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已经告知破厄神柱的位置。它被天道藏在地下千万年, 若不是天道主动告知水红凝,他们永远也找不到那么隐蔽的位置。
只是破厄神柱被封印隐藏的时间太久,上面的秘纹在岁月的侵蚀之下斑驳残缺, 想要让它发挥出曾经的威能, 需要人为重新绘制补充。
能够镇压住整个世界的秘纹自然非同一般, 不是一般人能够弄清楚的,但是好消息是闻司岐这边有两个阵法大师。
慕容权本来还哀嚎着,刚刚逃命回来就让他干活, 实在是太没有人性,但是看到那秘纹残卷之后, 一双眼睛都快要扎进去出不来了。
“镇压类的法阵居然还可以这么用,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明明是最普通的阵纹, 放在一起,却叠加出来了不同的作用。这就是天道孕育出来的灵力运转法则吗?”咸著富
“若是能把这阵纹补充完整, 我的修为能够再上一个台阶。”
慕容权几乎扎进了阵法图里, 自然也得带着段奚颜一起,两个人就凑在那里对着阵法图嘀嘀咕咕研究,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闻司岐揉了两把怀里的小白兔,她对阵法没什么深刻的研究,也没什么兴趣,就有些无聊, 看到了回来的凤锦容, 漫不经心道:“红蟒族的事情都解决好了?”
“差不多吧。”凤锦容一屁股坐在闻司岐身边, 伸手逗小白兔玩儿, “崽崽,你娘亲都沉迷阵法图不理你了, 要不要找个新娘亲?你觉得我怎么样?”
凤锦容嘴花花的毛病这辈子怕是都改不掉了,只是别被她带坏小孩子。
想到这儿,闻司岐抬手捂住了小白兔崽崽的耳朵,犹豫了一下,顺带着捂住了小白兔崽崽的眼睛:“不干净的东西,咱们不听,不看。”
凤锦容:“……”她有些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她明明是妖皇,是天下尊贵漂亮的金凤鸟,怎么就成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凤锦容故意又伸手戳了一下小白兔雪白的毛毛,然后才嬉笑着把手缩回来:“都解决了,我就说,红蟒族不会全族群叛变的,水宗主从里面抓出来了不少厄兽。红玉求着我留了红瑾一命,我只是废了她的修为,并没有要她的性命,红月关算是告一段落,下面就是找到破厄神柱并且激活它了。”
闻司岐的指尖微微顿了顿,然后缓缓道:“红瑾,她也是不想杀红玉的,这两姐妹倒是关系复杂……”
若是红瑾真的是想要红玉的性命,大可不必费尽周折把她带到极北之海,那天整个红蟒族都落在了她手里,她明明随时随地就能杀了红玉。
只不过是,红瑾也在犹豫,那么久的时间里,她都没能说服自己下杀手,嘴里说得凶狠,但心里还是心软了。
蟒这一物种,是最冷血无情的。偏偏她们俩之间那么厚的感情,却又因族长之位产生那么多的误会纠葛,到最后谁都看不透谁的心迹。
若是真的杀了对方,或许才明了自己的追悔莫及。
还没等到慕容权和段奚颜完全把阵法图里的秘纹补充完整,前方便传来了消息——虎族和修真界修士正面交战,本是占据了上风,谷如阁却忽然出手,如今大半虎族精锐落入谷如阁手中。
闻司岐来到蟾封山的时候,虎族已然是节节败退,就连来支援的豹族,也损失惨重。
隔着半个山脉,闻司岐能够感受到对面滔天的杀意,还有,浓重的厄兽的气息。
一片红霞遮蔽住半片天空,落日都难以与其争辉,正是谷如阁手中的法杖的领域。
可和以往却有些细微的差异,这次,闻司岐却从里面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死寂之气,和当初绫致身上一模一样的气息。
谷如阁的修为似乎更加精进了,这种精进和绫致一模一样,是通过和厄兽达成交易获得的。
凤锦容皱了皱眉道:“他当真是疯了不成?到时候整个修真界和妖界都成了他的掌中之物,可厄兽会放过他吗?”
