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刚才也是他提议的, 现在又开始后悔。
源柊月维持着含情脉脉的表情，心想，真没用, 脸皮跟春卷饼皮一样薄。
在他的注视下，五条悟从得意洋洋到借口‘我找硝子有点事’落荒而逃, 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传闻中的最强不过如此。
而源柊月冲了个澡, 开始干正事。
他把打理院子、模仿术式、收集植物这些工作, 当做游戏日常，每天都会腾出一段时间捣鼓。
让名为花御的特级咒灵逃走了, 但至少确定了一个猜测：有一股藏匿于暗中的势力正盯着他们，与咒术界高层有所勾结，至少是对咒术界了解颇深，一直在针对五条悟、夏油杰，或是两者皆有。
源柊月原本觉得对方的目的很可能是六眼, 花御出现了，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
咒术界高层和咒灵勾结，真新鲜。
他们的目的呢？不清楚。
他是人类，很难共情咒灵的想法, 不过可以确定, 大方向上一定是迫害人类群体。
再联想到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打败两面宿傩, 创造美好咒术界】, 也就能够进一步收窄猜测范围。
很常见的游戏背景设定，大魔王死了, 但没完全死, 魔王的手下们偷偷摸摸搞事，准备复活魔王, 卷土重来。
对应到现实，有一群高阶特级咒灵，准备复活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其终极目的大约是消灭人类。
而经由这帮特级咒灵小弟的努力，它们已经成功勾结或操控某咒术师高层，把二五仔打入敌方心腹，渗透其中、窃取情报、获得信息。
盯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大约是因为他们天赋出众，很可能对它们的计划构成威胁；同时，也会暗中利用‘咒灵评定等级有误’的方式，借用任务事故，除去一些等级低的术师。
这咒术界，尸位素餐的高层原本就毫无作为，高度集权的同时行政效率低下，还被咒灵方卧底腐蚀，堪称千疮百孔，随便遭点事就能风雨飘摇直接崩塌。
不知道对方计划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咒术师的生命比普通人长，咒灵只要不被祓除更是可以一直活下去，他要面对的，说不定是一只已经周密布局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妖怪，老妖怪手里还有张等级【？？？】的超强鬼牌。
源柊月轻轻叹息。
夏油杰：“叹什么气？”
源柊月：“命运赠送的每一份金手指，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夏油杰：“？”
源柊月：“我有新想法了，你把真牛从香蕉皮里放出来吧。”
夏油杰一头雾水，不过照做了。
等他拿着咒灵玉来到后院，发现源柊月正对着千手向日葵嘀嘀咕咕些什么。
地面一阵轻微颤动，向日葵的枝条从地下掏出一枚长方形的小盒子，微笑着递给他。
盒子外层，包着一圈画有咒文的白色缎布，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夏油杰问：“这是……？”
源柊月：“是咒灵的壮阳药。”
夏油杰：“？？”
源柊月：“把真牛放出来。”
球形的咒灵玉，在夏油杰的操纵下，如同变换造型的史莱姆，一通扭曲抽条，变成了蓝发的缝合脸咒灵。
这过程对咒灵本身来说像连续坐了一百次高速过山车，天旋地转，恶心反胃。
导致真人一时间忘记变成真牛，双目无神。
源柊月解开缎带，打开盒子，递过去：“你看，这是什么？”
真人瞬间来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盒中的紫黑色手指。
手指散发着让咒灵无法拒绝的气味，其吸引力，比美食对于人类更重大——那是极其庞大的力量。
将人类当做食物，追求力量，是咒灵的本能。
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吃掉它！！
瞬间，‘吞食手指’的想法占据了真人的大脑，如有魔力一般，不停催促着它。
吃掉它，马上可以得到想要的！吃掉它就会变得无比强大！
真人的手指动了动，身体前倾，试图接近盒子里的手指……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源柊月观察着它，饶有兴致地开口，“想吃吗？”
真人顿时冷静了。
高阶咒灵之于低阶咒灵，人类之于动物，区别在于前者拥有理智，懂得权衡利弊。
“……我没有。”真人说。
源柊月似笑非笑：“真的不想吃？”
