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清的情话突如其来,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她今天着急接秦越，下车之后没顾得上换高跟鞋，脚上现在是一双柔软舒适的小羊皮平底鞋, 鞋跟的高度可以忽略不计, 站在本就个儿高, 还穿了双厚底小短靴的秦越面前，仰头仰得明明白白，实在没什么气势可言, 还哪儿好意思说她是小朋友。
沈见清忍着笑改口：“你这女人精明又坏。”
秦越眸光动了一下, 轻得像心跳猝不及防撞在胸口引起的细微震动。
“你喜欢吗？”秦越问。
沈见清唇角扬得更高, 笑出声来：“不喜欢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你, 被你勾得心跳加速, 还巴巴地告诉你？”
沈见清和其他来接人的人一样, 伸手把秦越肩上的包取下来，挂在自己肩头, 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柔声说：“走了。”
秦越垂眸, 把手递到沈见清掌心, 立刻被她紧紧握住捏了捏，扭头看过来：“怎么这么凉的？”
沈见清自认手已经很凉了，没想到今天的秦越更夸张。
秦越说：“出来之前用冷水洗了个手。”
其实是退烧之后体虚。
沈见清拉起秦越的手在脸上试了试, 真有点像冷水刚刚洗过的感觉，她便没有多想, 惩罚似的用力捏了一下秦越, 装出不悦的模样说：“有热水不用, 当自己身体好呢？”
秦越低声咳嗽。
沈见清当即装不下去，抬手给秦越拍了拍背, 拉着她往停车场走。
车子启动，沈见清直接把空调调到最高。
秦越摘下围巾吹了一会儿，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沈见清一直看着，见此神经一松快，心就不安分了。她侧身趴在方向盘上，另一手闲懒地拨拨秦越头发，捏捏她耳朵，食指若有似无地在她耳下蹭了蹭，顺着下颌移下来，说：“秦师傅，接个吻吧。”
秦越转头。
沈见清指尖在她下巴里摩挲：“正常来说，你手都洗了，我肯定该在你上车那秒就急不可耐地扑过去，让你兑现微信里的承诺，一次画六幅我，尤其，这么凉的手指，一定很刺激，但是……”
车厢里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
沈见清跨坐到秦越腿上，捧住她刚刚有了热度的脸颊：“沈老师还是知道心疼女朋友的。”
沈见清低声笑着：“念在你来回奔波辛苦，今天就不折腾你了，但接人要有接人时四目相对的喜悦和冲动。”
沈见清低头吮吻秦越的嘴唇。
“所以秦师傅，和我接个吻吧。”
……
两人回到市内时，时间已经晚了，遂直接过来吃饭。
沈见清选了家氛围感十足的西餐厅，想着一切尘埃落定，终于能好好约一次会，结果到了点餐环节，秦师傅很认真地问服务员说：“有没有米饭？”
沈见清叠着腿，差点没憋住笑：“今天不想吃肉了？”
秦越面不改色地说：“车上的边角料吃够了。”
沈见清：“……”
假正经。
真好养。
后来吃饭，沈见清莫名觉得自己盘子里的牛排不香了，越看越觉得某人的炒饭和果汁好吃，勺子一挖一大口，吃渴了，扭头就一口果汁解腻。
不会串味儿？
好吧，沈见清承认，有的人吃饭永远有一股子小动物的卖力劲儿，蠢是不蠢，可爱过分，也足够吸引她的目光。
于是很不意外的，沈见清这顿饭变成了秦某人秀色可餐，基本没吃几口。
从餐厅出来，沈见清站在路边接电话，秦越去了旁边的店里给齐旸买东西。
她之前告诉沈见清，自己来绥州是为了见齐旸，同时也和徐苏瑜打过招呼，以防信息不对等。
明天周一，她该去了。
真心的。
徐苏瑜说齐旸如果能适应绥州的生活，以后可能就不回江坪了，她明天去看一眼，当是告别。
沈见清的电话不长，挂断的时候，秦越还在店里挑选零食。她看了一会儿眉眼平静，身上极具生活气的秦越，收起手机准备去找她。
不料步子一动，眼前忽然飘过一根细细的绳。
沈见清下意识抬头，一个白色的兔子气球被光秃秃的树枝挡住，没能成功上天。
沈见清感到衣摆被人扯了一下，她低头看过去，一个圆脸大眼睛的真小朋友仰着头说：“阿姨，你能不能帮我把兔子抓回来？”
沈见清想说“阿姨，不能”，转念一想，自己这年纪确实是阿姨辈的，只好压下心中惆怅，微笑道：“叫姐姐。”
小朋友眨巴眨眼眼睛，很懂地说：“谢谢姐姐！”
沈见清：“不用谢。”
沈见清往前走了两步，找准位置，抬手……
垫个脚吧，这只兔子爬得还挺高。
“……”
小朋友挠了一下额头，体谅地说：“姐姐，我不要了，谢谢你。”
沈见清努力往上够的手僵在半空，很不理解自己下车的时候，为什么不换高跟鞋？
女朋友到手，对形象和身高无所畏惧了？
看，被现实狠狠教打脸。
沈见清低头看向小朋友，格外镇定地说：“不，你要。”
话落，转头。
视线还没来得及清晰，身后忽然贴上来个人，接着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沈见清眼前经过，轻而易举把兔子拉下来，递到她面前说：“哇，姐姐好厉害，这么高都能够着。”
沈见清愣了足足三四秒才接住气球，在秦越小臂上用力拍了下，笑骂：“厉害个屁，讽刺我是吧。”
秦越说：“说实话还要挨打，姐姐不讲理。”
