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乐队正聚在起居室里，昨天的演出让他们睡到中午才起。威廉还没醒透，他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接受爱德华的投喂。
“打开电视，立刻。”理查德破门而入。
爱德华去开电视，威廉张着嘴等了一会，发现投喂他的人不见了，于是他勉为其难去找乔尼，乔尼开始给他投喂巧克力。
电视里传来的那个熟悉声音让威廉睁开了半只眼睛。
同一时间，无数在看这个频道的英国人都坐直了身体。
因为屏幕上的那个人，正是已经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十几年的路易斯王子。
这是一段采访录像。在录像中，路易斯王子正在接受一名美国记者的采访。
王子公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即将出版一本个人传记。
美国记者惊喜地询问：“爵士，您的传记会涉及哪些内容？会揭露英国王室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路易斯王子微笑着说：“这本书将聚焦我的私人生活，而不是我身为王室成员的故事。”
“私人生活？比如说甜美的爱情？”记者开玩笑。
王子没有否认：“那是我年轻时候的故事。”
“他曾是英国最好的男高音。人们称他为‘夜莺’……”
电视里的美国记者，电视机外的青鸟乐队，英伦三岛乃至于任何一个看到了这段采访录像的国家。
都被路易斯王子这轻描淡写的话炸得七荤八素。
“您……您的意思是……您是在公开出柜吗？！”记者在镜头前失态了，但是没人苛责他。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可恶的王子居然只是说：“怎么定义我，如何定义这段感情，也许你们可以等看过书后再得出答案。”
采访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理查德关掉电视。
“让我们来畅所欲言。”理查德拍了拍手，“等到全世界都知道那只‘夜莺’与威廉的关系，我们该怎么办？”
“等等？我和‘夜莺’有什么关系？”
爱德华拍了拍威廉那还在状况外的脑袋：“路易斯王子曾经的恋人就是我们的叔叔约瑟夫。他曾是伦敦最好的男高音，他的外号叫作‘夜莺’。”
即使路易斯王子没有在采访里讲出真名，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
“而且威廉，你不巧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路易斯王子和叔叔曾经是恋人？威廉恍然大悟，许多他曾经没想通的事情此刻全都想通了。
但他郁闷的是：“怎么好像你们都猜到了？”
乔尼捏着他的腮帮子，往两边扯了扯：“因为你就是个对爱情一知半解的傻小子。”
“我怎么会不懂，每天都有歌迷说爱我！”
“所以才说你什么都不懂。”
这下威廉终于明白了那封不明所以的信件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路易斯才向我道歉？其实他没必要跟我道歉，这又不是他的错。”
不，这就是他的错。爱德华心想。
他本来可以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然后威廉就不会被这些上一代的烂事影响，可以无忧无虑地做他的摇滚明星。
而不是被牵扯入一起王室的世纪丑闻！
说它是世纪丑闻当然不为过，英国王室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过同性疑云，然而他们没有一个公开承认过，于是传闻永远只是传闻。
但是路易斯王子居然公开出柜，甚至写了一本书来讲述他的感情生活。这简直难以置信！
爱德华的担忧很快应验。第二天，报纸就揭露了那位英伦“夜莺”的身份。约瑟夫的巨幅照片被印在头版头条上，与威廉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
当天晚上，青鸟乐队的车被记者围了个严严实实。
威廉很讨厌这些挡路的媒体，他摇下车窗和他们交涉：“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们的演出要迟到了。”
“威廉，你和约瑟夫·奈廷格尔是什么关系？他是你的父亲吗？”
威廉说：“我倒宁可他是我的父亲……”
他的嘴被爱德华一把捂住。
爱德华对记者说：“他是我们的叔叔，但是我们从未见过他。”
然后他就将玻璃摇上去，拒绝接受任何采访，直到警察过来疏散街道。
当天晚上，有三颗生鸡蛋被扔上了舞台。
