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您是在负责保护他。”离凯旋挠了挠头，回答他，“原来是我想错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秦楚眼神微闪。
“上校，您应该早就发现了这位小一的身上有许多奇怪的地方，对不对？”
“例如？”秦楚反问他。
“例如他手臂上的伤口。他是不是被感染者咬伤过？”
秦楚理解了离凯旋想表达的意思，但没有立刻回应他。他低头瞥了一眼小一的手臂，发现那道咬伤几乎快要愈合了，已经开始结痂。
“一个人被感染者咬伤后，会有三个阶段的变化。
第一天，出现发热、乏力、咳嗽等轻微的流感症状。
第二天，皮肤开始出现病变，并逐渐丧失各种感觉。
第三天，完全变成感染者。”
离凯旋阐述道：“但无论是第一天还是第二天，他都没有出现任何症状，就好像对病毒有了免疫力。上校，您不觉得，这可能就是人们一直在寻找的对抗病毒的希望吗？”
离凯旋眼中浮现出了惊喜，道：“所以我以为您是在负责保护他，将他平安带回安全区，利用他们的血液来制作抗体——”
秦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离凯旋下士，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其他队友呢？”
离凯旋微微一怔，瞬间从兴奋中清醒过来：“军营已经……全军覆没了，只有我一个人侥幸逃了出来。”
“所以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离凯旋欲言又止，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既然是个普通人，就做好普通人该做的事。”秦楚眼神冷漠地说道，“不要对外人泄露半点有关小一他们的事情，听清楚了吗？”
“上校，为什么——”离凯旋感到不解。
“这是命令。”秦楚沉声道。
“……，明白了。”
离凯旋犹疑了片刻，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失望，最终他站起了身，神情沮丧地走向门口。
走到一半时，他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着秦楚，眼中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敬意和感激。
“上校，能亲眼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我曾听闻了许多有关你的传奇故事，那些故事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直到现在都仍在激励着我，谢谢您。”
离凯旋轻轻地关上了门，门随之发出一声轻响，留下一片阴影笼罩在秦楚的脸上。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小一微弱的鼾声在空气中回荡。
秦楚微微低头，目光注视着身边的小一。
ABERC的实验在小一的身上留下的痕迹显而易见，小一的皮肤苍白得近乎病态，仿佛病入膏肓地病人一般。
他的基因发生了改变，身体素质超越常人，甚至也许真的能够免疫病毒的影响。但希望？这绝对不是希望。
对于小一来说，这是痛苦的诅咒。
秦楚收起了心绪，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小一的鼻子，语中带笑道：“还在装睡？”
小一缓慢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刚睡醒似的，懵懵懂懂道：“秦楚？”
“演技不错。”秦楚眉毛微微挑起，露出一丝笑意。
“嘿嘿。”小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茫，咯咯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你动一动耳朵，我都能猜到你在打什么主意。”秦楚惩罚性地揪了一下小一的耳朵，“什么时候醒的？”
小一从床上坐了起来，灿烂地笑着说：“才醒。”
“才醒？嗯？”尾音上扬，秦楚一眼看出他在撒谎。
“好吧，比这之前要早一点。”小一比着手势坦白道，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被识破了谎言后的尴尬。
“早一点？”
“嗯嗯，我听见你们好像在说什么我对病毒免疫。”
小一眨巴着圆溜溜的明亮大眼睛，期盼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不会变成感染者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了？”
“是这样的吗？”秦楚故意想逗逗他。
“不是这样的吗？”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小一抿紧了嘴，满脸的失望和沮丧。
秦楚实在不忍心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轻轻捧着他的脸，低声说道：“就算你变成了感染者，也必须要留在我身边。更别提你不会变成感染者了。”
“真的吗？”低落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小一喜形于色，激动地扑向了秦楚，“太好了，我不用和秦楚分开了。”
“嘶，我的大少爷。”
秦楚一个没留神，被小一扑倒在了床上，后背上的伤口传来了阵阵刺痛。
小一察觉到了他的不适，立刻松开了他，瘪着嘴，一脸自责道：“对不起，你背上的伤……都怪我。”
“怪你干什么？小傻子，我已经没事了。”
秦楚将欲要起身的小一重新拉了回来，直视着他的灰色眼睛，报复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倒是你，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跑掉呢？我一醒来发现你没在身边，你知道我有多焦急吗？你知道我为了找你，有多辛苦吗？嗯？小小一？”
