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常锦星说:“我爸是个家暴狂魔,经常打我妈。”
正因如此,常锦星非常反感任何方式的暴力。
“哦这样啊。”郑维泽点了点头。
常锦星说:“离婚后,我跟我爸生活,高中毕业后,他就不管我了,也没让我考大学……”
“你爸爸一定长得帅。”郑维泽说。
常锦星:“对,他是个渣男。”
常锦星又自嘲般地想道:我也是渣男啊。
为什么长大以后,都会慢慢变成那个讨厌的样子?
郑维泽怔怔地看着常锦星,常锦星又说:“小时候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念,印象深刻的事无非都是在餐厅的后厨里帮忙,或者是放学后,去找我爸要钱…… 反而是出社会后日子还好过点。”
“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郑维泽说。
“是的。”常锦星答道,同时又想到在家时朝他的渣男老爸伸手要钱,离开家后,又朝男的或是女的恋人们伸手要钱…… 人生仿佛也没什么变化。
“那后来呢?”郑维泽说。
“后来……”常锦星说:“就这样啊。 我……”
常锦星想说“后来,就到处约炮啊,还好没有染上爱滋病。”
但他没有和郑维泽说这句话,改而解释道:“后来我发现,自己…… 很受欢迎。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
“不啊。”郑维泽说:“你是真的长得很帅。”
常锦星说:“所以对来得很容易的东西,都不懂得珍惜。 人都是这样吧?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桃花几乎就没有断过。”
最初常锦星还没打算让女朋友给他花钱,但后来渐渐地发现,吃软饭要轻松多了。
“我是说。”郑维泽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感觉到自己喜欢男生呢?”
常锦星答道:“其中有一任女朋友,她的男友也喜欢我,我和她分了之后,那个男生开始追求我……”
“他也很帅吧?”郑维泽又问。
“嗯。”常锦星想起了那个男生,事实上不完全是他说的那样,那个男生是他的初中同学,他们认识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其实他是我的好朋友。”常锦星说:“认识有八年了,他知道我和他前女友走到一起之后,反应很大是真的。”
“哦——”郑维泽说:“然后你们就情敌变情人,最后在一起了?”
常锦星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甚至直到此刻,他还未曾整理清楚这段混乱的感情,以及自己当时的心情。
“他女朋友先喜欢我。”常锦星解释道:“我和他…… 我觉得那也没办法,但他确实很生气,非常生气,或者说从高中毕业后,我们联系就慢慢变少了。 还在初中时,我们关系还是很好的,嗯,他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了。”
“他现在在哪儿?”郑维泽说。
“出国了。”常锦星说:“他家挺有钱的,后来他去了澳洲。 现在想来……”
常锦星沉默了,只因在这个夜晚,他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当初他真的是喜欢那个女生吗?要说喜欢,也没那么喜欢,也许他下意识地希望留有一些与“他”的联系。 他始终没有真正地确认自己是同性恋的举动,没有像张宇文、严峻那样明确自己性向的整个过程。
“你们谁是攻?”郑维泽又好奇问道。
“我们互攻。”常锦星答道。
“我们待会儿去放烟火吧。”常锦星说:“我带了不少剧组用剩的冷烟火回来。”
“好啊。”郑维泽说:“但是年初六还要出去玩,给大家留一点。”
两人吃过年夜饭,常锦星又在厨房收拾,不禁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在他也与那个女孩分手之后,好友找他出来聊天,他们坐在花坛前喝酒,谈起他们初中的往事,他的好兄弟依旧带着怒气,说到常锦星与她接吻时,常锦星失去了耐心,说:“亲一下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
说着,他转头,意思是你要不要试试看?
接着,他搂住自己的好兄弟,吻了上去,两人开始接吻,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借着酒意,常锦星回了他的住处,既然已经亲了,再来点更禁忌的?
他的好兄弟被攻了,哎呀哎呀地叫了半天,常锦星也大方地让他攻自己。 他们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床上,都意外的融洽,相识多年累积的对彼此的了解,让他们非常清楚对方的雷区,避免了诸多矛盾,生活环境与经历的相似,又让他们价值观相当一致。
他们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在一起,足有大半年时间,他还给常锦星买了个相机,那个相机使用了很久,最后被人偷了,就像他的感情一样。
恋人出国,这段原本也许可以走完一生的爱,就这么戛然而止。
常锦星把冷烟火交给郑维泽,郑维泽开心地在花园里放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也许该给他一个迟到的问候,于是,他拨通了越洋电话。
“喂?”那边是个略有倦意的声音。
他们已经有足足七年没有联系了,再听到他的声音时,常锦星的心跳居然神奇地漏了一拍。
“锦星?”那个声音突然清醒了:“是你吗?锦星?”
常锦星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也许与孔禹的相识与这十来场戏,让他怀念起了以往,也清楚了许多未曾宣之于口却早已消散的情感,那些细微表情背后所隐藏着的伤感,那些潜台词底下暗流涌动的真意。
“锦星。”那个声音说。
“岳。”常锦星答道。
“是你!”岳说:“果然是你!”
