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阳台,到了餐厅,眠眠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见到他们来了以后,小姑娘睁着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吃吧。”沈霖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温笑着。
眠眠看着碗里的菜,视线又落到他脸上,点了点头。
莫子晟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金丝眼镜都快掩饰不住他的异常,闭眼再睁开,全部的情绪又收回了去。
他们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一家三口吃了晚餐。
按照之前的惯例,如果莫子晟不去上班,给眠眠讲睡前故事一般是他,但今天沈霖主动提出还是他去。
莫子晟站在那里,顶着眠眠的疑惑的目光什么都没说。
回房间洗了澡,头发干了,莫子晟看了会儿书后躺到床上了,沈霖还是没有回来。
知道对方的心思后,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的笑意褪去,露出了藏在深处的冷漠。
他倒是要看看,他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十一点后,主卧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沈霖望着一片漆黑的房间,静悄悄地,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走到床边以后,他盯着已经闭眼的莫子晟,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下来,占据了最靠旁边的一小块位置,身体蜷缩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这几年他们都维持着同样的默契,现在被他直接戳穿了。他们不可能继续保持相敬如宾的状态。
思极至此,沈霖无意识咬着下唇,感受到了从神经传来的一点疼痛。
如果他不提出来,不仅不会害眠眠难过,和莫子晟也能和平相处。
他无比后悔自己多生事端。
其实现状他已经很满意了……是他自己太不知足了。
一床之隔。
莫子晟早在他躺下的那瞬睁开了眼,眼里无比清明,从沈霖开门的那刻他听了全程,嘴角染上些冷嗤。
胆子这么小,白天提出离婚的时候却振振有词。
我真是小看了你,沈霖。
那天以后,那件事好像从没有发生过,在眠眠面前两人的相处方式依旧如前。
只有他们彼此心里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碎掉了,只能靠薄薄的联系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莫子晟注意力更多落到沈霖身上,而沈霖却似有似无躲着他的目光,像是全部灵魂被抽掉只留下空壳,就算是笑着的也让莫子晟眉心隆起、心生暗火。
不久,莫子晟的易感期要到了。
这个问题他们不得不正视,沈霖也越来越焦虑,他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应对接下来的日子。
易感期前一天。
沈霖刚把眠眠从学校接回来,打开家门,意外发现莫子晟居然已经回来了。
听到的动静的莫子晟看向门口,沈霖牵着眠眠站在门口,一直不进来。
“回来了?”莫子晟听见自己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感觉五官都自然而然得上扬。
怔住的沈霖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带着眠眠进来。
眠眠进来以后就跑到了莫子晟身边,笑嘻嘻问:“父亲,你今天回来得好快!”
莫子晟低头看面前的女儿,眼神柔化:“眠眠,父亲的易感期要来了,你需要到奶奶或祖母那待几天了。”
听了他的话眠眠抬头,眼眸里有些惊讶,然后点头。
莫子晟见她没有任何反抗,满意极了。
一边的沈霖听清他的话瞬间不淡定了,之前的他们俩的特殊时期也没把眠眠送走。他不知道莫子晟这个举动的意思。
“子晟,我——”他急于出声,却让对方一个眼神弄得哑口无言。
莫子晟眼神淡淡落在他身上,情绪没有什么起伏,对他隐忍的质疑无动于衷,转而掏出手机就给他妈妈打了电话。
“喂。您有空吗?想送眠眠去您那待几天。”
Omega明媚的声音传出来,似乎在笑:“不太行,让你母亲带。我新找了个小狼狗,最近脱不开身。”
莫子晟的眼神暗下来,嘴唇轻启:“好,您玩得开心。”
“我快活着呢,你照顾好自己。”Omega依旧兴高采烈的,仿佛没有什么能影响她的心情,俏皮欢脱,“替我和霖霖、眠眠道声好。”
“知道。”莫子晟眼里流露出一丝无奈,“您有什么事和我说。”
听他似乎还要继续说下去,生怕他没完没了,Omega随意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
莫子晟拿着手机,注意到沈霖落在身上的目光,看过去时对方掩耳盗铃般挪开目光。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灼热,沈霖没办法一直装死,只好问了一句。
“妈妈没空吗?”
