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听到秦诗瑶跟凌韵的话, 穿着限量版高跟鞋的女人不乐意了。

  她当下站出来对线,“你们怎么这么肤浅,爱情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吗!”

  秦诗瑶嘲讽值拉满, “哦,原来你的爱好是穷男人。”

  凌韵也投去嫌弃的目光,“一身logo, 什么档次品味, 也配说我肤浅!”

  傅芸芸紧跟着两位姐姐步伐,出言挖苦, “既然你有恋穷癖, 那你跟这个有钱的谈什么,快去找穷的。”

  女人面色略微扭曲, 险些维持不了贤良淑德的假象, “我只爱阿城,不管他有钱还是没钱。”

  说着她朝保洁那边瞟去, 暗指意味颇浓, “不像某些人, 认钱不认人。”

  秦诗瑶挑眉, “认钱怎么了?要身材没人品,要人品没能力, 要能力没男德, 就这样还不让人家认钱?”

  女人狠狠一噎, 之后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你又没了解事情所有真相,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凌韵翻了一个白眼, “就冲那男的找了你,就知道他审美不咋样了。”

  女人哈了一声, “我再怎么样也没有像某些人嫌贫爱富!”

  傅芸芸恍悟过来,“原来你是知道这个姐姐在这里做保洁,故意来碰瓷。”

  被戳中来意的朱子琳恼羞成怒,“什么叫来碰瓷?我是来……”

  秦诗瑶截过她的话,“来干什么?该不会上演小人物逆袭,然后在前任面前耀武扬威的戏码吧?有些站在风口上飞起来的暴发户是爱干这样的事。”

  “什么小人物逆袭,暴发户?”朱子琳露出骄傲之色,“城哥家本来就有钱,他只是装成普通人。”

  秦诗瑶鄙夷之色更浓,“我还以为他最起码有点本事,找到风口白手起家,结果还是得靠家里的爹,这还不如暴发户呢。”

  凌韵做作道:“原来还能装成普通人?我怎么就不行呢,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是大小姐。”

  傅芸芸真诚困惑,“干什么装普通人?脑子有病?”

  朱子琳拼命深呼吸,告诉自己跟这帮土包子置气没必要。

  调整好心态,她高贵冷艳道:“那是因为城哥家太有钱,不想被拜金女沾边,你看,这不是检验出某些女人的品质?”

  某些女人听到这些话,更用力攥着手里的打扫工具。

  她知道顾城的真实身份后,也曾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原来是不相信她。

  秦诗瑶开始捋这件事,“也就是说,他怕接近他的女人,是因为钱才看上他,所以他要隐瞒真实身份。”

  朱子琳矜傲道:“对。”

  秦诗瑶:“那我明白了,他肯定是床上不行。”

  朱子琳:“?”

  沈亭州赶紧捂住傅芸芸的耳朵。

  傅芸芸拼命扒拉沈亭州的手,一双眼睛求知若渴地望着秦诗瑶。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快说快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身后的许殉,“她怎么这么关心别人家的事?”

  这个她应该是指秦诗瑶,沈亭州露出无奈的微笑。

  傅芸芸在心里配音:不像我,只会关心giegei一个人。

  “你胡说什么?”朱子琳恼怒反驳秦诗瑶,眼睛却瞥向一旁高大英俊的顾城。

  顾城的眼睛黏在对面的唐柠身上,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还想着那个女人,眼睛里只有她,朱子琳心凉半截。

  秦诗瑶有理有据,“难道不是吗?一个男人要不是床上不行,是不会这么自卑的。”

  她的话拉回朱子琳的注意力,细眉拧起,“城哥什么时候自卑了?”

  凌韵倒是对上了秦诗瑶的脑回路。

  “他要么是床上不行,要么就是没赚钱能力,只能靠家里的废物二代,有上进心,疼老婆的男人都是——既然老婆喜欢钱,那我就努力赚。”

  傅芸芸:“就是就是,想心爱的女人跟着自己吃苦,你品,你仔细品,什么德行的男人才会干出这种事?”

  被她们这么一说,朱子琳竟然也觉得这个考验方法是不是有点……

  不对,她怎么能听了她们的挑拨?

  朱子琳反驳:“那是因为顾家家大业大!”

