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世界突然静得可怕，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
徐琳徐徐地说道：“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发现进入了一个方方斜斜漆黑寂静的空间，四周都是水流，像是瀑布落下来，我站的地方像是独立的一峰，底下就是看不底的悬崖。”
“我不敢动，不过很快我就浮起来，顺着水往上漂去。”
“我看到了离世的亲人在向我走来，我们越来越近，突然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了我，一眨眼，我就看见了很多人围着我，在奋力地救我…”
“我不能动，只能看着，像是一个旁观者，对面的亲人和我招招手，但是没再靠近了。”
“我大概知道了，还能活两天。”
徐琳靠在轮椅上，苍白的面容扯出一点释然的笑容来，“我有过三次濒临死亡的经历，想起来也很害怕，但是说出来，感觉也没那么恐怖……能活到现在很好了……”
许望舒坐在旁边的花坛上，突兀地开口：“心脏病很疼吗？”
这是她第一次询问徐琳有关于心脏病的事。
金希希看她，她敛眉，“算了……”
生病哪有不疼的。
果然，徐琳说，“痛苦都是暂时的，没有病是不疼的。”
“有时候会腿麻，有时候像是踩到了钉子一样的疼，偶尔也会肚子疼，最平常的就是胸口发闷，稍微运动一下就喘不上气……”
“心脏啊是给身体打血的，它出问题了，哪里都会出问题。”
所以叶瑞白才会这么慢吞吞地走路。
许望舒胸口发闷，金希希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岔开了话题。
“这一次我们去临南，到时候回来给您带特产，听说那里的酱菜别有一番风味。”
徐琳问：“你们要去几天呀？”
“三天。”
下午就该出发了，许望舒和金希希一大早就赶着过来看一眼徐琳，等到了时间，林俞就过来把她们接走。
徐琳点点头，她看看许望舒又看看金希希，拉着她们的手摩挲着，有些舍不得，她有些预感，三天对她来说有些困难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快五月了，晚明的春天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临近暮春，阳光似乎都带着无名的哀婉，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心底却总惆怅着春日短。
徐琳盖着厚厚的毯子，干瘪的手紧紧握了握许望舒的手。
“你们要好好的。”
“小白是个很好的人。”徐琳说着，“你们好久没有一起来看我了，不要吵架。”
也没有好久，只是在始终等待着的病人看来，时间总是尤其漫长的。
许望舒垂着头点点。
等到两人真的没时间在待下去的时候，徐琳还是不肯回病房，她安静地窝在轮椅里，厚厚的棉夹和毯子把她裹的像个小孩，阖着眼，看着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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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看大姐今天的状态挺好的，是不是因为什么把淤血吐出来后就身心通畅了？”
许望舒没说话，她没有金希希这么好的心态，凡事总是往坏了想，也不想开口打破金希希的好心情，闷头钻进车里，占据了前排的靠窗位置，窗户一打开，绿化带上的月季花香扑面而来。
金希希挎着大包挤进了后排，把东西往脚下一扔，也开了窗，深深吸了口花香，有些郁闷地喘着气，“还得给渣女赚钱，真无语....”
前一天从医院回来，许望舒又回到了哑巴状态，和她说十句话都憋不出一个屁来，一个人抱着酒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后怎么叫都不开门。
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身的酒气，头顶还插着一只笔，手上拿着一张词曲塞进金希希怀里，歌词锋利，曲调激昂，居然写出了一首痛骂负心人的歌。
金希希拍案叫绝，连忙推着许望舒回到房间里，恨不得许望舒再骂出一首来。许望舒头一仰，半瓶洋酒下肚，眼泪滴滴答答地写出了一段苦情歌。
金希希一愣，一看不是自己的风格，就兴致缺缺地开始哄着人睡觉，许望舒不肯睡，躺在床上刷刷刷地写了满满一面的词，金希希拿过来一看。
好家伙，全都是，叶瑞白。
床上的人闷头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嘴里哼哼着调子，听着也像是叶瑞白三个字。
到地方了就得上台，金希希这会儿是不会拿出这事儿来触许望舒的霉头的，抱怨了一句就闭上了嘴。
许望舒打开平板，戴上墨镜，默不作声地插上了耳机，戴好，一脸写着四个大字，“别来烦我”。
一周没见到的宋雨时倒是意外的活力四射，梳着刘海，时不时捯饬着她的假睫毛，看到两人都不太高兴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嘴。
“吵架了？你刚刚嘟嘟囔囔啥呢？骂你姐呢？”
宋雨时喜眉笑眼的，看着颇有幸灾乐祸的感觉，金希希瞥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奇怪啊，乐得挺莫名其妙的，发神经了？”
“没有吧....”宋雨时一点也不生气，照照小镜子，抿了抿口红，又忍不住问道：“有这么明显吗？我有那么高兴吗？”
金希希心里突然袭来一阵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宋雨时颇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昨天。”
“不是，你这也太快了！”
金希希腾得坐直了，“和谁啊？我认识吗？这才几天啊？你就瞎谈？你闪电侠啊？”
“就旎旎旎旎....”宋雨时眨眨眼，“旎旎说我俩可以试试，行就谈着，不行再说....”
