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小，但凡有点什么动静很轻易会被捕捉，许望舒就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翻了两个身，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人，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叶瑞白已经把买来的早餐摆好了。
“你的生物钟真是离奇啊。”
手机上的时间还没到七点，许望舒翻了身，面对着叶瑞白。
“肚子还痛吗？”
“不痛了。”叶瑞白说，“第一个晚上过去就不会痛了。”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买了小米粥，吃吗？”
空调开了一晚上，屋子里根本不冷，许望舒快速穿好衣服，走到叶瑞白旁边坐下来。
桌子挨着窗户，拉开窗帘，玻璃外面粘着几片红黄落叶，不知道从哪里卷上来的，天空被水冲刷过似得湛蓝，还没开窗就能想象到外面的清爽沁凉了。
小米粥的米粒很碎，是那种成品装煮出来的，和叶瑞白煮的不一样。
“等会儿我送你去上班。”
“嗯。”
许望舒总觉得哪里不对，咽下两口粥后，才问道：“今天不用去接你弟弟了？”
“他亲姐会送他的。”
叶瑞白吃东西很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咽，吃包子的时候又要嚼很多下，有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感。
“你不是他亲姐？”
许望舒给两人的杯子各倒了大半杯水，叶瑞白接过来喝了一口，“不是，他们两个是我后妈生的。”
“看不出来吗？”叶瑞白笑了下，“我和他们两个很不像，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
看得出来，那两个姐弟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死板，相比起来，叶瑞白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我爸娶了新老婆，我妈也不甘示弱地找了新老公。”
“我就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叶瑞白顿了顿，似乎觉得说的不对，又改口说，“其实也不算多余，我爸也是一直好好养着我，就是人的精力有限，分过来的少一点也很正常，毕竟我是最大的一个。”
“不过也还好，我在家里也算是不可或缺的劳动力。”
“什么？”许望舒顺口问道。
“花钱。”许望舒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纸杯，“钱太多了，就只有我在尽心尽职的花钱，真的很累的。”
许望舒总算是知道叶瑞白为什么要盘下秘密基地了，纯属有钱没处花。
“至于我妈....”
叶瑞白说，“她以前对我挺好的，还会经常来看我。”
碗里的小米粥喝完了，许望舒抽了纸巾擦了擦嘴，“现在不好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久没联系我了。"
叶瑞白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像是那种平静地接受了这些事的样子，许望舒正要拍拍她以作安慰。
就见吃完饭的人，往椅子上一靠，“还有件事忘说了。”
“什么事？”
许望舒眼皮再次狂跳，有不好的预感。
“叶佳奈帮我出柜了。”
叶瑞白仰着脸 ，趁着许望舒专注和她对视的时候，背手在她的腿上捏了一把。
“房子被收回去了，只有一辆车和一间酒吧，你能收留收留我吗？”
“你没有别的朋友了吗？”
这不是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许望舒想拒绝。
“没有。”叶瑞白似乎看出了许望舒的为难，“好吧，不行就算了。昨天单明梦说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她，我先问问她吧。”
“她不是在追你吗？”
“就是因为在追我，才可以理所当然地利用啊。”
叶瑞白的手摸上去，有些遗憾道，“只是以后和你见面就要在你家或者酒店里了，毕竟我住在别人家里不太方便。”
“我们总不能不见面吧.....”
她们当然可以不见面。
“住在这里吧。”
没有别的人知道她住在这里了，叶瑞白留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的。
“这样谁都方便。”许望舒补充解释了一句。
听起来有点多余。
-
等坐到了教室里的时候，许望舒还在为屋子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而感觉到荒谬，而自己手上唯一的一把钥匙也给了她。
只因为叶瑞白够闲。
.......
“.....从31到35都一样，每一拍都是三连音。”许望舒连续拨动了几下琴弦，“要是觉得掌握不好，可以数拍子，比如123，223,323,423.....”
