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到这灯会的了。
只记得走出朱雀阁的时候，莫名觉得呼吸格外沉重，好似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若想要根除心魔，不能只是一味逃避，他知道，他必须处理好自己对柒阮的感情。
过多的杂念留存于心上，只会让心魔日益壮大。
可当他久违地再次见到柒阮时，却又失了语，思来想去，再三犹豫，终究还是说不出半个字。
柒阮显然也不想跟他有所接触。
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悲。
离开朱雀阁后，沈翊想到外头随便走走，整理一下乱如飞絮的思绪，只是不知为何，走着走着便到了这灯会来。
更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本能地追了上去。
柒阮呆呆地看着那立于灯火之间的挺拔身影。
暖色调的火光照映在沈翊的脸上，饶是那惯了冷若冰霜的人，都愣是照出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
柒阮很久没有这般直勾勾地盯着沈翊看了，霎时间竟是愣神了片刻。
待他反应过来后，才慌乱地想要挪开视线。
最终还是沈翊踏出了第一步，迈向了他。
“缘何独自在此？”
见沈翊突然走近，柒阮一时愣了神，总觉得莫名地紧张，“不，不是一个人，我跟子期哥哥失散了。”
“季子期？听说你们这些天都在一起？”
“唔……”柒阮挠了挠脸颊，跟沈翊一边说一边走着，“算是吧，我去了季家过春节。”
“随后又去了混元宗的喜宴，虽然没什么好事发生就是了……”
听见柒阮说起这些日子的经历，沈翊心中却没由来地一阵焦躁。
他不想听见柒阮说出别人的名字，尤其是季家那个不安好心的小子。
虽然早有听说柒阮这些日子都跟季子期在一起，甚至去季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亲耳听见柒阮笑眯眯地说出来，他心中却颇有些不是味儿。
见沈翊突然变得沉默，柒阮也就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漫无目的地走着。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哪怕四周再热闹，他们之间似乎有一股别样的气场，是外头的喧嚣渗透不进来的。
沉寂的氛围压得柒阮几乎透不过气来。
柒阮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只好随便指着一个小摊档道：“我想玩这个。”
沈翊剑眉一挑，对柒阮的选择颇为意外，“你确定？”
“确定！”
小狐狸非常坚定！因为两个人这样尴尬地乱晃真是让他非常头皮发麻，还不如随便找个小摊档分散一下注意力，尽管他完全没注意找个摊档到底是干什么的。
于是片刻之后，两个百岁修士坐在一群三岁小儿中间，拎着一个纸糊的小鱼网捞金鱼。
沈翊：“……”
柒阮在看到边上几个熊孩子的时候也是一愣，可某只小狐狸的心理年龄本就跟孩子相距不远，坐下没多久便已经跟边上的孩童一般，专注投入地捞起金鱼来。
这小摊档是一个低阶修士所开的，因此比寻常摊档看起来要厉害一些。
只见摊档正中央漂浮着一个巨大水球，水球里头有着一尾尾漂亮的橘红色金鱼游来游去。
柒阮老实地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水球里头的鱼儿，看准了喜欢的金鱼便迅速出手！
只是那纸糊的渔网着实太过脆弱，刚一入水便已经破开，压根捞不上来鱼。
柒阮不服输，又一连试了好几次，每一回都是刚进入水泡里头渔网就已经破烂不堪。
眼见小狐狸跟傻鸭子一般扁着嘴，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沈翊心中便是一阵柔软。
他哭笑不得地拿起其中一个渔网，“柒阮，你且看为师是如何做的。”
“嗯？”柒阮闻言竖起耳朵，死死盯着沈翊的每一个动作。
只见沈翊手中的渔网入水之后，不但没有轻易破开，甚至能平稳地在水中动作，轻而易举便将一尾橘红金鱼捞了出来，
“哇！！”柒阮忍不住爆出赞叹的呼声，“师尊好厉害！”
只是话刚落音，他却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刚扬起的笑容又收敛了回去。
沈翊却像没察觉到他的不妥一般，径自说道：“拿渔网的手必须要稳，不可乱用蛮力控制，入水之后仔细感受水的流动，随着水流而行，不可急躁。”
“哦……”柒阮低垂着眸，乖乖点头。
得了沈翊的指导，柒阮接下来果然好上了许多，足足捞上来了十尾小鱼，本还有些心情低落的小狐狸顿时开心了不少。
待他们捞完金鱼后，老板笑眯眯地告诉他们，可以带走一条最喜欢的小鱼。
柒阮板着小脸，严肃认真地挑选了许久才选定了一条银白色的小鱼儿，上头还有橘红的斑点，圆头圆脑的凸眼金鱼看起来格外蠢萌。
他学着老板那般用了个小法术，造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水球，暂时养着小金鱼，待回到沧衡宗再寻个合适的容器当鱼缸。
两人带着小金鱼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深。
柒阮始终走在沈翊身后，不发一言。
沈翊回头，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说话。
“柒阮。”
不知过了多久，沈翊才终于停下了脚步，淡淡地喊出了那个让他日夜无法忘却的名字。
“嗯？”柒阮抬眸看向他。
沈翊一直知道柒阮的眼睛很好看，明明是勾人的凤眼，却偏偏有着清澈天真的眼神，有一种不染世俗烦嚣的美。
那样一双眼，总给人一种能穿透肉体，直视魂魄之感。
沈翊薄唇微启，正要说话，却突然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
“小阮！！”
“子期哥哥！”
季子期左手提着两三包糖糕糖豆，右手拎着好几串糖葫芦，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
“你这小狐狸怎么一下子就窜没影了？都快把我吓死了。”
他将手中的吃食一股脑塞给柒阮，“我在寻你的路上买了好些你爱吃的东西，你看看喜欢不？”
“喜欢！”柒阮笑眯眯地接过东西，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糖葫芦。
腮帮子鼓鼓的小狐狸正想问沈翊有什么话要说，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方才还在跟前的师尊早已不见了踪影。
“诶？”
“怎么了？”季子期问。
柒阮摇了摇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