“去死吧，变态！被男人操屁股的东西！”那捣乱的青年高声叫嚷着，被安保扭送离场时还在不断咒骂。
威廉心平气和地唱歌，并朝着那名肆意挑衅的青年竖起一个中指。
记者将这一幕拍摄下来，印上了报纸。
“太酷了，小威尔。”乔尼将那张照片剪了下来。
虽然记者让他们烦不胜烦，演出现场还总有人捣乱。但是因祸得福，他们的演出门票被销售一空，所有人都想看看威廉那张路易斯王子曾经爱过的脸。
王室和政府的新闻发言人焦头烂额，民众的质疑声简直要将他们淹没。
别说英国了，所有的英联邦国家，还有美国、欧洲……全世界好奇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不列颠。这简直就是本世纪最大的娱乐新闻。
为了吸引眼球，有报纸又翻出威廉面见女王后的发言，开始胡编乱造：
“约瑟夫·奈廷格尔曾与路易斯王子拥有一段离经叛道的恋情，而他的侄子威廉则更加大胆，向至高无上的女王陛下公开表达爱意。看来奈廷格尔对温莎家族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
英国人难以忍受这篇文章对他们陛下的侮辱，抗议的信件涌入这家报社，但也有人听信了报纸上的臆造，认为威廉真的对女王陛下抱有不轨之心。
当天晚上青鸟乐队正好有一场小型演出。这个场地没有座位，舞台下方是个舞池。
在演出进行到后半段时，突然有约十个蒙面男性爬上舞台，袭向正在唱歌的威廉。
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威廉下意识地用话筒架格挡了一下，阻拦了第一下攻击。而后他一边拿着话筒架在身前挥舞，一边迅速后退。
迈克尔从鼓台上一跃而下，他自身的重量和重力叠加在一起，压在头两名袭击者身上，那两人当场晕厥。
接下来就是迈克尔的个人秀，面对这群徒有其表的乌合之众，迈克尔一拳一个小朋友，为台下的观众奉上了一场毫无特技纯天然的好莱坞武打片。
当姗姗来迟的安保冲上舞台，这群暴徒已经被收拾得七七八八。
迈克尔就此一战成名，从此青鸟乐队变成业内无人敢惹的存在。“那个以一当十的鼓手”也成为了新人入行必然会听到的江湖传说。
这起事件，居然还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作用。
不再有人相信迈克尔和爱德华内讧的传言。
“毕竟爱德华和迈克尔一对一却没有被打死，他们一定是真朋友。”
.
威廉遭受的这场无妄之灾见诸报端，让他收获了许多同情。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威廉只是因为和他的叔叔约瑟夫长得像，才被牵扯进了舆论漩涡。
民众的理智回归，一时间报纸上人人都在替威廉讲话。威廉自出道以来，从未感受到如此春风和煦的舆论环境。
就在此时，路易斯王子的自传《缄默》出版上市。
青鸟乐队第一时间拿到了这本出版之前就闹得满城风雨的传记。
就像它的书名《缄默》一样，封面上的人形剪影被红布封锁了嘴唇，喻示着所有知情者都对这个故事保持着沉默。
这本书篇幅不长，威廉捧着书：“谁想先看。”
“不如朗读吧。”
“威廉，你来读吧。”
于是威廉展开扉页：“……谨将此书献给我最好的朋友，约瑟夫·奈廷格尔。”
威廉在学生时代就是朗诵的好手。他们听着威廉十分有画面感的声音，沉浸入书中的世界：
“初次见到‘夜莺’，是在剑桥大学。戏剧社正在上演《拉美摩尔的露契亚》。人人都被当之无愧的女主角露契亚所吸引，我却难以忘怀他扮演的艾德加……”
这本传记中，路易斯王子舍弃了华丽的辞藻，只是用最简洁的句子，讲述了他与“夜莺”的故事。
“夜莺”毕业后，在伦敦某家剧院获得了一个角色，渐渐小有名气。
两人在伦敦再会，友谊变得更加深厚。他们常常把臂同游，彻夜畅聊。“夜莺”的每一场演出，路易斯王子都会出现在顶层包厢。
然而不久后，战争爆发，路易斯王子的父亲继位。有人向警方举报“夜莺”和路易斯王子之间“存在不道德关系”。剧院将“夜莺”开除，在那之后，传说“夜莺”曾与亨利九世见过一面。
“如今已经没人知道那场谈话的内容，等我得到消息，他已经奔赴前线。我没有等到他回来，等到的只有他阵亡的消息……”
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只能成为一桩无头公案，因为知晓真相的亨利九世和约瑟夫·奈廷格尔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
书中写道：“我只是不想继续保持缄默。我想告诉人们‘夜莺’的故事。他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也是一名忠诚于国家的军人，更是从纳粹手下保护平民的英雄。对他的故事，我不该保持缄默……”
……
