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
叶瑞白总是做那个打破沉默的人，这里的温差大，许望舒没打算在外面吹着冷风谈话，她默不吭声地走在前面，叶瑞白就一步不落的跟在后面。
“我和她什么都没做。”
可能是因为快走的原因，叶瑞白气息有些喘，说话说半句就得喘口气，“事出有因，这几天，没有联系你，也是有要紧事。”
许望舒推开房间门，离开前没有关灯，房卡一插上，整个房间灯火通明。
“信息也没空发吗？你就这么忙？连个电话都没空打？”
许望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发出质问，“她都喘成那个样子了，我能怎么想？”
叶瑞白抿着唇沉默，原本有些重的呼吸声也微微收敛了起来，许望舒盯着她等着半晌，见她真的不准备说了，转身把门重新打开。
“不说就出去。”
叶瑞白的沉默在许望舒眼里就等同于默认。
许望舒看着她，叶瑞白靠在玄关墙边，呼吸平缓下来，手指卷在毛衫的流苏中，指腹呈现出一边白一边红的分界线，发丝从肩头上一缕一缕地滑落下来，她无动于衷。
换做平时，她一定要将这些头发都捋到背后去的。
凌乱而无助，怨怼又委屈，这种神情几乎不与叶瑞白搭边。
也就是三天前，在电梯里的最后一眼，拉扯着许望舒再等一等，等叶瑞白来解释、来坦白。
“你一定要这样吗？”
许望舒合上门，放低声音询问，“一定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吗？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
“你知道我当时去找你的意思吗？”许望舒问道。
叶瑞白看着她，似乎突然明白过来，眼睛微微泛起亮光，点点头，正要开口，就被许望舒无情地打断。
“还是你觉得，我们回到原来的关系比较好？”
许望舒往后靠上墙，正巧靠在了开关上，整个房间的灯都灭了，床铺上有外面投射进来的微弱月光，落在玄关处的只有一团阴影。
两人之间失去了眼神交流。
“我不信我感受到的那些都是错觉。”许望舒问，“叶瑞白，你不是在耍我玩的，对不对？”
“嗯。”叶瑞白轻轻地否定着。
许望舒微妙地松了一口气，继而又陷入更深的迷茫，“那个女人是谁？”
“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们之间只能到此为止了。”威胁般的逼迫后，许望舒又说，“我可以等你开口。”
长久的沉默后，叶瑞白还是开口了，“柯心。”
柯心。
刚刚的热搜柯心？
许望舒疑心自己听错了，但叶瑞白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柯心和我妈有一点渊源。那天柯心被灌了加料的酒，我和叶佳奈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也算个小明星，又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总之最后没法去医院，只能暂时先带去我那里。”
所以她房子里才会传出那样的声音。
“我没有碰她，都是叶佳奈在帮忙处理的。”叶瑞白微妙的停顿了一下，拿出手机，说，“我有聊天记录，你可以看。”
手机屏幕正对许望舒，是叶瑞白和叶佳奈的聊天记录。
【叶佳奈：买什么样的？】
底下跟着一张成人yong品的自助展柜照片。
【……都买吧。】
【等会儿我出门了，你看着办。】
【叶佳奈：行。】
许望舒：……
叶佳奈从小区里抱出来的大包是这么回事啊。
“那你为什么不说？叶佳奈又为什么不让你说？”
许望舒大概猜到原因了。
“这件事牵扯到了明日，也牵扯到了柳羲和，叶佳奈担心你会影响计划。”
黑暗中，叶瑞白的气息缓缓靠近，“想要单家倒台，明日是最重要的一环，柯心的爆料很关键。”
“你们之前不是还和单家是合作关系吗？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了？”
许望舒不懂商场的事情，也不想探究柯心和叶瑞白的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太奇怪了。
“明日几乎垄断半个娱乐圈市场，叶佳奈早就想往娱乐产业方面伸手了，和单明梦斡旋这么久，也是为了这一天。”
“那你为什么要参与？你不是觉得这些事最繁琐了吗？”
再麻烦，叶佳奈背后还有叶家兜底，叶瑞白完全可以不掺和这些事情。
难怪这么闲的人突然这么忙了。
许望舒不得不往自己的身上想，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原因能让叶瑞白奔波劳累这么久。
“也不全是因为你。”叶瑞白似乎知道许望舒在想什么，“叶佳奈和我妈都找上了我，我没办法拒绝，而且我也想知道真相。”
真相……真相对和柳羲和毫无关系的叶瑞白来说，重要吗？
“所以柳羲和不是自杀是真的？”
许望舒说完，又自顾自地否定，“不对，我是亲眼看着她摔在舞台上的，她怎么就不是自杀的了？”
记忆回溯，模糊的记忆片段中只有一片淋漓的鲜血，以及上面铺盖的粉白礼裙，她看到柳羲和的时候，她已经躺在那里了，之后的所有人都说她是自杀的。
【打打字都不用模仿笔迹……】
不可遏制地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柯心知道什么？”许望舒在黑暗中精准地抓住了叶瑞白的手臂，“是单明梦杀了她？还是明日里的谁？”
“要等警方那边……”叶瑞白回握住许望舒的手，说，“我不知道柳羲和的死因，等警方的通告吧。”
“柯心不是愿意配合警方调查吗？她不知道事实吗？为什么你会不知道？”
许望舒觉得很不对劲，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她那么信誓旦旦，一定知道什么……”
“来这里的飞机要四个钟头，柯心的微博是你到这里之前的半个小时发的……还有她的微博里为什么要提到我，提到moon？你明明可以让她别提我的.....”