“所以他在赌。”闻司岐淡淡道,“他在赌我们会杀了厄兽,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成为整个位面真正的统治者。”
那狰狞的半边红霞,似乎在耀武扬威。谷如阁知道现在水红凝在处理厄兽,也知道水红凝不能对修士出手。
他明面上和厄兽达成协议,这就是一场豪赌,赌闻司岐她们若有良心,就一定会拼尽一切镇压厄兽,到时候水红凝不能出手,他就无可畏惧。
青玉色的眸子里浸着淡淡的杀意,闻司岐缓缓道:“既然他找死,就先解决了他。”
想要利用她,谷如阁这算盘算是打错了,闻司岐从来不喜欢被任何人利用。
耀眼的青色剑影缓缓浮现在天际之中,与那半边的红霞分庭抗礼,在浓重的威压之中,硬生生撕破一道口子,然后凌然天地之间,甚至隐隐压制那红霞。
月白色的身影漂浮在天地之间,气息与背后的青色剑影融为一体,裙裾在风中微微摇摆,衣料上都满是锋锐的剑意:“谷如阁,不如现身一见。”
被青色压制的红霞骤然一震,稳住了自己的气势,然后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闻司岐,你已经叛入妖界,有何颜面出现在我等面前?”
谷如阁一双黝黑的眸子如同鹰隼,手中的法杖点在地面上,红霞变得更加艳丽:“闻司岐,妖阴狠弑杀,如今修真界讨伐妖界是除奸惩恶,乃是众望所归。”
“废话什么?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冠冕堂皇的人,良心不知道早被哪里的恶狗叼走了,说起话来还一点都不脸红。我说,山海宗是不是有门课程教你们怎么练脸皮啊?”段奚颜满脸不屑,看着谷如阁咧出两行大白牙,“我说谷如阁,上次没能拿下我,回去是不是气得一晚上没睡着?”
段奚颜出口就不给谷如阁留半点面子,谷如阁那双鹰隼般的黝黑眸子变得幽深,话语里也染上了怒意:“你放肆。”
闻司岐也皱眉看着段奚颜,眉宇之间微微皱起。孽徒,让她好好研究秘纹图,结果还是自己跟上来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段奚颜无辜地瞪大眼睛,眨了眨,然后把怀里的崽崽拿出来举起来道:“师尊,我不是故意跟上来的,它说它想你了。”
小白兔崽崽眼珠子转了两圈,似乎是搞不明白眼前的情况,耳朵轻轻抖了抖,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一只没有修为没有灵智的小白兔哪里知道想不想呢?它只知道吃吃睡睡,闲得没事打个滚罢了。
段奚颜的这个借口一点都不高明。
段奚颜看着手里打哈欠的小白兔,笑容也忍不住变得讪讪地,把崽崽迅速塞进闻司岐的怀里:“师尊,谷如阁就交给我了,你看好崽崽。”
段奚颜紧紧攥住手里的锤子,一双棕褐色的凤眸之中都是兴奋。眼前这人可是修真界第一人,终于,她也有了在谷如阁面前出手保护闻司岐的底气。
变得硕大的锤子,如同巨山轰然落下,锤子落下的目标就是站立在众人之前的谷如阁。
感受着这一锤上的压力,谷如阁眼底多了几份凝重,红霞之中幻化出来一道道绳索朝着紫金色的锤子锁了过去。
然而,锤子带着不可匹敌的气息,悍然落下,一道道绳索生成,一道道绳索被崩断,毅然决然地朝着谷如阁的脑袋砸了过来。
闻司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算了,只能回去再跟段奚颜算账了,青色的剑锋一展,把谷如阁身后的那些大乘期修士都圈到了自己的战场之中。
既然段奚颜想要和谷如阁打,那就让他们打个痛快,至于这些人,她是不会给他们影响段奚颜的机会的。
幻化出来的绳索一一崩裂,谷如阁当然不会束手就擒,法杖挥动,红霞形成一张大手,朝着段奚颜手中的锤子握了过去。
段奚颜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唇角反而扬了扬,身形没有片刻凝滞,朝着那张大手冲了过去。
在碰撞的瞬间,谷如阁的表情才微微变了变,眼前的锤影缓缓散去,赫然是一道残影,而他背后忽然传来赫赫的风声。
谷如阁转身之间,用法杖挡在身前,同时,空气之中的那只大手迅速转变了方向,气息居然没有分毫削弱。
段奚颜甩了甩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腕,眼睛却是越来越亮,不愧是谷如阁,在这种障眼法之中压根不会吃亏,但这只让她的战意更浓厚了。
不过,她还没有尽力呢,一只粉色尾巴虚影缓缓在段奚颜的背后复现,她的一双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紫金色的锤子表面灵火蹭的一下涌动,带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用九尾狐的精血的力量来催动血炼之法,段奚颜的气势一下子又往上拔了一截。
捡段奚颜隐隐把谷如阁压在了下风,闻司岐微微有些心惊。
她许久没有和段奚颜动手了,就连她都没有预料到,段奚颜的修为居然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就算是把她放在段奚颜面前,也要和现在的谷如阁一般无比头疼。
孽徒,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有实力成为真正的“孽徒”了。
想到这里,闻司岐眉目一冷,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就算是实力翻天覆地怎么样?动手揍她的时候,要是敢还手,就轰出房门,一辈子别回来了。
闻司岐的剑气里似乎也带上了怒意,变得更加锋锐,在她面前的那些修士有些叫苦不迭……本来就打不过闻司岐,这又是谁惹到她了?
