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高专的食堂很好吃。以他吃惯了蒙德菜的胃来评价, 有些菜色确实接受不了，但有些菜真的蛮不错。
吃饭的时候五条悟就在旁边叽叽喳喳说话，和夜蛾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说说京都校校长乐岩寺嘉伸在会议上提出的意见，最后画风一拐转向了他自己收养的小孩。
“伏黑是明年过来对吧？”夜蛾问。
“嗯。没多久了，明年九月份吧。”
那个孩子名叫伏黑惠，是五条悟九年前收养的小孩。那孩子出身咒术界三大家族中的禅院家，只是生父伏黑甚尔是被家族放弃的天与咒缚，他自己也不想顶着禅院的姓氏，于是和惠的母亲结婚时选择了入赘。
就这样把姓氏改成了伏黑。
而伏黑甚尔早已死去，只留下伏黑惠一个小孩, 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伏黑津美纪。
为了把这两个孩子从禅院家带走, 五条悟在其中出力不少。
不愿意继续亏欠五条太多的伏黑惠与高专签订了资助契约, 以日后一定要进入咒术界工作为代价从高专拿到了一笔资助金，用于平日生活。
“要我说，小惠就是太执拗了。”五条悟一边吃着咖喱饭，一边念叨着，“我又不是养不起他们, 干嘛非得接受那帮老橘子的条件？”
夜蛾正道拿筷子敲他。“伏黑君那是懂事！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就不能学学！”
这话说得特别有恨铁不成钢的父母既视感，惹得一堆小孩都悄悄用余光偷瞄，耳朵高高的立起来。
“我还在呢！哪里就用得着那么懂事？”五条悟不太高兴。
他一直觉得，剥夺小孩子青春的行为不可容忍。
他自己的青春时光就过得不舒心，被人推着急急忙忙长大。那个夏天,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从任性的少爷变成了五条家的主人。
有些东西明明交给大人就好了, 小孩子就应该享受自己一生一次的青春, 而不是精打细算着，连别人对自己一点点好都要明码标价。
他花了九年的时间才让伏黑惠学会这一点, 可唯独资助这件事却依旧坚持己见。
“那孩子挺好的。”夜蛾斜他一眼。“比你成熟。”
五条悟这就不服气了：“怎么可能！我是多么靠谱的人！”
没等夜蛾说话，一边的禅院真希就发出了巨响亮的一声：“呕——”
大家纷纷看过去，女孩自然地擦擦嘴。“抱歉，听到了脏东西，没忍住。”
五条悟不干了：“怎么这样！真希太不尊重老师了吧！”
狗卷和熊猫吭哧吭哧憋笑。最后一人挨了夜蛾一筷子，才能好好吃饭。
到了晚上，他坐在高专宿舍的床上，才有时间摸出腰间的神之眼看看。
比起之前初遇五条悟时神之眼的能量，他能明显得看出神之眼内能量稍微上升了些。这之中有遇见乙骨忧太等人时得到的能量，也有杀死咒灵涌入身体的能量。
这些孩子看来也是这世界舞台上的一员，那么舞台上的故事，想必就是围绕着咒术师来进行的吧。
真是标准的少年热血故事。凯亚心想。
就是不知道，究竟谁才是故事的主角呢？不会是五条悟吧？
他轻笑了一声，将神之眼放在枕头一侧，沉沉入眠。
自这一天之后，五条悟就很少出现在高专。
咒术师最忙的日子是夏季，那时正是诅咒的爆发期。咒灵会多到让人绝望，每位咒术师都需要外出执行任务，连咒术高专最喜欢摸鱼的老师日下部笃也也免不了要被拎出去干活，连学生也不放过。
“去年我们刚入学时就被拉出去干活了。”训练场上，熊猫跟凯亚解释。“哪怕是二级术师也会被分配超过自身等级的咒灵，可见咒术师有多么少。”
但如今已经快要入冬，按理说诅咒也应该稳定下来，他们这些学生才会待在学校里无所事事地锻炼。
“也许五条有别的事需要解决。”凯亚说道。
之前和五条悟交流的时候，他就隐约透露过一些。不过这些涉及阴私的东西，还是不要告诉孩子们比较好。
他今天带着乙骨忧太尝试控制咒力。
凯亚其实没有咒力，他使用的一直都是元素力。不过貌似在这个世界泡里，元素力也会被当做咒术的一种。他也就不再费心费力的解释。
五条悟对他说过，这个黑眼圈很重的小孩拥有很庞大的咒力。这些咒力支撑着他身后的咒灵里香长久存在，也让他拥有非同一般的天赋。
而且这个孩子的术式是【模仿】。
只要是他见过的东西，基本都能无条件模仿出来。包括整个咒术界都没几个人会用的反转术式。