他这副表情，真人已见识过多次了，是要给人下套的表情，如果上钩就完了。真人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拒绝：“不想。”
夏油杰忍不住问：“要做什么？”
“做实验。”源柊月说，“伏黑甚尔在哪？”
伏黑甚尔作为员工，十分不合格，对于小院的建设度贡献低下，每天除了睡觉蹭饭就是欺负儿子，偶尔出门接点私活，装都懒得装一下，源柊月亲口要求他帮忙做某件特定的事、并规定完成时间，才会慢吞吞动手。
如果去普通公司应聘第二天就会被开除，是资本家最恨的懒鬼型社畜。
本来也没期待他真能鞠躬尽瘁，源柊月懒得管他，反正是这人工资是伏黑惠付的，他不心疼。
伏黑甚尔：“找老子有事？”
源柊月：“武器库借我。”
伏黑甚尔把丑宝丢给他。
丑宝里装着千奇百怪的武器，有些是杀死任务目标顺带搜刮的战利品，有些是雇主送的，偶有几件精品是伏黑甚尔亲自花钱买的，他最常用的只有三件，其他的也放在里面堆着。
源柊月找到了合适的武器：一对鞭子。
扔给夏油杰，再指着真人：“杰，把它绑起来。”
真人：“？”
夏油杰：“？”
一分钟后，真人再度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这鞭子居然是特级咒具！
“既然你不愿意吃手指，我就喂给别人吃，哪个小朋友会这么幸运呢……”
源柊月假惺惺地叹气，把玩着那根装有手指的盒子，抛到空中，又稳稳接住，低着头在后院搜寻合适的植物。
其步伐和目光如同阎王点名，胆小菇蹲下流泪，其他白卡植物没有自主意识，却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只有窝草，在他走过来的时候，眼睛一横，冷冷地盯着他，一如既往的谁也不服气。
源柊月：“？”
真拽，就决定是它了。
怼到它嘴里不太现实，不过，窝草的头顶有一个投币口，其宽度正好能勉强挤进一根手指。
源柊月费劲捣鼓半天，把宿傩手指塞了进去，像点了鞭炮，捂着耳朵调头就跑。
夏油杰惊呆，看到东西的刹那，他隐约猜到了是宿傩手指，还没来得及追问对方是怎么得到的，就看见他反手把手指喂给了自己的植物。
“你……”
吞下手指的窝草，表情变幻莫测，接着一道七彩虹光闪过，它变成了……巨人僵尸！
是最常规的白眼伽刚特尔，手里提着电线杆，身后有背篓，背篓里装着一个嘻嘻哈哈的小鬼僵尸。
【叮——】
【咒灵图鉴】
【巨人僵尸】
【你熟悉的对手，塔塔开来了！一自摸塔塔开！】
源柊月的猜测得到证实。
一根宿傩手指的等级，在系统的计算体系中，约等于一只普通特级咒灵或较强的特级咒胎，也就是二十五级左右，而两面宿傩的等级，至少有500级。
巨人僵尸开始攻击离它最近的植物。
游戏里的样子，一比一投射到现实，巨人僵尸身高大约有两层楼，如同一座小山，相伴而来的是较慢攻击频率和移速。
它的攻击前摇很长，举起电线杆，后仰，啪，砸下，把眼前的植物直接砸成纸片。
这一下还挺重，“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但受害者只有一只小喷菇，雷声大，雨点小。
听到动静，伏黑惠立刻赶过来。
眼前的景象，伏黑惠习以为常：“哥哥，你又抽到咒灵了吗？”
源柊月：“不太一样，那是你爹。”
伏黑惠：“？”
源柊月指向巨人僵尸：“上吧小惠，用父子亲情感化它！”
伏黑惠：“……”
夏油杰：“不用搭理他，他又在艺术创想。”
伏黑惠：“……嗯。”
后院草皮严格参照游戏里的模样建设，一路归一路，一格归一格。源柊月观察片刻，和游戏里一样，这只巨人僵尸，只会走直线，也只会攻击挡在它面前的植物。
于是，他放心地把真人放到巨人僵尸所在那一路。
被五花大绑的真人：“？”
真人莫名其妙着，看到接近它的特级咒灵，不好的预感达到顶峰。
对比体型，它和巨人僵尸简直就像小体鲨鱼遇上鲸鱼。
巨人僵尸举起路牌——
“等等、不会吧……”真人几乎要冒冷汗了，可又挣脱不了身上的特级咒具约束，“喂，我也是咒灵，手下留……”
“轰！”
“啊！！”
真人的惨叫和地面的震荡一同响起。
“测试一下双方的耐久。”源柊月这才告诉夏油杰目的，“等会儿真人快死了，你就把它变成咒灵球，直接收复吧。”
夏油杰：“不继续留着它，模仿它的术式了？”
源柊月：“试过很多次，没用，算了。”
他的耐心有限，这段时间中，对真人的术式模仿已经超过一百次了，依旧没有收获。
再毫无约束地留着它，它逃跑的机会也会变多，源柊月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于是他们看着真人挨打，耐心等待。
真人的惨叫尤其凄厉，和人类相近，听得伏黑惠都有些不忍心。
伏黑惠：“……直接把它祓除掉算了。”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伏黑甚尔讥笑一声：“呵。”
对咒灵宽容，就是对人类的狠心。
但源柊月没有趁机教育小孩。
真人被打了三十大板，痛苦到变形，几乎要维持不住人类外貌，他摸了把小核桃坐在那津津有味地看，突然发现眼前的画面有种既视感。