段奚颜微微蹙眉,认真盯着眼前的谷如阁看了又看,这老头好像没有耍什么诈,怎么就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呢?
就在段奚颜晃神的间隙,谷如阁顺势反追了回来,几杖都擦着段奚颜的身体堪堪划过,甚至凌厉的灵气在段奚颜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线。
似乎是吃痛,段奚颜手中的攻势微微一顿。
谷如阁眼神一沉,就是这个时候。
他手中一杖挥出来,同时,周围的云霞之中钻出来无数绳索,牢牢捆住了段奚颜的四肢。
这些绳索困不住段奚颜,马上就被绷断,只能够稍微阻碍一下,但是谷如阁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手中的法杖眼看就要插入段奚颜的胸膛,他忽然眼前一花,好像看到段奚颜轻轻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闻司岐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并没有那么快能够赶过来救她。
鲜血,一瞬间涌了出来,谷如阁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法杖的血色,同时低头看到了自己胸膛上的血色。现主福
段奚颜不要命了,没有一丝防护任由他这一杖落在她的心脏上,只是为了和他以伤换伤,疯了,这女人绝对是疯了。
一瞬间的重伤让谷如阁体内的灵力凝滞了片刻,这种伤势并不足以杀死一个大乘期大圆满的强者,两个人都受了差不多程度的伤,段奚颜也和他一样,片刻之内没有出手之力。
可他的想法刚刚从心头划过,他就看到对面的段奚颜咧开嘴笑了笑:“老家伙,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她周身的灵力气息居然没有下降,反而是瞬间又暴涨上去,一掌拍在谷如阁的胸膛上,顺势把本命灵火打到了谷如阁的体内。
段奚颜露出了一个灿烂且人畜无害的笑容,缓缓道:“灵火,燃。”
轰然,火焰从谷如阁的体内奔涌而出,把他包裹其中,噼里啪啦的火焰声让人牙颤。
段奚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幸好,之前被闻司岐提醒说她不止有一个心尖尖,她体内天材地宝众多,心脏可没有那么容易受伤。
就算是伤了,一瞬间可以用雪晶和七巧玲珑石补上,片刻之内把心脏复原就是了。
可谷如阁却没有这样的条件。
灵火一拥而上,把谷如阁的身体焚烧干净,可就在同时,其中几道气息飞出来,朝着四面八方窜了出去。
段奚颜准备去追,却被闻司岐拦住了:“不必追了,大乘期大圆满的修士想要逃跑,我们拦不住,他只剩下几片神识碎片,就算是恢复也要千百年,暂时翻不起风浪了。”
然后闻司岐抬手就在段奚颜的脑门上打了一巴掌:“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这种以伤换伤的方法都敢用,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师尊……”段奚颜委屈巴巴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现在修为高了,觉得能打过我了,不听话了是不是?”
“没有……”段奚颜一脸无辜,指了指闻司岐怀里探出来的兔脑袋,“崽崽看着呢,不能家暴。”
闻司岐面无表情地把怀里的兔脑袋按下去,然后道:“它没看见。”
谁知道小白兔崽崽一点都不配合,闻司岐刚把手拿开,那只毛绒绒的小脑袋就又钻了出来,圆滚滚的兔眼睛滴溜溜转,盯着闻司岐和段奚颜看来看去。
好像是在说,我看见了。
又好像是在说,大人的世界真复杂,这是在干什么啊?