“每一个小节，单独的去练，熟练之后就慢慢的去加快。”
许望舒放下吉他，“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回家可以稍微练习练习。”
教室里的几个学生又往后桌去靠近了，许望舒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下意识地在等候的人群中扫视一圈，走廊里没有叶瑞白的身影。
“许老师。”
叶文州拉住许望舒的外衣衣摆，“你知道我大姐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
许望舒看着叶文州，叶文州也看着她，似乎在辨认她是否在撒谎。
“我大姐没有朋友，我见过的她的朋友只有你一个，她房子被爸爸收回去了，不去找你去找谁？”
“酒店？”许望舒提议，“你可以问问你二姐。”
叶文州略微一思索，看许望舒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还有，你不好奇我爸爸为什么收回大姐的房子吗？你一点都不关心她吗？”
“我不好奇，我和她的关系还没到互相关心的地步。”
许望舒眨了眨眼，“还有，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瞎掺和，赶紧回家，等会天黑了。”
叶文州果然和叶佳奈是同一个妈，两个人审视别人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许望舒不擅长撒谎，下意识加快脚步，刚走道办公室门口，就看到了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人。
“许老师，下班了。”
叶瑞白闲散地靠在瓷砖白墙上，卡其色的长风衣称得她整个人都很平和。
像麦子茶。
没来由的，就是突然踏实了一瞬。
紧接着她快步走过去，“你来这里干什么？在车里等我就行了，还有，你弟弟问我你在哪里！我怎么知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许望舒语速快得惊人，带着点刚刚和人对峙完，转身就遇上当事人的心虚慌张。
叶瑞白往后靠了靠，没处躲，只能被逼在墙角。
“别激动，我就说是朋友。”叶瑞白从口袋里拿出一袋小蛋糕，打算自然地转开话题，“还有几个，你再不来，就要被我吃完了。”
纸袋子里只有六七个小蛋糕了，正好到了吃饭的点，肚子里空空的，许望舒不太客气地接了过来。
毕竟住在自己家里了，只吃六七个小蛋糕都是亏了的。
“走吧。”
许望舒发现自家的钥匙挂在叶瑞白的车钥匙上，上面还挂着一个白色小狗吊坠，细闪流光，看着像是廉价亚克力材质的工艺品。
叶瑞白摇了摇手，看许望舒在看自己手上的钥匙，“怎么了？”
“那个小狗怪可爱的。”
“是吧。”叶瑞白把玩着白色小狗，“这是很喜欢的小狗周边，就这么一只，没有卖的。”
“我怎么没见过，它叫什么名字？”
许望舒从小就很喜欢看以动物为主角的动画，以至于现在还会特意上影院去看上映的动漫电影。
“旺财。”
叶瑞白忽的把钥匙收回口袋里，许望舒一愣，不确定道：“旺财？”
“是啊。”叶瑞白点头，"我以前有只小狗，叫旺财，后来走丢了，只留下了这个。"
还以为是国内什么冷门动画的角色，原来是私人定制。
“挺可爱的。”
童年的小狗最让人难忘了。
许望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坐进车里的时候，脑子一抽，生硬地开启了新话题，“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打扮？”
她们之间似乎也只有这些可聊。
“？”
叶瑞白没有立刻回答，等到车子转出路口，才犹豫着开口，“是我太无趣了吗？”
“不是。”许望舒回得很快，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我就随便问问。”
车里陷入沉默，许望舒觉得很不自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多嘴说这么一句话，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其实，我也看过一些。”
转进老小区里堵车路段的时候，叶瑞白开口了，“我本来是觉得我们的关系，我要求的太多不太好，又觉得你会不会愿意穿给我看，但是你都这么说了，那我都买了？”
许望舒继续装死。
车里响起了接连的付款成功提示音，她忍无可忍，“你买很多吗？”
“没有啊。”叶瑞白把手机翻过来，“我喜欢尾巴这些的，每个款式都买一个，感觉会很适合你。”
屏幕的订单页面里各种五花八门的穿戴品，衣服占了两个位置。其他都是一些小东西，夹子尾巴链子，样样不少。
果然是变态。
叶瑞白根本不温柔。
话是自己说出去的，许望舒忍着羞耻，故作平静地评价道：“还好，可以试试。”
“我们真是绝配。”叶瑞白捏了捏许望舒的脸，“像小狗一样可爱。”
“好好开车。”
许望舒偏过头，车窗倒映的人影中，她发现叶瑞白的头还偏向着她，但看不清楚神情，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外面的车流缓慢地龟爬着，许望舒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旁边的叶瑞白神情依旧没有变化，平和地跟着大队伍慢吞吞地挪动着。
换作正常人，总该发几句牢骚了。
“对了，我定了楼下的烤羊腿，下午羊肉味道飘上来，好香。”
“你要是有钱，不能自己租一个好一点的房子吗？为什么要和我挤在一起？”
“多麻烦啊。”
叶瑞白理所当然道：“要找房子，收拾屋子，而且你这不是有现成的嘛，我们两个都这么坦诚相见了，有必要在意这些吗？当做好朋友帮帮忙呗，看在我这么卖力的份上....”
“知道了知道了。”趁着叶瑞白还没越说越离谱，许望舒打断了她的话。
叶瑞白笑了下，“反正要不了多久我爸就会松口的。”
“你这么确定？”
“嗯。”前面的道突然通畅了，叶瑞白踩了油门，“路嘛，人去走，就是会通的。”
楼下正好有个停车位，叶瑞白停好车，“走吧，带你吃烤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