由于真人一直活着，并且挡路，巨人僵尸反复做着“后仰——举起路牌——前倾——砸下去”的动作，前后前后前后……
“小惠。”源柊月突然问，“你喜欢坐摇摇车吗？超市门口很常见的那种。”
伏黑惠：“？”
话题是怎么跳转到这里的？
“……好像……没有吧？”伏黑惠老实回答。
源柊月：“给你这个弥补童年的机会。——杰，我需要蝠鲼！”
夏油杰：“……行。”
他丢掉核桃壳，拍拍手掌，抖干净沾到掌心的核桃皮，接着把不明所以的伏黑惠提溜到蝠鲼上。
蝠鲼载着他们飞到巨人僵尸身后。
众所周知，巨人僵尸的背篓里有一只小鬼僵尸，在它受到一定攻击量后，会将小鬼僵尸丢出去，飞出一段距离，攻击后排植物。
蝠鲼靠着背篓，像一张飞天毯子。
源柊月接近小鬼僵尸，一把揪住它的头毛，把它从背篓里拎出来。
小鬼僵尸：“？”
它原本就是大小眼，豁牙，此时它无比智慧的眼睛露出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
——程序不对啊，好像不是这么个走法？
但来不及反抗了，源柊月直接把小鬼僵尸丢到地上，任它被一堆植物突突消灭。
巨人僵尸骤然停下动作。
按照游戏中的设定，巨人僵尸3000点血量，会在受到2000点伤害时，丢出小鬼僵尸。
背篓空了，它下动作，路牌悬停在半空——出BUG了！
于是，源柊月眼疾手快，把伏黑惠装进背篓，以人代鬼，充作小鬼僵尸。
伏黑惠：“……啊？”
这是在干什么.JPG
更令他惊恐且不解的是，巨人僵尸……无视了身后的他！
继续举起路牌，一下一下砸着地上挡路的真人。
伏黑惠坐在背篓里，随着巨人僵尸规律的动作，后仰，前倾，上下上下，后仰，前倾，上下上下……他立刻明白了‘摇摇车’指的是什么，似乎是这么回事，但这也太惊险刺激了吧！
真人的惨叫也非常规律，被砸一下就喊一声，无形之中仿佛有“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在循环播放……
伏黑惠：“……”
伏黑惠：“哥哥，让我下来。”
源柊月：“喜欢你就多玩会。”
伏黑惠转向地上的伏黑甚尔，求助：“老爹——”
伏黑甚尔一点没上来帮忙的意思，打个哈欠，毫无感情地说：“这么弱，自己解决。”
这么弱：指特级咒灵。
小学二年级，但是被迫对战特级咒灵。
伏黑惠：“……”
他一点都不对幸灾乐祸的渣滓哥哥跟从不管事的人渣爹抱希望了，正准备召唤玉犬试试能否与之一战，却见夏油杰一挥手，调伏出虹龙。
夏油杰忍不住指责另外两位人渣：“小惠还是小学生，你们稍微照顾下孩子行不行？”
在他的操纵下，虹龙冲向巨人僵尸，一口咬下它持有路牌的胳膊，转身尾巴又是一甩，抽向它的脸。
这一切发生的太迅速，源柊月面色一变：“等等，杰，不……”
但来不及了！
巨人僵尸受到的秒伤超过两千，触发丢小孩机制，另一只手抓住背篓，把里面的伏黑惠丢了出去！……这下真成小鬼僵尸待遇了！
夏油杰：“！”
伏黑甚尔：“？”
源柊月：“！！！”
被丢出去的伏黑惠：“哥哥——”
幸好源柊月正坐在蝠鲼上，立刻朝着他的飞行轨迹冲过去，而在追上伏黑惠之前，另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半空，稳稳接住了飞过来的海胆头小鬼。
白发少年身形修长，单手提住伏黑惠，面无表情地盯着源柊月。
他一直在屋顶上坐着，看他们热热闹闹说笑，现在才得空插入。
“玩得挺开心啊。”五条悟说。
和别人在一起就这么高兴。
偏不给他一点好脸色看。
……都好几天了，差不多可以了吧？怎么就那么记仇。
“嗯。”源柊月淡淡地说，“你把小惠带下去吧。”
交代这么一句，也不准备等他回应，坐着蝠鲼降落到草地上，没事人一样走开了，仿佛和他说话是什么无法忍耐的事。
五条悟：“……”
五条悟快气晕了。
他扯着一边嘴角，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狞笑，后槽牙不由自主咬紧。
伏黑惠对于情绪和氛围的微妙感知，远远领先于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再加上这两天不是第一次察觉到两人间的微妙感，忍不住发问：“你们……是吵架了吗？”
“没有，怎么会。”五条悟冷漠地回答道，仿佛一潭死水，“明明是这个臭橘子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无法交流，这么多天，已经受够了，既然他不愿意和好，那我会让他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他的语气确实很冷，伏黑惠眉头一皱，真心不希望两人继续僵持下去，试图劝架：“其实，哥哥……”
然后就听见五条悟吐出一句咬牙切齿的威胁：“老子再也不会给他钱了！”
接着，在心里冷酷地补充道，除非他求我。
伏黑惠哽住：“啊？……这样吗？”
真是极其铿锵有力的吵架宣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