“你这也太草率了！”金希希目瞪口呆，“她以前还说喜欢我姐呢！你这不是被人骗了么！”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别老扯着不放。”
宋雨时不太在意地摆摆手，“再说了，谁没点以前的事，别什么都计较，爱情是要自己把握的。”
宋雨时又开始细数着旎旎的优点：“旎旎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还出柜了，有一技之长，经济独立……总之，就很好啊……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我不谈，就会被别人谈走了……”
“你你你....”
金希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猛地扭头把自己发热的脑门贴在玻璃窗上，一个刚失恋一个就热恋，一个乐队，堪称水深火热。
许望舒倒没怎么听到她们的聊天，耳机里的摇滚乐放到最大声，震得她的整个脑袋都轰轰的响。
躁动的音乐让她感觉很安心。
“这三天的演出会比较辛苦，因为前段时间的热度，其中一场是整个半场，等回去了，开庆功宴。”
林俞收掉了平板，顺势摘下了许望舒的耳机，提醒道：“你耳机里的声音，我这里都能听到了，开小一些。”
“还有.....”林俞挨近许望舒，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方盒子，“这是叶老板前段时间托我去取来的，让我这次演出给你。”
“二十多万，你可小心点。”林俞像是花了她自己钱似得，肉疼都写在了脸上。
一个蓝白双色渐变的麦克风，是私人订制中的顶级品牌，底下手绘许望舒的签名，背后有隐约的山体形状，像是皑皑雪山。
“先收起来，旧的用习惯了。”
林俞看得出来许望舒心情不佳，所以提前拿出来想让她高兴高兴，没想到没什么用，她小心翼翼地合上盖子，把麦克风放回了包里。
许望舒重新戴上耳机，把声音调小了一些。
也听到了林俞自顾自地喃喃声。
“叶老板...早好几个月前就预订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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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市，中心医院。
“没用就算了，回来之后就安排她们去录新歌，后面连着的几场加几首新歌，让许望舒辛苦点赶出来。”
“不好吧，老板，时间这么紧迫....”
叶瑞白走出电梯后，直接走向了医生办公室的方向，对着电话那头说，“还有之前拖了很久的直播可以开始了，由你用官方账号直播，每天直播两个钟头，和演出时间错开，播一些日常生活。”
“不用打扰她们....吃饭就播吃饭，和平常一样...没有剧本和人设....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你和宣发那边联系。”
叶瑞白挂断电话，唐可刚和一个家属面谈结束。
“术前检查都结束了，你这里签一下字，我妈主刀。”
唐可原来叫苏可，苏家和叶家是世交，商业合作来往频繁。
唐可的母家是出了名的悬壶济世，唐可没有经商的天赋，于是跟着母亲行了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唐医师串病房，大家都喊一声小唐医生。
天赋基因都选择了唐家，后来就直接改了姓，考上大学之后就顺理成章地回到了唐家的家谱。
“她要是不配合，直接麻醉了抬进去。”
“这是医院，你以为什么都由你说了算啊。”唐可拿着文件拍了一下叶瑞白的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听叶佳奈说，许望舒是你的女朋友，你怎么不说啊？我才知道你喜欢的是女的……”
叶瑞白还没说什么，就听唐可话音一转，“不过……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不会在后面编排我了吧？”
“是有些误会，本来想找个机会解释清楚的……”叶瑞白扯扯嘴角，没笑出来，“没把握住。”
“还有你把握不住的事...”唐可笑了笑，看出叶瑞白有些难堪，转开了话：“行了，来都来了，你也办个住院，检查一下。”
“上个月查过了。”
“上个月是上个月，我看你吃饭没什么胃口，还是查一下吧，我把你妈和你安排在一个房间，你们也可以好好谈谈。”
“我没什么事....”
唐可一瞥，叶瑞白就不说话了。
她打小就怕医生，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来问诊过，那时候唐家的同辈都和她是差不多的岁数，时不时就有唐家的长辈带着小辈来她的病房。
一圈的医生和即将成为医生的人，围着她谈论病情，还时不时拿出她手术时候的心脏来讲解，给她的十八岁留下了一整年的阴影。
唐可在医院里待越久，就越有唐医师的风范。
“检查就检查，不住院了。”
“不住院没报销的。”唐可拧眉。
“我不在乎，你一个检查给我开两遍都成。”
“有钱没处花啊你。”唐可无语了片刻，“真是看不惯你们这样的有钱人。”
在晚明，苏家唐家的财力不可小觑，只是唐可医生做久了，总是想帮着病人省些钱下来，来心内科的都是心脏有病的患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用上大钱，那都是救命的钱。
唐可要去查房之前，还提了一嘴，“还有之前那个徐琳的病例，应该是晚期了，看不了几眼了，你联系她的家里人准备后事吧。”
疗养院是中心医院分出去的，在医院的人看来，疗养院的人也是他们的病患，只是分区不同罢了。
“知道了。”
叶瑞白看了眼手机，想着许望舒应该到达目的地了，点开聊天框犹豫了一会儿，指尖在键盘上挪来挪去，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