莫子晟视线牢牢盯着他,点头,低头又给他母亲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来意。
“你问过你妈妈了吗?”女人听了以后,第一句回的是这句话。
对方试探的意味明显,莫子晟眼里染上了冷芒。
“打给您之前,我已经问过妈妈了。她有约会。”
长久的沉默后,女人首肯了。
“嗯,那你一会儿送过来吧。我还没下班。”
“好,眠眠吃了饭我再送过去。”莫子晟说完,听着耳边手机挂断的叮咚声,眉眼耷拉下来,身侧的手死死抠着手机机身。
不用说他也知道,他母亲肯定是又是约了哪个情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推拒。
好不容易挤出一点时间,自然不想浪费在他身上……
思维发散着,莫子晟一时间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征兆。
“父亲?”
“子晟?”
旁边的眠眠和沈霖注意到他的脸色相当难看,小心翼翼开口。
莫子晟看过去,对上了两人担忧的目光,他勉强笑笑,摸着小姑娘的脸蛋目光却看向她身后的沈霖。
“我没事,不用担心。”
沈霖垂下眼,莫子晟几秒后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眠眠:“眠眠,吃完饭后我就送你到祖母那,不用害怕。”
眠眠认真点头,即使眼里有些忐忑。她没怎么见过祖母,但她见奶奶比较多,奶奶对她很好。
沈霖站在一边欲言又止,回想起莫子晟刚接电话那阴沉的表情,又将刚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莫子晟去做饭,沈霖便主动去给眠眠收拾行李,把孩子平时穿的用的都装上,还有书本什么的。
他蹲下身子低头整理着衣服,不由有些出神,嘴唇抿紧。
他没怎么见过莫子晟的Alpha母亲,只有在商谈婚礼和过年时见过几面,对方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医者,给他的第一印象也很好,斯文沉稳。
但,久了以后,他也渐渐摸清了莫家人复杂隐晦的关系,莫子晟不提他也不问。
今天莫子晟要送眠眠去他母亲那,沈霖不太安心。
叹了口气沈霖继续收拾东西,听见门口的敲门声,看过去。
莫子晟站在那里,手扶着门板,说:“收拾好就出来吃饭。”
“好。”
走之前他又说了一句:“多拿些衣服,待的时间挺久的。”
沈霖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他总觉得对方不太对劲。
收回目光,他全神贯注整理行李,装好后把行李箱在一边放好。
吃完饭后,两人一起把眠眠送到了老宅。
莫子晟手里握着行李箱把手,看着沈霖低声嘱咐着眠眠。
“衣服,还有牙膏毛巾爸爸都放在一起了。”沈霖注视着眠眠,细细将她的头发捋顺,眼里都是不舍,“有事可以给爸爸打电话。”
莫子晟上前,跟眠眠说:“进去吧,祖母已经在里面等了。”
此话一落,两人看他,点点头。
他们走到门口,莫子晟敲了门又将眠眠抱起来。
“易感期后父亲和爸爸会马上来接你的,这几天就委屈眠眠了。”余光见门开了,亲了亲眠眠的额头将她放下。
莫子晟继而起身,看向门口的女人。
“来了?”莫母道,低下头看着眠眠时瞬间脸上多了些笑容,“眠眠来了。”
“嗯。”莫子晟略显冷淡,反倒是旁边的沈霖主动叫人,“母亲。”手放在肩膀上让眠眠叫人。
“祖母,眠眠来了。”
莫母笑容更深了,扶着小姑娘的肩头:“眠眠这几天就放心跟着祖母吧。”
眠眠抬头望她,笑容略显腼腆,落在莫母眼里,她笑容却更真实了几分。
“麻烦母亲了,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我。”沈霖见莫子晟罕见地沉默,只好自己开口。
“没事,我也想见见孙女了。”莫母衣着干练,气质沉稳,有一股让人不自觉信服的能力。
沈霖没再说话,莫子晟可算开口了。
“天不早了,眠眠明天还要上课。母亲带她进去吧。”
尴尬的气氛被打破。
莫母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低头让眠眠和他们道别。
“父亲、爸爸再见。”
“眠眠再见。”
“母亲,我们走了。”
莫子晟带着沈霖往外走,坐到了车上,他却迟迟没有发动油门。
顺着车窗望去,屋子的门已经关上了。
两人坐在车里,气氛一时间无比安静,让人呼吸声不由放轻了几分。
“子晟。”沈霖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嗯?”莫子晟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目光直视。
“为什么这次一定要将眠眠送走。”
此话一落,莫子晟转头看他:“我以为你不会问的。”
沈霖被他一句话堵住了嘴,无意识绞着手指,很久后才闷声道。
“我不知道如何弥补你,但你决定的事情……我都愿意遵从。”
车厢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路旁的幽暗的光爬进来,莫子晟的侧脸忽明忽暗。
“你没必要这样。”他声音有些轻,嘴唇打开的形状很小,“我只是想给眠眠一个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