常锦星笑道:“你果然没有存我的电话。”
“你换手机了!”岳的声音答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春节快乐。”常锦星说:“没做什么,只想和你拜个年。”
岳:“你在什么地方?”
常锦星想了想,告诉他自己在江东,岳又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工作,是否还好…… 常锦星便站在花园里,与他聊起了电话。
“你一定成家了吧?”岳说:“是不是结婚了,或者快要结婚了?”
常锦星看着郑维泽在花园里放冷烟火的身影,他正转头,朝着他笑。
“不,不。”常锦星被逗乐了,说:“没有,我没有结婚。”
岳说:“我还以为你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啊。”常锦星说:“那样的生活不会是我,我现在还单着,你呢?”
岳:“我和陈安冉住一起……”
常锦星震惊了:“你们……”
陈安冉是他们共同拥有过的女朋友的某个闺蜜。
“不不。” 岳说:“她借住我这,给我交租金,她在墨尔本读研究所。”
“哦——”常锦星明白了。
岳又补充了一句:“我还单身。”
两人相对静默,岳突然在电话里笑着说:“开个镜头?我想看看你。”
常锦星切出来,打开视讯电话界面,岳似乎刚睡醒,他比常锦星记忆里更成熟了,穿着睡衣,把书房的灯打开。
他们相看无言,只是在笑,但岳的眼睛也有点湿润。
“你比从前更帅了。”岳自嘲道:“我变老而且丑了。”
常锦星大笑,说:“没有你还是很帅,嗯。”
“谁呀。”郑维泽问,并在视讯里出了个镜,岳便朝他打招呼。
“他是你的……”岳问。
“我的好朋友。”常锦星答道,并在花园一侧的休息椅前坐下。
郑维泽的冷烟火放完了,他听到常锦星说“好朋友”时,便默默地回房去。
郑维泽:“外面太冷,你当心着凉。”
常锦星:“好。”
“你就是眼光太高了。”岳在万里之外,地球的另一端打趣道:“才迟迟没有结婚。”
“眼光高的应该是你吧。”常锦星笑着说。
下雪了,细小的雪在空中飘着,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他们都端详彼此,仿佛想从对方的面容上,找回往昔的感受。
“你现在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岳又笑着问。
“我都可以。”常锦星笑道:“你呢?”
“我也都可以。”脸红了,又自嘲道:“都可以的结果就是,都不可以。”
他们又安静了一会儿,常锦星问:“你在澳洲工作吗?”
“对。”岳说:“我在一个软件公司当产品经理,你呢?”
常锦星告诉了他一些剧组里的事,岳不住点头,说:“挺好的。”
“我的专业还是跟不上。”常锦星说:“准备再去进修,哎,这就是当初没有认真念书的下场。”
岳先是一愣,继而说:“没关系,许多艺术家也不是专业科班出身,不过如果你有意愿,可以来澳洲进修。”
“啊?”常锦星说:“墨尔本有摄影专业吗?”
“很多!”岳说:“想试试吗?把你的作品发给我,我去学校里帮你问,不需要找中介。”
“可是语言……”
“这里有先修班。”岳又说:“就是为了学习语言,英语不难学,日常生活,很快就学会了。”
“需要多少钱?”常锦星又问:“一定很贵吧。”
岳:“不贵,认真点,还能申请奖学金。”
常锦星答道:“我考虑一下吧,毕竟生活环境也会有很大的改变。”
“嗯。”点头,答道:“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他没有再劝说,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常锦星如果希望去留学学习,想必会主动联系。 常锦星又开了个话题,问:“陈安冉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你知道吗?从前陈安冉也喜欢过你……”
“不会吧!”常锦星夸张地叫了起来:“太尴尬了……”
“半个班的女生都喜欢过你。”又说:“有好几个在澳洲的,我们还在考虑开个小型同学会……”
这个夜晚,常锦星意外的,因为一个电话被唤起了许多年前的回忆;置身其中的每个人,仿佛都在回忆——
严峻抱着熟睡的小棋,听着母亲念叨他与兄长小时候的趣事。
郑维泽回到房中,换好假发,化了妆,连上线,向吃过年夜饭的威士忌,聊起了不少往事。
陈宏则陪妹妹在街上放烟火,遇见了初中同学一家,聊起了他们的学生时代。
霍斯臣则睡得天昏地暗…… 从昨天晚饭后他就一直在睡觉,张宇文一度以为他要挂了,还去试他的呼吸,除夕当天他们吃了个早饭,又做爱一次,霍斯臣接着继续睡,睡到吃年夜饭才晕头转向地起来,仿佛要把之前一年里缺的觉全部补回去。
张宇文聊起了他小时候过年的事,那时外公与外婆,会带他到江边去放烟火,所有人,就在这记忆与焰火的闪光之中,等来了又一次的四季轮转。
而春天就在这静谧之中,随着解冻的江水,缠绕在不断碰撞的碎冰中。
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