶紧转账。

  副行长过去亲自操作,结束后又把张宇文送出来。

  同一时间,霍斯臣还在睡觉,一旁的手机上不停地跳出银行消息,连续十二单转账交易到账,每单一百万。

  中午十二点,张宇文又回到了江湾路七号,并与梁政愉快地道别。

  回到家时,沙发上只剩那位沈大姐。

  人呢?张宇文脸上现出疑惑。

  沈大姐小声说:“白阿姨在里面休息,应该睡着了,小棋也在睡,昨晚坐夜班车,她一晚上没睡好。”

  张宇文忙点头,沈大姐又说:“严峻也在里面,维泽和常锦星都在各自房间里呢,陈宏说他去店里头,中午让你等他一会儿,他想和你一起吃午饭。”

  沈大姐来了不到四个小时,已经把室友的人名给排查清楚了,现在正想办法打听他们的婚姻与家庭状况。

  “好的好的。”张宇文擦了下汗,在餐桌旁坐下,给自己泡杯咖啡,同时抬头,心想霍斯臣还没起床,昨夜应当没睡。

  刘静芳小声问:“几个人吃饭?”

  张宇文简直一头乱麻般的黑线,说:“我叫外卖吧,你别管了。”

  刘静芳:“那我做饭吧,那位大姐没事,王医生上午已经过来给她看过了,血压和心跳都还稳定,只有白内障问题很严重,得尽快给她安排个手术。”

  张宇文:“严峻说他妈妈不愿意做,白内障还是有一定风险的,我也不好劝。”

  刘静芳打开电饭锅,淘米,说:“你爷爷生前有个学生,就是眼科的专家,他明年也要退休了,他的手术做得很好的,有他亲自主刀,问题不大。”

  “哦那个李医生。”张宇文记得,原来他爷爷的学生年纪也这么大了吗?

  严峻出来了,听见张宇文与刘静芳的对话,张宇文又回头,说:“严峻?”

  严峻看着张宇文,眼里充满了莫名的滋味。

  “你听见没有?”张宇文在咖啡机前等着。

  “我知道了。”严峻答道。

  张宇文:“我把他电话给你吧。”

  “好。”严峻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过几天等情绪稳定下来了,先带她去做个检查,再安排她在江东手术。”

  张宇文:“你要请一段时间的假,陪床照顾。”

  “是的。”严峻小声说:“我打算先搬到江南住,也方便照顾他们。 那边是个三室一厅,我和小棋睡一间,我妈睡一间,应杰可以睡客厅,他妈妈短期内应该不会走了。”

  外卖到了,张宇文去挨个喊人出来吃午饭,刘静芳摆好桌盛好饭,霍斯臣睡眼惺忪,被张宇文揪起来,说:“吃饭了。”

  严峻刚坐下,小棋又醒了,只得进去哄她,小棋与严峻分开了十来天,再见面后仿佛受了委屈,时刻扒在严峻身上不愿意下来。

  沈大姐也自然而然地坐下,大家开始吃饭。

  陈宏匆匆忙忙地回来,看到室友们已经开吃,说:“靠,不是让你等我吗?”

  “你现在过来还不迟。”张宇文说:“怎么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陈宏本想和他聊聊霍斯臣的事,顺便也聊下董右的事,结果这么一桌子人,霍斯臣也在场,外加一个不认识的大姐,当即什么都没法说。

  “没什么事。”陈宏只得坐在霍斯臣的对面。

  今天多了名客人,外加昨天张宇文与霍斯臣的事,当事人还无所谓地坐着吃饭,所有人都头皮发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各自保持了沉默。

  “你吃点这个鱼。”张宇文给郑维泽夹菜。

  郑维泽:“我最喜欢吃鱼了,谢谢。”

  常锦星:“昨晚的鱼也不错,不过没有认真吃。”

  陈宏:“我吃完了。 宇文应该一口没吃到吧。”

  张宇文总算想起来了,严厉地看了眼霍斯臣:“你是不是走了?那最后谁付的钱?”

