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陈览今终于收到这次交流会的参会名录和议题清单，决定撤回他在出发前说的那么多句“不想去”。这次会议的规格实在很高，有很多他仰慕已久的前辈和感兴趣的话题。
他坐在第五排做了一整天笔记，笔电在下午三点时就电量告罄，又换成笔记本。很久没有这么持续地握笔，不太习惯，手腕酸痛，中指指节都凹下去一个窝。
第一天的会议内容终于宣布结束，陈览今动作幅度很小地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未读里已经停了好几条闻川宇的消息。
陈览今回复：第一天结束了！学到了好多东西。
闻川宇也回得很快：恭喜～～晚上干嘛？
陈览今刚要回“不知道”，导师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没白来吧？一会儿你和何馥跟我去参加个晚宴，规模比这小点儿，都是熟人。”
“啊，好的。”陈览今点点头，只敢在微信上和闻川宇吐槽——
[观山]: 晚上去社交……
附一个流眼泪的小熊表情包。
随导师的车转场到晚宴，就在他们订的酒店楼下，一个不大的宴会厅。他们刚推开门，整场的视线就都看过来。导师在业内挺有声望，一下就有好几个人朝他们走过来，陈览今徐徐换上社交专用微笑，在导师身后演一颗安静盆栽。
导师同朋友闲聊过几轮，话题转到小辈，陈览今、何馥和导师朋友带来的学生都做了自我介绍。陈览今在此刻无比感谢何馥，她话多又自来熟，一个人能顶八个陈览今。她在前边儿“舌战群儒”，陈览今就继续在旁边装鹌鹑。
只不过纯靠何馥也没用，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也许是注意到他一直不说话，导师的朋友，一个长了好几缕白发的老教授，特意把眼神转到他身上：“小陈比较内向哈？你是研究什么领域的？”
突然被点名，陈览今吓了一跳，好在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难答。他大致介绍了自己的研究领域和学术成果，老教授拍了拍手：“不错，年轻有为，小陈有对象没有？”
……啊，就知道话题无论如何都会拐到这的，之前也有过，当时他答“没有”，于是又牵扯出一串问题，险些加场相亲。但这回没事儿了，陈览今用力地点头：“有了，有对象了。”
何馥也帮腔：“他上周刚结婚呢，感情可好，早上都送他来实验室。”
……是不是太夸张了，也就碰到一回吧何馥！陈览今有点儿不好意思，没说话，何馥又接着说：“这一趟他婚后第一次出来，一会儿回去肯定还得视频通话什么的，是吧？”
这就纯属造谣了，只不过陈览今连在这儿说话都费劲，更别说辟谣了，所以只红着耳朵，胡乱点头。
老教授闻言大笑：“那你们年轻人别在这陪我们老头老太闲聊了，赶紧吃东西去吧，吃完爱干嘛干嘛去。”
何馥在导师背后冲他眨了眨眼，然后转回去最后客气寒暄一轮，就带着他一起跑路了。
刚走出几米，何馥就冲他吐舌：“受不了了，我要悄悄撤了，拜拜！”
陈览今抬头看他：“不先吃点东西吗？”
何馥一脸理所当然：“这些东西纯看着好看，哪儿有好吃的啊，难得来北京，吃这些不白瞎了？万一一会儿再让导逮住，走不了了就。”
确实，陈览今深感同意，但是又不想和何馥一起走，他一个人听她叨叨太累了。于是点头说拜拜，随便拿了个甜品，先消磨五分钟再走。
陈览今拿出手机，和闻川宇说“准备走了”。闻川宇回过来一条“这么快，我以为这种场合要社交好久呢”。
陈览今想了会儿，慢悠悠地打字：同门说我着急回家和你视频，就先放我们走了。
其实大可以不如此具体地告诉闻川宇，但他还是这么说了，有原因吗？
闻川宇回复他：那一会儿我们视频吗？
陈览今回：好。
这或许就是原因。
陈览今必须承认，他有点儿想闻川宇了。
为自己设定的五分钟一到，陈览今就拿上包，小心翼翼地溜着边儿走了。宴会厅拢共就这么大，出去一个人还是挺明显的，但陈览今选择掩耳盗铃，只要他不抬头看，就没人会发现他走了。
顺利离开宴会厅后，陈览今又埋头走了一截，一直到出了酒店才放松下来。酒店门口就是一条能临时停车的单行道，有上客的也有下客的。陈览今还没想好去哪儿，又怕在门口碰上人，索性随便上了辆空的出租车，和司机说：“先打表随便开吧，我想好去哪再和你说，谢谢。”
车辆缓缓驶出，陈览今给闻川宇发了个定位，说：我溜出来了，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吃的吧。
闻川宇很快给他发过来一个大众点评界面，是一家春饼店，评分不错。陈览今也没仔细看，就把位置读给司机师傅听，读完给闻川宇发了消息：现在视频吗？
手机很快响起来，闻川宇直接给他拨了微信通话。陈览今手忙脚乱地从书包的侧袋里找到蓝牙耳机，连上之后才接起来。
屏幕上出现闻川宇的脸，明明才分开一天多，陈览今却觉得好久不见。
“你怎么还耍大牌呀，”闻川宇笑，“这么久才接。”
陈览今知道他只是开玩笑，没有真的生气，却故意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在戴耳机。”
语气委委屈屈，于是轮到闻川宇手忙脚乱：“我没生气没生气，没事的，你有接就行，没接也行，我可以再打。”
计谋得逞的陈览今没忍住笑起来，通话那头的闻川宇眯起眼：“好啊你，学坏了？”
陈览今一脸无辜：“没有吧？”
“有！”闻川宇控诉，“刚认识那会儿你对我可客气了。”
“噢……”陈览今歪头，把音节拖长，“那再对你客气点儿？”
闻川宇即答：“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到地儿了啊。”司机师傅开口把他们的对白打断。陈览今在路边随便拦的出租车，没法儿像网约车那样自动结算了，只好把微信通话退到后台，扫师傅的收款码。
“三十七是吗？”陈览今习惯性地确认金额，尽管计价器就在他面前不到一米处支着。
“嗯，”司机抬手把灭了的车内灯按开，“和对象打电话呢？感情不错啊。”
陈览今笑了笑，说：“付好了。”推门下车，冷风一下子灌过来，他伸手把衣领拉紧了些。
耳机里，闻川宇在电话那头：“他说我们感情好耶。”
太冷了，陈览今冻得牙颤，声音都抖：“还行吧。”
嗯？没有否认“对象”吗？闻川宇眼睛转了转，是好兆头吗？
陈览今这一次出门，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闻川宇不确定这是不是一种错觉。
或者说从出门前开始？说那么多遍“不想去”，多像在发脾气，但以往的他完全没办法把“发脾气”这三个字和陈览今联系在一起。
就好像……陈览今原本是疏离客气的学长，现在却像一团毛茸茸的山雀，栖在他的手心。
是好兆头吗？是好兆头吧。
作者有话说:
是（点头）
下一章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