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她们的眸中倒映着皎洁的月光，如同浸了水般透澈。
然而沉静被打破，波光碎了一地，泛着冷冷的光。
她们都很清楚，在没有确定彼此心意的情况下迈出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回不了头了。
就像将绳子的两端牢牢地攥在手中，在拉扯的过程中享受张弛有度的平衡感，也能够把握主动权。
一旦有人越界用了力，惯性会让另一方踉跄着向前，由此从努力营造的幻境中跌回现实。
[你还是不懂吗？]
不懂吗？
即便没有谈过恋爱，对感情上的事知之甚少，狄宜在很多瞬间也能感受到自己在江书荻心中的特殊。
可狄宜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在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案前，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我知道，”狄宜犹豫了一下，“但是……”
“狄宜，”江书荻打断了她，她垂敛着眸沉吟，然后轻声道：“我不清楚现在适不适合听你的回答。”
风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昏黄的路灯在脸上镀上一层薄光。长睫投下了阴影，为江书荻此刻的神情增添几分落寞。
酒精在体内蠢蠢欲动，牵动着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狄宜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狄宜知道江书荻一定是误会了，她感受到那双眸中流露出的委顿，向前一步试探道：“你不想听我的解释吗？”
江书荻深深地呼吸，她稍稍侧过脸看向远处，嗓音有些沙哑，“给我一点时间吧。”
一往无前的人也会仓皇退缩，犹豫不决的人也想果敢无畏。
然而时机从不等人，她们错过了最靠近彼此的时候，也不想再触及那道底线。
回饭店的路上，狄宜感觉自己的心中隐隐泛着酸涩。
她偷偷看了一眼江书荻，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地点动，看上去像在回复消息。
现下终于明白了江书荻的心意，狄宜站在她的角度理解了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正如江书荻说的那样，无论是在游戏还是现实，她将自己的心意蕴藏在与狄宜交往的点滴中，狄宜给出的回应让她觉得两人越来越亲密暧昧。
就在她们彼此愈发靠近时，狄宜却在Hani的直播间说不太明白一个人。
这句话等同于否定了她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也表明狄宜没有察觉到江书荻表现出的好感，过去的回应也只是礼貌和客套而已。
换做谁大概都无法接受，所以江书荻才会害怕听狄宜的解释。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狄宜的确问过Hani，但那是在与江书荻刚接触的时候，并不是最近。
说起来那天连狄宜都不知道Hani在直播，没想到蒋依依竟然知道。
也许她偶然间点开Hani的直播间听到了，也许是她去考古了回放，也许是为了挑拨关系特意去找了素材，狄宜更愿意相信是第一种。
右转进入马路，车辆穿梭来往，江书荻收起了手机。她慢下脚步故意落后，接着来到狄宜的左边，让她走在了内侧较为安全的区域。
狄宜忍不住又看过去一眼，下意识做出的举动让江书荻略显局促。她的喉咙滑了滑，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紧绷了起来。
好可爱。
狄宜在心里默默夸了一句。
***
另一边，苏清与和乔念如坐针毡。
她们一直望向狄宜和江书荻离开的方向，隐隐担心两人会产生什么误会。
“我没听过书荻用那种语气和小宜说话，她是不是生气了？”
“应该不至于生气，书荻这么在意小宜，一定会问清楚的。”
“她会问，但小宜会解释吗？刚刚我去找了直播回放，她真的当着直播间那么多人的面问了Hani。”
“不说了，她们来了。”
狄宜和江书荻重新坐了下来，苏清与和乔念不敢多问什么。她们让服务员帮忙加热了龙虾，也将啤酒换成加了冰块的碳酸饮料。
“对了，隔壁学校的那队刚给我发了消息，”苏清与滑动着手机屏幕，“参加市级比赛的队伍名单已经出来了，大家想约着打几场训练赛，问我们要不要参加。”
乔念点头，“好啊，就当是提前练练手了。”
江书荻喝了半杯饮料，她放下玻璃杯后问：“所有队伍都参加吗？”
“目前还在统计，她们说到时候用匿名模式，这样也能避免队伍之间互相研究。”
“挺好的，我觉得可以。”