  陈宏:“严峻,不过严峻自己没算钱,因为他没有吃。”

  “哦好吧。”张宇文心想。

  霍斯臣:“我转给他。”

  “不用了。”大家一起说道。

  “其实那家餐厅就是董右家里开的。”张宇文朝陈宏说:“昨晚多亏有他,否则太丢人了。”

  陈宏朝张宇文扬眉,意思他全知道了,张宇文则报以一个坏笑。

  “呃。”常锦星说:“董先生这么厉害的吗?”

  张宇文:“他姐姐是一家传媒公司的老板,孔禹演的男二『顾右礼』,原型就是董右。”

  常锦星顿时无语了。

  沈大姐听着他们的对话,片刻后主动插了一句,说:“宇文啊。”

  “哎。”张宇文虽然很不习惯与陌生人一起进食,但既然是严峻的朋友,就看他面子上还是表现得礼貌又热情。

  霍斯臣只是沉默地吃着,一句话不说,偶尔喝点水。

  “你家是医生对吧?”沈大姐问:“我看这里挺多医书。”

  “我外公是医生,外婆是药剂师。”张宇文答道。

  “哦。”沈大姐说:“真了不起,那你在做什么啊。”

  “我做书籍出版的。”张宇文说。 现在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说自己主业是做出版的了,因为他刚买下了一个出版社。

  “啊,书香世家!”沈大姐说。

  所有人,就连霍斯臣脑海里也出现了一个念头——下一句一定是:“那你结婚了没有啊?”

  但没有!沈大姐问出了另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那你一定和精神科的医生们很熟啰?”沈大姐说:“你能不能有空帮我问一问,同性恋要怎么治啊。”

  所有人最初没反应过来,同时露出了复杂的眼神,并极度控制自己转头看这位大姐的动作。

  “什…… 什么?”张宇文没听懂,话题跳太快,把他搞不会了。

  “就是,哎。”沈大姐忧心忡忡,说:“也没什么丢人的,就告诉你吧,应杰他前段时间,去年啊,和他的一个男同桌,搞到一起去了,他们班主任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都被惊呆了!”

  所有人:“……”

  沈大姐说:“我当场就说不可能!男人怎么会和男人搞到一起去?老师说是同性恋,我说我儿子不可能是同性恋,哎呀我的天呀,他们在天台上……”

  一桌子的同性恋表情各异,霍斯臣刚喝了点水,差点就喷出来。

  “啊,是同性恋啊。”张宇文点了点头,说:“那…… 其实现在也没有特别的办法?”

  “试试电击治疗?”郑维泽出了个主意。

  众人:“……”

  郑维泽:“我爸以前就给我…… 就听说过有这个治疗方案。”

  张宇文扶额,沈大姐又说:“你也知道同性恋吧。”

  “知道知道…… 严峻!快出来吃饭了!”

  张宇文忍无可忍,要让严峻自己来应付这场面。

  严峻终于来了,沈大姐又说:“我这次上来,也是为了帮应杰治这个病。”

  “什么?”严峻吓了一跳,说:“什么病?”

  严峻现在犹如惊弓之鸟,沈大姐又说:“他是同性恋啊!得赶紧找个医生矫正了。”

  严峻:“……”

  一桌人低着头,快速地吃完,待鸟兽散时,肉眼可见地都松了口气,霍斯臣收拾碗筷,严峻说:“我来吧。”

  “我来。”霍斯臣说:“你去照顾你妈妈。”

  严峻:“你今天不上班?”

  霍斯臣:“我辞职了。”

  严峻:“恭喜。”

  刘静芳给严峻的妈妈煮了个粥,严峻便端进去给母亲吃,又转身走了,张宇文帮着收拾了杯盘,进去放在水槽里,刘静芳忙道:“我来吧。”

  “没关系我来。”霍斯臣说。

  刘静芳要坚持,霍斯臣则简单冲一下,把碗筷放进洗碗机。

  “你让他做吧。”张宇文说:“这样他能再赖一会儿不走。”

  刘静芳笑个不停,霍斯臣闻言则放下碗筷,说:“那我现在回去吧。”

  “不不不,你来。”刘静芳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霍斯臣却告罪打扰了,很有礼貌,出了厨房,张宇文则跟着上了楼,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霍斯臣显然还没发现账户里多了一千两百万,被叫醒后他把手机扔在床头就不管了。

  张宇文:“你这就走了?”

