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这么清晰的想起过以前的事了，许望舒揉了揉后颈，落枕的疼痛连着神经一直窜到她的太阳穴。
吞了口温水，打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信息已经叠加到了二十三条，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发过来的。
点开就是一连串的表情包，金希希的声音也跟着播放器兴奋地冲了出来。
“姐，你真是我的亲姐，太躁了！放在最后的收尾正好啊！光光是一个伴奏就够我蹦的了！太厉害了！”
“你什么时候醒？场子我已经找好了，等你醒来直接过来，我们这几天一直在这里！位置已经发给你了，等你！”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灰白一片，冷色连绵苍穹。
许望舒换了件厚外套，合上柜门的时候看了眼在一众灰黑的衣服中格格不入的白色大衣外套。
掏出手机来扫了衣服样式。
看着屏幕里显示的五位数价位，许望舒迅速合上柜门，眼不见为净。
就当是她没看见过这一件外套。
-
金希希找的场地是一家地下室，四周的墙壁上裸着包了一圈的隔音棉，嵌着唱片胶片，挂着摇滚歌星的海报，桌椅看着像是从老旧学校里扔出来的。
“姐，这里隔音做得好，再怎么躁，外头听不见，放心。”
许望舒点点头，“你肚子好些了吗？”
“好全了。”金希希扭动了两下身子，“早就好出院了，他们不让，非要又做一遍检查才让我出来，我肚子疼不疼我能不知道吗....”
“希希。”
推门进来一个刘海都快盖着眼睛的黑长直女生，修身旗袍，眼睛圆的像小猫放大时的瞳孔。
“姐，这是我说的那个鼓手，宋雨时。”
宋雨时绷着脸，高冷地点点头，跟着金希希喊了一声，“姐。”
“姐，你别看她这样，她听你歌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金希希凑到许望舒耳边，低声说道：“她就是不好意思，见生人害羞的。”
“开始练吧，谁来主唱？”
宋雨时坐在架子鼓前，手上的鼓槌转了两圈半后稳稳落在鼓面上，咚咚两声引得两人都看向她。
“金希希，你来主唱，我和宋雨时给你和。”
“那键盘呢？乐队少不了键盘，电吉他一心二用还成，键盘不行。”金希希拒绝，“姐，你来主唱。”
“我照着你的嗓音来编的。”
“腾我个副歌行了吧，先练上，再调整。”金希希走去键盘位置上，扬着眉，“姐，别磨蹭了，练起来先。”
被迫站上主唱位的许望舒鲜少地有些不自在，给电吉他插上音后，稍微调了调。
“开始了。”
……
我的梦啊我的梦
浮浮沉沉 处处都是你
云知道的 云知道的
……
……
“音乐节最后，很多人都准备散场了，人声歌词直接开头太行了！一下子就把人喊回来了，这个长音也特别有味儿。”
金希希兴奋地挽住许望舒的手臂，“还有，中间的伴奏节奏感太厉害了！加一段电吉他的长solo，起高，更躁！”
“我觉得可以，鼓点也能凑着一起。”
宋雨时一边用纸巾垫着额头擦汗，一边掏出一个小梳子来整理刘海。
许望舒点点头，在谱子上记上，“开头那段，金希希你来唱，烟嗓抓人。”
“行。”
金希希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喊了两嗓子，许望舒压着她的肚子，“注意气息，再试试。”
还算有悟性，调整了几个来回，金希希就差不多掌握了技巧。
“半个月的时间够吗？”
歇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宋雨时提前喊了外卖，快食汉堡薯条摆了一桌子，金希希食指中指夹着根薯条，故作神情严肃。
“这一次，我们只能赢。”
-
除了周末去辅导班的时间，许望舒几乎都和金希希和宋雨时窝在一起排练，两个初出社会的年轻人精力旺盛，一整天下来都不带喊累的。
随着音乐节的临近，晚明市地方官方号已经把知名一些的音乐明星用来放票了。
就算在贸易为主的城市中，明日传媒的场子也能请来不少当红热门歌手，以及一些大火网红。
“明日传媒自己手底下的歌手就有好几个，好像还有一些刚火起来没多久的网红，占得位置和时长也好的太过分了些吧。”
金希希啧啧两声，把手机往两人中间一放。
"你看看，就这个鼓手，前段时间才火起来，现在就和另外几个临时组了个乐队就敢上台了，也太随便了。"
“这个鼓手还行，她之前一直搞直播的，也是好不容易才火起来的。”
宋雨时瞟了一眼，客观地评价了一句。
“那也太随便了，我看过这几个人的主页，之前都没有交集，明显是临时组的，还都是明日传媒的艺人，当时要是我去了，说不准也被临时安排在这样的乐队里了。”
许望舒收拾完刚吃完的外卖，视线扫过金希希手机屏幕的时候一顿，视频上的人有点眼熟，还没等她看仔细，屏幕就暗了。
“他们是打算搞个乐队，做一个营销，能火哪个是哪个，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要做音乐，不是做红人。”
金希希暗灭了手机，切了一声，“还好我没签明日，这圈子的水太深了，好好做乐队不行吗？”
“怎么红都是红，随便什么路都无所谓，达成目标不就行了。”
宋雨时看许望舒已经走到后面去做曲子了，连忙跟上去。
“不和你说了……姐，上次我那个谱子你能帮我改改吗？我回去改了感觉还差一点什么.....”