许望舒试探道：“是因为你听到了简欣的计划？”
叶瑞白开口解释，“moon最应该是你的。”
“既然是我的，我爱给谁就给谁，你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前脚还在信誓旦旦地维护叶瑞白清白的脸面，后脚这人就不声不响地给自己脸上来了个嘴巴子。
好得很啊。
许望舒松开叶瑞白的手，“你知道柯心要发什么，推波助澜有你一份，你怎么会不知道柳羲和到底是不是自杀的？有什么不可以告诉我的？她都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最差的结果是被谋杀，那对柳羲和对她们的背叛、和她遮掩的事实真相都毫无影响，只是……罪不至死罢了……
“我真的不知道。”叶瑞白扣着许望舒的肩膀，“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许望舒强忍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你来这里等着我，不就是怕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怕我破坏你们的计划，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不明白，有什么不能说的？”
四周阴沉暗淡，月影清透苍白，如薄雾般模糊了视线，闪着潋滟的眼睛垂落，遮掩了她的失落。
长久的无声后，许望舒把后脑勺靠在冰冷的墙面上。
“之前说什么要放下过去、要好好生活，谁在我前面提起柳羲和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我是有多脆弱？让你们觉得我没了她就活不下去了？”
“现在好了，简欣那边拿着死人出来蹭热度，借着询问我的意见一遍遍的提起柳羲和，她需要我的意见吗？”
不过是需要“允许”，可许望舒又有什么身份去允许或者拒绝。
许望舒的语气低哑又平静，甚至笑了一下，“你这边更优秀，一声不吭给我炸个鱼雷。”
“不是……”
“不是什么？”
结果已经如此，再解释都是多余，许望舒打断叶瑞白的话，继续往下说。
“你们就是要把柳羲和拉到我的生活中，告诉我，我这辈子都扔不下柳羲和了。不管她是怎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鬼，我只要喜欢过她，我就必须对她以后的一切负责。”
“她的什么事都要先问问我，要不就是要瞒着我……我凭什么啊？我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我算她最好的朋友吗？”
“她背叛我，利用我，恶心我，最后埋在土里了才让我知道所有的真相！我什么都问不了……没关系，我可以什么都不知道，我能自我调节，我放过自己了……”
就是因为人死了，所以许望舒告诉自己，算了吧，别追究了。
“可她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现在还要让身边的人来不停地折磨我？”
“不可笑吗？”
许望舒真的不明白，“我就是喜欢过柳羲和，我又不是杀了她。”
“凭什么啊？”
脸上附上一阵微凉的温度，抹去眼尾的湿润。
“别人就算了。”
为什么连叶瑞白也要来折磨她。
在昏暗的光线中，许望舒看着叶瑞白，“为什么你也这样，为什么你也要一次次提起柳羲和？”
“是觉得我以前把你当替代品，才会一直记恨着？”
是不是自己让叶瑞白产生了什么错觉，许望舒想不出什么原因来，她只能从自身找问题。
叶瑞白好一会儿都不回答，许望舒当她默认了。
她抬起掌心抹了下眼睛，咬着唇肉，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说我后悔把你当她了，是想说我在知道那些被背叛的事实之前就开始在意你了。”
“我说，会不会是因为我有一点像唐可才让你误解了，是想说我很在意我会不会让你误解 我是因为你像柳羲和而在意你的……”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任何柳羲和的原因而在意你、或不在意你。”
“我只是把你当作叶瑞白。”
许望舒低下头，黑暗中很适合坦露心扉。
“我答应你就这样纠缠下去后就不理你了，是因为....”
许望舒深深吸了口气，“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想把我们的开始重置，我想和你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开始，你是叶瑞白，我是许望舒，不是柳羲和，不是唐可。”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能想到....”
许望舒只能想到这么可怜幼稚的方法来自欺欺人、来掩耳盗铃两人混乱的关系。
意图“重新”开始，意图把“隔阂”打碎。
许望舒靠着墙壁滑下去，蹲在地上，“所以你为什么要这样啊？在我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你要一遍遍的旧事重提，现在还弄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焦躁厌烦，许望舒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讨厌柳羲和了。
“她就是那样的人，能有什么改变啊……就算有什么苦衷，我也不想知道了……”
卑劣地把所有过错都推给柳羲和，并且逃避繁杂现实。
“喜欢过就是喜欢过，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都已经过去了。”
但是她很清楚，她厌恶的是自己做过的错误选择——不清不楚地开始一段玩弄别人、玩弄自己的关系。
死者为大死者为大，她一遍遍安慰自己，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什么事实都没有意义了，柳羲和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都不再想知道了，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许望舒语气疲倦无力，“我不想折磨自己了，你也别折磨我了。”
人生还很长，要向前走。
“对不起。”
叶瑞白的声音就在耳边，她手臂拥过来，带着草原上残留的青草清凉气息，“我现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