读完整本书，青鸟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会怎么样呢？”威廉打破了沉默。
会怎么样呢？他们都在这么想。
接下来他们就见证了这场闹剧究竟如何落幕。
一切开始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步履蹒跚地前往约瑟夫曾经演出的剧院，在门前放下了一束花。
记者后来采访她，得知她曾经是“夜莺”的剧迷。
而后，人们开始接二连三地在剧院门前摆放蜡烛和鲜花。
全国各地都开始自发地纪念约瑟夫·奈庭格尔的死亡。
毕竟抛去一切，他依然是一名可敬的军人。他的死因十分高尚，是为了从炸弹下保护战友与平民。
有一天威廉发现，就在他们暂住的酒店楼下的街道上，人们络绎不绝地送来鲜花，那里很快就变成了花的海洋。
“这是在干什么？”
“大概是他们的歉意。是对约瑟夫，也是对你。”
街上甚至有人抱着花在哭泣。真是奇怪，他们既不认识路易斯王子也不认识约瑟夫，可是此刻却表现得那么伤心。
是因为那本传记？是因为他们的爱情吗？
“爱情……究竟什么是爱情？”威廉自言自语。
其他人将威廉的自言自语当作了一个问题。
“爱情是两个人相知相守，相濡以沫。”爱德华说。
“又是大道理啊，爱德华。爱情明明只是荷尔蒙导致的一时激情。”乔尼犀利地评论。
迈克尔不屑地哼了一声：“乱七八糟不知所谓。”
威廉一跃而起。
他拎起地上的吉他，起了个调，用鼻子哼着旋律：“……爱情……什么是爱情？是相知相守？是一时激情？是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东西……”
爱德华撕下酒店的便签，将威廉突发的灵感记录下来，并且为这首歌起了一个名字——《什么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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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威廉阴柔的外表，原先他就被美国人怀疑具有同性恋倾向，此刻具备了“家族传承”，这种怀疑似乎变得证据确凿。
更加火上浇油的是，正巧最近列侬也在和披头士的经纪人传同性绯闻，作为列侬的朋友，威廉也遭受牵连。
之前在“流行之巅”上两人之间的默契互动再次被提及，甚至有记者妙笔生花开始杜撰威廉与列侬的浪漫故事。
之前爱德华和迈克尔打架的新闻又被翻了出来，似乎也拥有了不同的解读方式。
记者用克制的笔触暗示道：“也许爱德华只是发现了迈克尔与威廉的友谊过于亲密……”
有些媒体更是灵机一动，开始盘点“那些与威廉有着亲密友谊的男人们”。
就连远在美国的鲍勃·迪伦都不幸中枪，作为与威廉同居了三个月的男人而高居其“最亲密朋友”榜首。
最近“友谊”的词意似乎都发生了变化。有些女孩子看到这些报导，不由露出了荡漾的微笑。
威廉发现，最近只要他和队友在舞台上稍微亲密一点，都会引发某些成分不明的歌迷的欢呼，他们暧昧地笑着，好像在对他说“我懂”。
最近来找威廉签名的男歌迷变多了，他们通常浓妆艳抹。
“我不想以貌取人，但是……”威廉欲言又止，他刚刚又替一群奇装异服的男歌迷签了名。
“威廉，你讨厌同性恋吗？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乔尼一边调试贝斯一边问。
“？”威廉只是最近被那些谣言搞得有点烦，“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就是你，别人怎么想你也不会改变真正的你。你也不需要特别去做什么，你的存在本身就能鼓舞他们，这不好吗？”
威廉思考了一会。
最后他说：“谢谢你，乔尼。我明白了。”
乔尼很后悔，他应该问一句：“你明白了什么”的。
但是他没问。
所以在下一场演出的舞台上，当威廉唱到“给我一个吻，给我一个吻”的时候，乔尼眼睁睁地看着威廉向他这个可怜的贝斯手走了过来，最终停在他的面前。
威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过脸，抬起手指，冲着乔尼的方向点了点脸颊。
台下的尖叫声穿透了乔尼的耳膜，而爱德华从舞台另一端投射而来的锐利目光几乎要刺穿乔尼的心脏。
乔尼真的不想干这个，他不像威廉，他有常识，他知道后果，也知道报纸上会怎么编排。
但他是一个艺术家，艺术家拥有艺术追求，威廉已经把前面的步骤完成了，看看台下热烈的气氛，一切都这么完美，不能让这热情被扔到地上，他必须接住了，只需要一个动作，把它完成就好，这就是一个完美的舞台互动。
于是他镇定地探出脖子，在威廉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