“日，找了个跟屁虫....”金希希站起来，走出两步又回头再喝了两口排骨汤，紧接着快步追上去，“姐，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我没弄清楚，你再说一下.....”
-
城北植物园湖畔。
“他们还要确定我们的现场行不行，才能定下来。”
金希希素着脸，光秃秃的棕色眉毛在阳光底下看不到几根毛，烦躁地拨弄了一下新做的泡面头。
“之前他们负责人都和我对接好了，说定下我们乐队了，现在又来搞这一套，搞什么东西，要不是我们真差这一次演出....”
说到这里，金希希瘪了瘪嘴，“真无语，我们还真差这么一上台的机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背后是湖上的栈道树林，眼前是刚搭建好的舞台，秋末的草地黄绿交织，周围灌木齐整，上面铺着梧桐树叶，周边的栾树挂着一串串铃铛似的灯笼果子，红粉黄白，应和着舞台周遭的长旗配色。
“别嚎了，风进嗓子了。”
许望舒头发挽了个低丸子，压着顶黑色鸭舌帽，把手上的汉堡纸揉成一团扔进纸袋里，随口关切了旁边人一句。
“冷不冷？”
宋雨时身上依旧穿着旗袍，即便里面多了一条内衬裙裤，也看不出多保暖。
“不冷。”宋雨时挺着背，梳理着被风吹乱的刘海，然后面无表情地戴上墨镜，凹着造型，“等会儿打鼓会热的。”
“诶诶，姐，那就是他们新组出来的那个网红乐队，看着还有模有样的。”
金希希拿胳膊肘怼了怼许望舒，许望舒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五个五颜六色的潮男潮女几乎都在低头玩着手机，旁边的小助手分别帮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吉他贝斯上的花色比他们身上的颜色还要多。
“花里胡哨。”
隔壁等着彩排的一个不知名歌手轻哼一声，“要不是明日的场子，这种货色哪里来的这么好的位置，前后都是大佬接场。”
“听说他们已经有一首歌发出来了。”金希希在手机上滑来滑去，最后停在了一个视频上，拿到许望舒前面，“歌还行，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写的。”
“怎么可能是他们自己写的。”
那个歌手歪头过来瞥了一眼，“这个歌抒情，很明显就是适合那种独唱歌手，现场乐队哪里会用这种调调的，别太好笑。”
“听你们刚刚说，你们是来收尾的吧？”
歌手扫了一圈许望舒几人，压低声音，“我听我里面的朋友说了，明日传媒给他们加了一场排练，打算收尾来用。今天他们要是排练的好，你们这个收尾的说不准就去掉了，毕竟是明日传媒的场子，人家怎么说都是人家说的算，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看你们应该没有什么公司吧，说什么公平公正，其实这一场音乐节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宣传他们的网红新乐队....”
“然后选出个人气高的来，后面什么操作你们也该知道了，都是资本的运作...别谈什么音乐了，都是money。”
“哈，怎么可能比我们强，他们那些个三脚猫的功夫能和我们专业...”
金希希嗤笑一声，正打算继续嘲讽，就看到那支乐队身后不紧不慢跟着几个身影，其中几个还相当眼熟。
“姐，单明梦来了....”
“她旁边那个好眼熟.....”
金希希眯着眼睛，人影越来越近，许望舒视线一直追着哪只网红乐队，自然也看到了后面的人。
“老板！”金希希愣了愣。
自从半个月前两人不欢而散后，叶瑞白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许望舒凭着安神药把前三个月的混乱生活强行掰回了正轨。
也打算年初让金希希告知自己要离职酒吧。
晚明市不算大，凭借自己两点一线的生活，许望舒自认为是极难和叶瑞白偶遇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许望舒遥遥望了一眼，叶瑞白的视线似乎在众多乐队中扫了一圈，一晃而过，没有在某处特意停下来，随后旁边的单明梦似乎说了什么，很快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散漫地走着，还是像往常一样走得很慢，单明梦也很慢，笑脸盈盈地指着舞台的方向，似乎在介绍着什么。
“感觉像是谈生意，老板的投资产业还挺宽泛的，圈子也挺离奇....”
金希希收回视线，看许望舒似乎在出神，拉了拉她，“姐，要上去打个招呼吗？”
“算了，有单明梦在，还是等老板一个人的时候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