  霍斯臣回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宇文。

  “手机不要了?”张宇文又说,把扔在床头的手机递给霍斯臣,霍斯臣回过神,把它往兜里一揣,穿上外套,说:“我的银行卡和法院判决书可以还给我吗?”

  张宇文:“当然可以,你现在要?”

  张宇文把文件袋给他,霍斯臣说:“谢谢。”

  他下了楼,张宇文便跟着他出去,霍斯臣回身说:“不用送我了。”

  “没有要送你。”张宇文说:“我也要出去。”

  霍斯臣知道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便推门离开,他在江湾路上走着,在春风里慢慢地走,张宇文则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亲眼看看霍斯臣,在发现自己账户里多了一千两百万元后的反应。

  但霍斯臣这人很倔强,他今天根本没想起手机来,也没有看手机的任何兴趣,毕竟只要与张宇文在一起,他的全副身心,都在他的身上。

  张宇文跟着他,走了足足十分钟,霍斯臣始终没有遂他的心意。

  “你在生气吗?”张宇文突然说。

  “不,我没有。”霍斯臣回身,停步,看着张宇文。

  张宇文也停步。

  “是的。”霍斯臣又改口道:“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我现在很难受,我难受极了。”

  张宇文看著霍斯臣,反而笑了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霍斯臣的声音变得粗重,眼眶开始发红,这一刻,他积聚已久的情绪,终于在张宇文面前爆发了,他的呜泣声,哽咽声让他的话变得颤抖,他帅气的脸因流泪而变得走形,再漂亮的小孩遇见真正的悲伤时哭起来,也有几分滑稽。

  他痛苦地说:“我昨夜想了一整晚…… 我对不起你,宇文,我爱你,我不知道没有了你我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才遇上了你,可是因为我犯的错,我的愚蠢…… 我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我不知道该向谁说,我…… 我不想放弃,可是我…… 你能不能别不理我?我可以接受和你当朋友…… 只要别赶我离开……”

  张宇文慢慢地走上前,抱住了他,霍斯臣埋在张宇文的肩上,在春风里哭了起来。

  “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张宇文只觉得有点愧疚,霍斯臣如此卑微,如此痛苦,只为了能再与他说几句话或是再看看他,他张宇文却只是幸灾乐祸地跟在后面,想看自己恶作剧的结果,仿佛和他全无关系般。

  霍斯臣点了点头,张宇文又道:“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张宇文带着霍斯臣,又走回江湾路去,但这次他们来到了江湾路六号。 霍斯臣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只要在张宇文的身边,他便再次被这层结界所笼罩覆盖,驱散了他的伤痛。

  张宇文在六号的咖啡厅阳光座里坐下,霍斯臣去买饮料,张宇文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

  霍斯臣在柜台处点好饮料,掏出手机,准备付账,看了眼上面的短信,紧接着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地朝下滑,再双眼茫然地望向四周,以为自己在做梦。

  “先生?”柜员问:“一共七十九元。”

  霍斯臣没有回答,回头看了眼张宇文。

  他发现了!发现了!张宇文笑得趴在了桌上,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霍斯臣:“宇文?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是不是银行系统出错了……”

  “哈哈哈哈哈——!!”张宇文再也忍不住,开始狂笑。

  霍斯臣满头问号,继而焦虑地说:“怎么会?你在笑什么?我的帐户里不知道为什么,凭空多出来一千多万……”

  “我今天早上开了修改器,给你调的。”张宇文认真说了句,继而又“哈哈哈哈”地笑倒在满是阳光的沙发上。

  霍斯臣没听懂:“什么?”

  张宇文朝柜员说:“不好意思!我来付帐吧。”

  “是你啊!张导!”柜员认出了张宇文,笑道:“你好久没来了!待会儿再付吧,我先给你们做咖啡。”

  张宇文:“因为我家里来了个会泡咖啡的,我就来得少了,谢谢!”

  接着,张宇文转向霍斯臣,笑着看他。

  霍斯臣看看自己的手机,再看张宇文,张宇文坐到他的身边,说:“你可以还钱了。 对不起,我也一直在欺骗你,霍斯臣,我诚恳地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但是,我知道你也会原谅我的,就像我原谅你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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