段奚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在闻司岐的目光里又连忙忍住,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说道:“师尊,我哪有不听话了,我可听话了。就连晚上,我都是求你束手就擒的,可没有用过强制的手段。”
就在这时,慕容权的脑袋忽然凑了过来:“什么束手就擒?小颜颜,你居然能够打得过坏脾气的闻尊主,让她束手就擒,快给我分享一下方法。”
“破厄神柱的阵法图秘纹补完了吗?小鹿救醒了吗?闲着没事不如去帮凤锦容去修士大本营救豹族妖修?”闻司岐眯了眯眼睛,看着慕容权一连三问。
忽而一股危险气息笼罩。
“那个,我什么都没听见。”慕容权捂住耳朵,“对了对了,我在思考破厄神柱的秘纹呢,我觉得这里应该是这样……这样……这样……”
见慕容权都败于段奚颜手下,修真界这边瞬间响起了一阵惊疑不定的喧哗,看着闻司岐的目光充满了戒备,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青霜剑没有收起来,它兀自绕着闻司岐一圈圈转着,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战胜者的耀武扬威,充满了灵性。
闻司岐的声音缓缓响起:“我知道有很多道友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有很多人是被谷如阁蒙骗,如今天下危难,厄兽即将为祸四海,我希望大家能够好好想一想自己的立场。”
“厄兽,那是什么东西?”
“前段时间我身边好几个人都莫名其妙修为暴增,不知道和这厄兽有没有关系。”
“闻司岐的徒弟是妖修,洞崖门那个什么长老也是妖修,闻司岐的话你们还信?”
“可醒花门的水宗主也和闻尊主交好,我们现在信不信还有什么价值吗?”
闻司岐没有耐心给他们好好解释什么是厄兽,而是在静静观察着这些修士的表现,有些人满目疑惑,而有些人在闻司岐提起厄兽的时候缓缓低下了头。
这些人,有些是被蒙骗,有些是已经和厄兽达成了协议。
其实再强大的敌人也没有那么可怕,怕的是,当人群面对敌人的时候各存心思,没有判断能力,直接成为了乌合之众。
此时,人群不再是实力的叠加,而是一抔没有任何聚合力的沙子,甚至会有很多人在背后拖后腿。
终于,在窃窃私语之中,有人站了出来:“闻尊主,我……我们只想知道,你现在还认不认段奚颜这个徒弟?你还是不是我们修真界的闻尊主。”
闻司岐蹙了蹙眉,毅然决然地把段奚颜的手握在了手中,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去,十指相扣。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似乎震耳欲聋,她说:“段奚颜不只是我的徒弟,还是我的道侣。我不会为了博得你们的信任让她受委屈,而且,我也不需要你们的信任。”
她的目光环视四周,继续说道:“我亦不是求你们选择立场,我从来没信任过你们,我的话只是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要不要随便。”
闻司岐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想要继续在危难时刻拖后腿,也就不必继续活下去了,你们没得选。
众人面面相觑,而此时,去救豹族妖修的凤锦容也恰好赶回来,身后的涅槃之火熊熊燃烧,清唳的凤鸣划破云霄而来,气势遮天蔽日。
众人面面厮觑,的确如闻司岐所说,现在修真界和妖界的最强战力都在闻司岐这边,他们想要活命就没得选。
闻司岐后面的话,段奚颜一句都没有听清楚,她只听得到闻司岐说——我不会为了博得你们的信任让她受委屈,余下就只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的兔兔师尊不仅当众承认了她们道侣的关系,而且还说出来这么维护她的话,兔兔师尊脸皮薄,她一向知道的。
闻司岐抿了抿唇,她的清誉,反正早就被凤锦容那厮败坏完了,不要也罢,她只是不想……不想因为任何一点点纠结和犹豫造成最后的遗憾,就像是红瑾和红玉,一个小小的误会,明明是互相关心的姐妹,最后却误会了一辈子。
与其一直让大家猜测,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也算是给这份关系更加稳固的未来。
人群之中一瞬静寂,继而有些窃窃私语。
“闻尊主居然喜欢女修,可恨,我要是早点知道多好,我就上了。”
“多么美好的爱情,让我魂穿段奚颜吧。”
“你做梦呢?别忘了,你可是上面的,闻尊主肯定和你撞型了,别做梦了。”
“我可以为爱做零,那可是闻尊主啊,多少人心里的白月光。”
听到下面几个女修的窃窃私语,闻司岐的唇微微抿了抿,虽然要承认坦白,但是这个上下的问题还是不用说得那么清楚了,被孽徒以下犯上……不过,她还挺享受的……咳咳,她才不是这个意思,闻司岐的表情略略有些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