“对不起。”
为了不压到秦楚，小一的双手撑在秦楚的头部两侧。
他垂着头，低声咕哝着说：“我也不想离开你，但……如果那样的话，你肯定会讨厌我了……”
“说什么话呢？我怎么会讨厌你？”
秦楚将小一额前卷曲的碎发别到了耳后，能够清楚看到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
“你会的。”小一咬着嘴唇说，“我宁愿独自承受离你而去的痛苦，也不愿看见你脸上露出讨厌我的神情。”
“真是的，竟然说出了大人才能说出的话。小小一真的长大了？翅膀长全了，所以想从我身边飞走了？”秦楚语气生硬道。
“我没有翅膀，我也不想从你身边飞走，我只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小一语气激动地吼道，他将头深深地埋在了秦楚的胸前，滚烫的呼吸如热浪般传递到了秦楚的胸膛，让他感到一股火热涌上了心头。
秦楚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小一的头，声音低沉道：“那就一直和我在一起，不要再像之前那样，悄悄地从我身边溜走，听到没？”
“真的可以吗？就算我会做出让你讨厌的事，你也不会赶我走吗？”小一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
“真的，就算你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也会原谅你。”
“我们拉钩？”小一闷声说。
“拉钩。”秦楚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心思卑劣的大人。
“从今日起，就算秦楚讨厌我，就算秦楚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小一严肃地说，“因为我们拉了勾。”
“就算我们不拉钩，我也不会讨厌小小一，也不会赶小小一走。”秦楚说。
小一毛茸茸的发尖轻轻刺激着秦楚的下巴，让他感到一阵微痒，口干舌燥，深深吸了口气，但他怎么也不愿意放开小一。
“我不会赶你走”这句话不知道被秦楚说了多少遍，但就算再让他说个上万遍，他也愿意。
二人一时沉默了下来，房间内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屋子外传来的微弱争吵声渐渐散去，似乎隐约能听到夏日的蝉鸣。
但蝉鸣？自从实验室爆炸，病毒扩散，末日降临，秦楚便再也没有听到过蝉鸣声了。也许这只是因为他现在太过于松懈了，所以导致产生了幻听。
“秦上校。”
小一缓慢地从秦楚的胸前抬起了头来，他的灰色眸子直勾勾地望进了秦楚深蓝色的眼睛里。
“我一直在思考，之前在电信大楼的时候，为什么你要用你的嘴唇碰我的嘴唇呢？”小一突然直率地发问道。
秦楚微微一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神情略显牵强地说：“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我没有你那么聪明，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小一沮丧地说，“但我觉得，这对我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对不对？”
秦楚深深地凝视着他，一时没有回答。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哪怕在面对感染者时，他也从没这么紧张过。
灰色眼眸微微闪烁，小一支起了身子，眼睛定格在了秦楚的嘴唇上，小心翼翼地说：
“如果我也用嘴唇碰你的嘴唇，就像你当初做的那样，你会不会生气？”
秦楚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小一对于秦楚的分神感到有些委屈，他微微抱怨地提高了音量：“如果我也用我的嘴唇碰你的嘴唇——”
秦楚吞咽着口水，他甚至没能完全听清小一后半段的话，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他听到自己这么勉强回答道。
“我真的这么做了哦？”
小一微微笑了笑，同第一次见到秦楚时，对他露出的那个笑容一样——不太自然，有些生涩，仿佛他本来就是个不爱笑的人。
秦楚并没有察觉到这点微妙的异常，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小一。
小一缓缓俯下了身子，灰色的眼眸变得深邃起来，里面透露出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感情。
随着小一越来越靠近，秦楚感到自己的心跳如同雷鸣，呼吸也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不已。
“秦上校，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啊？”小一突然疑惑地开口问道。
秦楚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眼神赤红，低声道：“小一，你是不是越来越调皮了？”
小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清脆的笑声让秦楚的理智之弦彻底绷断了。他猛地抓住了小一的肩膀，将他翻转了过来。
“你就是欠收拾了。”秦楚咬牙说道。
他死死地盯着小一微微勾起的嘴角，一丝违和感自脑中一闪而过，但这违和转瞬即逝。
他抛开了一切念头，难以自持地俯下身去，不顾一切的，朝着小一的嘴唇狠狠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