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占据了她十八年的人生, 即使不是本意,也是个错误,如今既然真相大白, 又何必一错再错?”
沈曼比于池更震惊。
她一直以为青黎与这个家庭的粘性远远不止于所谓的血缘,还有那么多年的养育和陪伴, 所以青黎不应该、也绝不可能会主动提出离开这个家。
“什、什么叫错误?这事又不是你的错!你就是我的女儿!”沈曼站起来,声音都有些抖。
青黎倚着床头, 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亲子鉴定显示我不是, 于池才是。”
于荣年愣了下:“你什么时候……”
青黎转过头看他,目光平静到令人觉得冷酷。
于荣年拧起眉。
青黎说:“于池已经回来, 我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继续占据她的家、她的父母, 也做不到继续心无芥蒂的做你们的女儿。”
沈曼摇头:“我不在乎……”
青黎说:“我在乎。”
沈曼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我很抱歉,妈妈, 于池。”青黎看向钉在门口的于池。
于池在她的视线中有些无措,但慢慢的, 又从心底生出一种模模糊糊的认知。
于池长于一个并不完美的家庭, 贫穷困顿, 父母兄妹亲情之间的维系全靠世俗伦常,可尽管如此, 在一张亲子鉴定之下她依然无法断然与之决裂。
但青黎好像不是。
她好像很轻易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很轻易的就把自己从这个家里摘出去, 很轻易的就愿意和以前十八年的生活做切割。
轻易到看起来有些凉薄。
出院之前, 青黎又约着见了一次江河。
或许是因为已经被于荣年警告过,江河比前些天见时萎靡了些, 但在青黎主动说出已经跟于家讲清楚会离开时他还是大吃一惊。
“你疯了吧?于家那么有钱,他们又想继续认你做女儿, 你干什么要走!”
青黎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只是说:“你也看到了,我有心脏病,日常疗养花费不菲,我想知道,我回去之后,你们有没有能力承担?”
江河一愣:“你什么意思?”
青黎说:“于池回于家,按道理我当然也应该回江家,我治病养护的费用自然就该你们来出。”
江河脸色骤变:“那你更不应该离开于家!你不知道你自己什么状况吗!我们家怎么可能有钱给你治病!”
青黎说:“我之前听于池说过,她走之前,于荣年曾经给你们留下一百万,而且你们在乡下住的还是小别墅,凑合凑合,怎么着也够我两年的医疗费,以后……”
“不可能!”江河听她直呼于荣年大名的时候就差点没绷住,到后面更是直接打断她的话:“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青黎没说话,直直的看着他跳脚。
江河抓着头发,烦躁的在病房里转了一会儿,停下来:“于家之前不是说你和江池是双胞胎么?这说明她们还打算继续养你,你再跟她们好好说说,还有江池,你们相处了这么久,她们不可能忍心把你赶走。”
青黎淡淡道:“我没那么无耻,就算她们不赶我走,我也会离开。”
“你!”江河咬牙,低声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离了于家,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没了!”
“可你过来不就是想拨乱反正、改正错误吗?”青黎歪了下头,又说:“我之前忘了问,你是怎么找到于家的?”
她话题转的快,江河明显噎了下,目光微闪。
“于家是大户,我随便问问不就知道了……”江河看着她,“你还有功夫问这个,多想想你自己吧!我老实告诉你,你要是真离了于家,我是不可能给你一分钱的!”
他说完后便恶狠狠的摔门离开。
医院陪护一直在门口守着,很快就从外面进来,一脸担忧。
青黎笑笑,神色如常:“没事。”
下午的时候,于池给她发消息,问她是不是真的打算回江家。
青黎一看便知道江河肯定又亲自找了趟于池,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江河比她这个正主还着急。
面对于池,青黎倒没有隐瞒:不回。我已经十八岁,是成年人,具备行使完全民事行为责任的能力,可以选择在外独立。
对方许久才回了个消息,只是个简单的哦字。
青黎把手机放在一边,转而继续看助理发来的邮件,年后这么长时间,新的团队已经逐渐到位,事情自然也多了些。
看完向研究所递交的资料,青黎去拿手机,才看见聊天页面中,于池二十分钟前发过来的话:如果,我也不在乎呢。
青黎:我在乎。
消息发送成功,青黎却微微皱眉。
其实要说在乎实在是牵强了些,事实只是因为青黎能看见于池原本的未来,在那个未来里,沈曼和于荣年或许还对“于青黎”有所宠爱,但到底是给了“江池”一个完整的身份。
如今,青黎占据“于青黎”人生的事已不可挽回,可对于池,她却在一早就有过决定。
江河突然冒出来,不过是给了她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
更多的,可能还想看看于池是不是那个人……
又或者说,我呢,多了一世记忆和身体的我,还是不是曾经那个青黎呢?
禹城天气热了起来,青黎在医院待了整整一个月,等到身体完全康复才选择办理出院。
出院的时候,她这一届的高三生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高考,好在青黎已经被保送,所以并没有这一重烦恼。
只是在第二天,她就从于家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