沈见清身体往后一靠，笑倒在秦越肩上。
有的人吧，一本正经地装可爱竟然比真可爱还要可爱。
半晌，沈见清在秦越衣服上蹭蹭湿润的眼角，弯腰到小朋友面前，把气球递给她说：“拿好了。”
“嗯！”小朋友重重点头，视线却一秒都没有离开沈见清后方的秦越。
“？？？”
这位小小姐，你的崇拜都快在眼睛里炸开了。
沈见清心道。
同时，脑子里闪过秦越拎着青蛙回家那天说的话。她眉毛一挑，忽然很想体会体会炫耀女朋友的快乐。
沈见清抬手在小朋友眼前晃了一下。
等她看过来，沈见清微笑着说：“她个儿高吧，厉害吧，她是我女朋友。我的哦。”
小朋友惊讶地张开嘴巴，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
“哈哈哈！”
回宾馆半个小时了，沈见清还在笑。
秦越洗完澡，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下，说：“沈老师，你再笑下去，隔壁要报警了。”
沈见清不假思索：“让他报，明年再来，我们就能住隔音的好宾馆。你这么早睡？”沈见清见秦越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惊讶地问。
秦越说：“嗯，两天坐两次高铁，有点困。”
沈见清立刻收了笑，起身说：“我十分钟洗完。”
沈见清快速进去卫生间洗漱。
上床的时候，秦越还没有睡着，她顺势侧身过去抱住秦越，说：“我明天陪你一起去看齐旸。”
秦越：“你不休息？”
沈见清笑了声，帮秦越掖好肩后的被角，说：“跟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休息。睡吧。”
秦越“嗯”了声，一整夜睡得小心翼翼，怕梦被沈见清发现，怕发烧。
基地的实验没有大小，即便精神绝对集中也会出现周斯和贺西姐姐那种意外，分神是绝对的大忌。
喻卉、梦，等沈见清做完实验了，她再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
隔天上午十点，秦越和沈见清被徐苏瑜接上楼。
徐苏瑜父母喜静，陪她们聊了一小会儿就各自占据书房一隅看书去了，留下她们三个，一个陪齐旸写字，另两个喝茶闲聊。
下午，沈见清临时有事去了〇七一。
走之前，她给秦越留了微信：【好好陪齐旸，我那边结束了过来接你】
秦越要走的时候才看见，此时已经是傍晚五点，暮色正徐徐赶来。
徐苏瑜说：“出去喝点东西？沈见清还得一会儿才能过来，但我们家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爸妈爱静，旸旸对声音敏感，都是不能吵的主。”
徐苏瑜语气无奈，表达到脸上，丝毫藏不住对家人的喜爱。
秦越说：“我请你。”
徐苏瑜没有拒绝。
两人来了附近的一家茶馆——独栋小别墅，园林式装修，很有格调。
“给你来个半勺舒舒？”徐苏瑜翻着茶水单，笑道：“好像听沈见清说过你吃饭会剩，甜品不会。”
秦越说：“嗯，剩饭她吃了。”
徐苏瑜抬头看了眼秦越，没再说话，但心里对沈见清为什么会喜欢秦越又多了一点判断：她话不丰富，人不活泼，但对情感的表达大大方方，而沈见清，她之前很多年都要小心地将自己藏着。
东西很快上来，两人一个吃，一个喝，交流很少。
夜灯盖过暮色的时候，徐苏瑜说了声“抱歉”，出去接电话，留下秦越拿着勺子，用巧克力酱在骨瓷盘里画了只低头挠耳朵的猫。
她拿起手机拍了张照发给沈见清，收到她的语音回复：“女朋友不需要我陪就能玩开心，我是不是有点多余？吃醋。”
秦越自然抿合的唇角牵出一抹弧度，点开键盘打字。
她的手指刚按下去，桌边忽然投下来一片阴影。
从后方来的，不是徐苏瑜会进来的方向。
秦越熄屏手机抬头。
已经不见丝毫狼狈的喻卉在她对面坐下，两手环胸，要笑不笑地说：“还真是你。我约人在这儿喝茶。”
喻卉装腔作势地在周围看了一圈，问：“沈见清不在？”
秦越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喻卉这几天焦头烂额。
昨天黄恬一去黄家，她更是寝食难安，生怕她一不小心把自己和黄文丰父亲的事情说出来。
现在看到秦越一身淡定，波澜不惊，还有心情在盘子里画画，心里的恨顿时开始疯狂撕扯。
她说过，她不好过，她们谁都别想好过。
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喻卉在心里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说：“我马上出国，以后不会再回来，你和沈见清不用再费心盯着我。”
秦越不语。她没想到黄家会这么处理喻卉，她一走，剩下的账再想算，就要花点功夫了，但不是不可能。
喻卉说：“秦越，走之前，我有个疑问想请你解答，你真觉得沈见清是真心喜欢你？”
秦越看着喻卉，双眼黑而静。
喻卉身体前倾，指骨从容地托在下颌：“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沈见清有个姐姐，她死了，死的时候因为怕她一个人孤单，强行和她做了一个约定——满31岁之前，再找一个人女人，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