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甲一方的尚元宗位处南方的丰益城,跟青雨城临近,因此两人御器飞行,很快便抵达了金碧辉煌的尚元宗。
真·金碧辉煌,这尚元宗里头所有建筑都金灿灿的,上到宗门大殿,下到最简单的一桌一椅,一个小凉亭,全都镀着一层金子,把暴发户气质彰显得淋漓尽致。
看着眼前金光闪闪,但显然毫无审美可言的建筑群,柒阮嘴角一抽,努力找出一个委婉点的形容词:“当真……富贵。”
季子期冷笑一声,无比直白:“草包就是草包。”
得知季家少爷已经抵达,尚元宗宗主尚庆百忙之中抽空,紧赶慢赶地来到了大殿迎接。
“季少爷——”人未到,声先知。
柒阮闻声抬头,探头探脑看向门外,这才看到远处有一个圆润肥胖的身影在逐渐走近。
那尚庆看起来丝毫不像修士,大腹便便,贼眉鼠目,五官丑得恰到好处,毕竟若是再丑上一分,恐怕会让柒阮当场把年夜饭都给吐出来。
尚庆留着两撮八字胡,说话时胡子一动一动的,“未知季少爷今日来访,尚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虽然长相不如何,但尚庆这人说话做事还颇上道,季家在修真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自然百般恭维讨好。
“尚宗主客气了,得知宗主喜事,季家自当要来贺喜一番,初次来访,只觉——尚元宗当真是绣闼雕甍、金碧辉煌,实在太有气派了!”
听见季子期跟那尚庆互相说着客套话,柒阮自觉保持沉默,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说人家是草包吗?!
想到季子期居然说这尚元宗有气派,柒阮当下忍不住,有些许想笑!
小狐狸努力憋笑,把自己憋得面容扭曲,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
尚庆跟季子期客套过后,这才发现那季家少爷身后居然还站了一个小家伙。
“这……如此天姿国色的绝色人儿,本尊方才居然没有发现?请,请问您是?”尚庆第一眼就被柒阮的姿色给惊艳到了,色眯眯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柒阮身上。
“呃……”柒阮向季子期投来求助的眼神。
季子期轻轻将柒阮拉到身后,彻底把人挡住,隔绝了尚庆不怀好意的眼神,“尚宗主,柒道友乃是季家的贵客,此次随我一同前来,也是想讨个喜气,您不会介意吧?”
“哦呵呵呵,不介意不介意,有季少爷跟柒道友这等贵客赴宴,尚元宗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尚庆本就是人精,自然从季子期话里听出来弦外之音,看来这小漂亮不是他能觊觎的,当即便收敛了眼神,又着人安排好了两人的住处。
“喜宴尚有两日才开始,两位就暂且在宗门内小歇两日吧。”
一直到将两人送到住处,尚庆才急匆匆地离开,继续回去筹备喜宴之事。
那尚庆给他们安排的院子还算清净素雅,总比外头那一堆闪亮亮的房子要好上几分。
只是柒阮向来坐不住,刚坐下没多久就嚷嚷着要四处探索一番。
想来这尚元宗虽然是个草包宗门,但宗门上下除了有些贪慕虚荣外也还算安分,出不了什么乱子,季子期也就随他去了。
许是季子期特意说过他们喜爱清净,所以尚庆给他们分配的院子格外僻静,位处一片竹林之后。
这会柒阮正在林间闲逛,隐约间听见了些细碎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哭泣。
小狐狸耳朵抖了抖,循声而去,走过弯弯绕绕的小道,最终在树影婆娑间找到了一个蹲在树下抱着膝盖抽泣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身材娇小,看来不过豆蔻年华,着一身鹅黄仙衣,看那衣料子,想来也非富即贵,并非一般人家的孩子。
许是听见了柒阮的脚步声,小姑娘缓缓抬头,露出通红的双眼,脸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泪珠。
小姑娘迅速抹干了泪,警惕地看向柒阮,“你,你是什么人?”
柒阮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友善的眼神,“我叫柒阮,是来赴宴的客人。”
听到‘赴宴’二字,小姑娘顿时皱紧了眉头,“有什么好赴宴的,这种破喜宴,不来也罢。”
“诶?成亲娶妻,难道不是人间美事吗?你为何这般不忿?还躲在这林间偷偷哭。”
“哼!”小姑娘很是不屑,“这哪是什么喜宴!我姐姐根本不想嫁给尚庆那糟老头!”
“姐姐?”柒阮眨了眨眼,“你是苏晴的妹妹?”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惊慌失措地捂住嘴巴疯狂摇头,“不是不是,你认错人了!”