所以凯亚面对乙骨的时候还有些担心，担心他会突然问自己为什么你的能力模仿不来。
当然不可能成功啦。毕竟那根本就不是术式嘛。
所以为了避免这一点，凯亚主动提出带着乙骨忧太去室内练习。
“我第一次使用这份力量，也并不是在一个多么令人愉悦的场合。”他带着乙骨走进剑道场，与其相对而立。见对方紧张不已，于是主动提起了自己的过往。
那是哪怕过去了很多年，再回想也让人心尖一痛的画面。
他与迪卢克也曾诗成双璧，到如今对面无言，一切都源于那晚他做出的选择。
倾盆大雨会掩去罪恶，也会掩去苦涩与谎言。
红与蓝的交锋，冰与火的碰撞，鲜血与眼泪共同流淌在大雨里，将所有幸福的回忆也一起埋葬。
从此之后，爱笑的那个不会笑了，不爱笑的那个只会笑了。
但凯亚不后悔。
他的身份始终是隐藏在繁华盛世之下的定时炸弹，至少如今他不会时时刻刻怀抱着对莱艮芬德家的愧疚行走在蒙德城中，因为他知道迪卢克会成为他的锁。
为此付出一点代价是值得的。
“那时候我和义兄狠狠打了一架，我的右眼至今还留着疤。”他抬手抚上右眼的眼罩，惹来乙骨忧太既好奇又不好意思的视线。
“但，无论你经历过多少令人心折的痛苦与挣扎，都要始终记得：你的力量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它或许让你难过，但也一定保护了你。剑为利器，也能做礼器。它会否伤人，看的是持剑人的意志。”
他不喜欢神明。因为神明曾摧毁他的家园。
所以他很少踏入西风大教堂，不会对着巴巴托斯的神像做礼拜，不参与葛瑞丝修女的唱诗班，在所有人赞颂风神的温馨时刻提前离席远离，遁入黑暗。
但当神明的注视来袭，那份力量陡然降临，他只是握着神之眼坐在骑士团的宿舍中苦笑。
力量是不分对错的。
或许神明的力量曾摧毁人类的骄傲，但他们也曾保护文明的种子生根发芽。
所以他不会拒绝这份力量，不会否定神明力量的正确性，因为这确确实实帮助了许多人。
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原本并不是像他这样复杂的关系。但他们之间的纠缠，也远不是仇恨牵扯而成。
而是爱。
凯亚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让乙骨忧太拿起他的刀。
很多东西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体会的，否则人类就不会再犯错误上陷入荒谬的逻辑循环。没有人能完全共情另一个人的人生。
所以凯亚现在要教他拔刀。
他要敢拔刀，敢于对他人举起兵刃，敢于使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人，从而慢慢朝着最终的目的前进。
他再一次凝结出冰剑。
乙骨忧太就站在他对面，脸上的神色满是紧张和不安。但他还是听话地拔出了一直抱在怀里的长刀，对着凯亚直冲而去。
………………
日子就这样慢慢走过，凯亚在咒术高专度过了一段堪称休憩的时光。
在他恢复记忆，知道自己要收集能量才能离开世界泡后，几乎日日都沉浸在筹算之中。但咒术高专是个单纯的地方。或者说他能接触到的是单纯的地方。这让他紧绷的情绪得到缓和，久违的舒心包裹了他。
五条大约在12月初左右回到了高专，没提起之前究竟去干了什么。
但凯亚看他轻松自如的神色，想必吃亏的也不会是五条悟。
乙骨忧太在一个月内出了几次任务。没有单独出马，而是由他的同期分别带着他去祓除咒灵。真希、熊猫、狗卷，三个人轮流和他一同，这个咒术界的小菜鸟终于迈出了前进的第一步。
……直到高专的警报再次拉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踏入了高专的地界。
他们的教师五条悟的同期好友，曾经的特级咒术师，如今的特级诅咒师，盘星教教主夏油杰。
白发的男人面对过去的友人心情复杂难言，对于对方宣布百鬼夜行的猖狂言行也很难接受。当那位身着袈裟的男人乘着咒灵离去，五条悟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摆摆手让学生们都回到宿舍里休息去。
“凯亚。”他对着身边沉默不语的人说。“我可能需要你的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