“小宜呢，你怎么想？”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狄宜身上，她似乎没把注意力放在对话上，而是盯着手中剥了一半的龙虾发呆。
乔念“啧”了一声，“小宜，狄小宜，First大神。”
“啊？”狄宜回过神来，她好奇地看向众人，“怎么了？”
苏清与重复了一遍，狄宜颔首道：“可以，什么时候？”
“她们说安排好了会告诉我们，那我报名啦。”
“OK。”
晚上打车回学校已经过了门禁，她们被阿姨数落一番后记下了名字，拎着比赛设备疲惫地回到了宿舍。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乔念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清与发来的消息。
苏清与：[小宜怎么样了？]
乔念：[现在在洗澡。]
苏清与：[我是说她的状态，她有没有说什么？]
乔念：[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闷葫芦，一会儿我来问她吧。]
苏清与：[她们俩肯定发生了点什么，不然书荻也不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还一句话都不说。]
两人越聊越来劲，她们讨论了很久狄宜和江书荻是不是吵架了，乔念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狄宜洗好澡后从浴室走了出来，她坐在桌前涂抹着护肤品，打开电脑戴上了耳机，看样子是在复盘今天的比赛。
她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江书荻送的盆栽放到了自己面前。乔念看不清她的表情，从背影看只觉得她魂不守舍的。
乔念犹豫着要不要问狄宜，她苦恼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辗转，没想到狄宜先开了口。
“阿念，我是不是吵到你了？”狄宜将台灯向下压了压，“还是灯太亮了？”
“没、没有。”
“那就好。”
“小宜，你……还好吗？”
“我吗？”狄宜看向起身的乔念，“挺好的。”
乔念将小狗形状的抱枕搂入怀中，盘腿坐在床中央，“我是说你和书荻。”
“书荻——”
狄宜停顿了很久，乔念也跟着她屏住呼吸，不敢喘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宿舍里安静到只剩下笔记本电脑运作的声响。
乔念清楚地看到狄宜的唇角勾起了弧度，她呢喃道：“她好像喜欢我。”
乔念差点一口气没喘得上来，她气愤地抱枕砸了过去，“靠，你吓死我了。”
“是不是没想到？”
“没想到个屁，我早就知道了。”
狄宜弯腰捡起抱枕，她眨了眨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也就你这种笨蛋看不出来，”乔念抚了抚胸口，“原来她是去和你表白了。”
狄宜否认道：“没有，她问了我蒋依依提的事。”
“说到这个我就生气，”乔念捶着枕头发泄怨气，“一开始清与问蒋依依要不要参加比赛，当时她不太想参加、说考虑一下。她以为那个时候答应了就能和书荻一起参赛，所以才把气撒在你们身上。”
狄宜蹙眉，“可是就算她答应，队友也是我们啊。”
“是她自己误会了，还嫉妒书荻喜欢你，”乔念撇了撇嘴，“不说这个了，你是怎么回答的？”
狄宜如实地告诉乔念发生了什么，乔念摸了摸下巴思考道：“我知道了，她现在不确定你的心意，更害怕听到你的直女回答。”
幽暗的灯忽然变得明朗，狄宜将台灯掰上来表示抗议，“我不是。”
“我早知道你不直了，我指的是你说话的方式。”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们的磁场很搭，难怪能成为朋友。”
“那清与呢？”
“咳咳，你别打岔，”乔念眯了眯眼，“我和清与之前就讨论过为什么觉得你不好接近，归根到底是你太直率了。”
狄宜疑惑：“这是贬义词吗？”
“不是贬义，简而言之就是不能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你得学会握把重点，尤其是对待喜欢的人。书荻的那句话已经算是表白了，你不能直接回答‘问过’，而是把重点放在‘你懂她’上面。”
“嗯，有道理。”
“那我问你，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怎么回答？”
狄宜摸了摸盆栽上的小羊，“我也喜欢你。”
乔念忍不住拍手，“你可以直接出师了。”
电脑屏幕上播放着今天比赛攻楼的场景，可面对乔念的夸赞，狄宜丝毫高兴不起来，“现在该怎么办？”
“人家就差把喜欢你写在脸上了，是时候给出回应了。”
“要表白吗？”
“她不是说需要时间吗，那就慢慢来，”乔念对着狄宜挑了挑眉，“换你追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