“你刚刚自己亲口说的……”
小姑娘沉默片刻,最终跟放弃挣扎一般放下了手,无力地坐在地上,“你是哪个宗门世家的人?”
柒阮想了想,他现在应该算不上沈翊的弟子了,只好摇头道:“无门无派,一介散修。”
“我叫苏梨。”小姑娘小声说道。
“那……那我跟你说一个事情,你可愿意答应我,不说与外人听?”
“好。”
“我的姐姐……她,她根本不想嫁给尚庆,她本就有心悦之人,却因为这门婚事,不得不跟所爱之人忍痛分别,还日夜垂泪,痛苦万分。”
柒阮皱着眉,颇为不解,“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嫁?”
小姑娘愣了愣,却死死咬住了下唇,只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那日,柒阮安抚了小姑娘许久,直到天快入黑,那小姑娘才终于露出笑容,挥别了小狐狸。
柒阮回到院子,将苏晴的事情告知季子期。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苏晴所爱之人乃是我的友人,玄天门的内门弟子沈睿。他俩早已互通心思,本来只待告知族中长辈,便可结为道侣,只是不知最近到底出了什么岔子,竟会发展成如此境地。”
季子期亦是想不通这里头到底有何隐情,想来这次尚元宗的喜宴居然能请来这么多宗门世家的人,怕也是大家都想八卦一下,这草包尚庆到底有何能耐,居然能高攀苏家嫡女。
“不过,世上本就有许多难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得像你这般自由从心,身在世家之中,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季子期苦笑着说道。
柒阮闻言跟泄了气一般趴到了桌子上,闷闷道:“我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快活呀!”
“唉……为何世间情爱之事如此复杂?”柒阮忍不住揉了揉脑袋,一头秀发被他搓得乱糟糟,足可看出小狐狸到底有多烦恼。
……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
“关关之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朗朗读书声萦绕在沈翊耳边,哪怕他紧闭双眸,屏蔽五感,在瀑布之下打坐,依旧能听见那独属于少年人的,娇软稚嫩的声音。
哪怕屏蔽了五感也没有半点作用,心魔的声音并不存在于外界,而是发自内部,是他心境里盘旋的蛊惑之音。
沈翊徐徐睁眼,自瀑布之下走来。
倾泻而下的瀑布打湿了全身,他只着了一件纯白单衣,这会衣裳被打湿,紧紧贴在肌肤上,隐约可见精壮流畅的肌肉线条。
离开水面,沈翊施展法术烘干了衣服,再披上玄色外衣,冷冷地看向那一直待在河边诵读情诗的红衣心魔。
心魔依旧维持着柒阮的模样,倾国倾城的长相没有半分瑕疵,艳丽红衣衬得肌肤更加雪白,一双狐狸耳朵娇憨可爱。
那人唯一跟柒阮不同的只有笑容,许是终究是心魔吧,他总是笑得娇艳无比,带着蛊惑人心的魔性。
心魔的狐狸尾巴一扫一扫,划着勾人的弧度。
沈翊沉着脸,低声问道:“心魔,你所欲为何?”
“嗯?”心魔笑嘻嘻地看向他,“沈翊,你终于舍得理我啦?”
他笑着合上手里的诗书,踮起脚尖凑近了沈翊,暧昧而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沈翊的耳边,“我所欲为何?难道不该问……你所欲为何吗?”
见沈翊退开了两步,心魔也不恼,妩媚一笑道:“沈翊呀沈翊,我可是你的心魔呀!我所想要的,难道不就是你所想要的吗?”
“别忘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是你的一切欲念,是你的所思所想,是你最大的渴望。”
心魔轻笑着再次走近沈翊,白皙纤细的手臂软若无骨地环在沈翊颈脖间,他们之间距离几近于无。
沈翊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只能感觉到心魔的呼吸洒落在他的肌肤之上,感觉到那人一颦一笑,每个动作,都会掀起微弱的震颤。
“沈翊……”
“师尊……”
心魔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沈翊,他的声音、语气,都跟柒阮如出一辙。
沈翊知道,心魔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他比以前更像柒阮,更具诱惑,更引人犯罪。
明明柒阮已经不在了,他却依旧没能摆脱心魔。
他冷着脸想要将心魔推开,然而心魔本就无形,只是他的一个概念,一份欲望,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
无法摆脱的心魔如同魔咒一般禁锢着他,依附在他身上,好似缠绕着他而生的藤蔓。
“师尊,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接受我吧,接受我是你所有欲念。”
“跟我一起沉沦吧,沈翊……”
沈翊眉心紧锁,攥着拳头,苍白双唇竟硬生生被自己咬出猩红鲜血。
男人叹息一声,薄唇轻启……
作者有话说:
感谢所有评论、吐槽、投推荐票的宝子=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