  一直沉默的唐柠终于开口,“再家大业大,我也没有花过他一分钱。反而是你的城哥,衣食住行用的都是我的钱。”

  秦诗瑶啧了一声,“那这就是包养了,既然是包养,金主想甩你不全看心情?”

  凌韵捏着手指关节,“最讨厌软饭硬吃的男人。”

  顾城盯着唐柠,语气低沉,“只要你再晚分手两天,就能拿到两百万,可惜你没有继续装下去。”

  跟唐柠恋爱时,顾城伪装的身份是一个画家。

  当时唐家还没有败落,唐柠砸钱养着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但又实在好看的小画家。

  按照顾城原定剧本,会有一个富商看中他的才华,花两百多万买下他两幅画,唐柠作为老板兼经纪人兼财会兼爱人,就可以拿到这笔钱。

  顾城是唐柠成年以来的第一笔投资项目,顾城想着不能让她亏得太难看。

  但实际唐柠亏得一塌糊涂。

  千金大小姐凌韵不太理解,“才两百万你让人家装什么?更别说这两百万还没给,照这样你这个逻辑,你要继续装哑巴,那我可以给你两百万亿,可惜你说话了。”

  傅芸芸:“就是就是,画大饼谁不会?”

  朱子琳有一瞬间的走神,片刻后率先发起进攻,“那她还出轨了呢?”

  唐柠已经没了最初的慌张,不避不闪地直视朱子琳。

  “我不知道这话谁跟你说的,我是先分了手,然后才跟别人订了婚。至于顾先生那两百万,它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要。”

  “是啊。”顾城阴沉一笑,“你看上了吕家的百亿,怎么,最后为什么没结婚,还混成这样?”

  沈亭州隐约听到秦诗瑶摩擦高跟鞋的声音。

  抬头一看,果然她脸上阴沉密布,显然是听不得男人说这种很贱的风凉话。

  穿着一身保洁服的唐柠冷漠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妈妈。”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跑过来,一头栽进唐柠怀里。

  唐柠跟顾城齐齐变色。

  唐柠赶紧捂住孩子的半张脸,紧张地说,“不是让你在保洁室等着,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男孩委屈说,“你一直不回来,我怕你出事。”

  顾城阴阳怪气:“看来确实是我操心了,原来是跟别人结婚了,孩子他爸该不会也是保洁吧,或者是商场安保?”

  这话嘲讽意味十足。

  路过的男保洁、男安保,在心里同时骂:妈的,吃你家大米了!

  唐柠明显也生气了,捂着孩子的耳朵说,“关你什么事?”

  顾城一副真诚建议的模样,“我只是想说,既然没经济能力就别生孩子,生下来也是跟着吃苦,何必呢?”

  虽然被捂住耳朵,但小男孩还是听见了,扭头去看说话那人,唐柠却不让。

  小男孩有些不高兴,“妈妈,这个叔叔真奇怪,怎么劝人家把生下来的小孩塞回去?”

  顾城冷笑,“难道不是吗?你妈妈要不是为了生你,能变成现在这样?人也老了,腰也粗了,还干着这种活儿,你问她以前摸过抹布吗?”

  听不下去的沈亭州要开口,傅芸芸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让他说,看他一会儿什么表情。

  小男孩是背对着顾城的,顾城看不见对方跟他长得有多像,既然他要犯这个贱,对亲生儿子这么说话,那就让他犯!

  见许殉一直在看她,傅芸芸眼珠子一动,快速捉起他的手,然后放到自己表哥嘴上。

  好好好,你来捂,你来捂。

  傅芸芸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许殉倒也尽职,还真捂住沈亭州的嘴没放开,为傅芸芸守住看渣男好戏的心思,不让沈亭州发声。

  沈亭州用眼神无奈地看着许殉:小许,你怎么叛变了?

  许殉正直地看着沈亭州。

  沈亭州:好吧,我不说话了,你松手吧。

  许殉仍旧捂住着他的嘴,盯着他。

  意识到许殉又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沈亭州:……

  顾城这番话惹怒了唐柠,她咬牙,“顾城!”

  见唐柠这么维护跟其他男人生的孩子,顾城脸色也不好

  小男孩眼睛开始掉泪,“妈妈,他说的是真的吗?是因为生了我,妈妈变老了?”

  顾城报复道:“不然呢?”

  被捂着嘴的沈亭州:没救了,直接火葬场吧。

  秦诗瑶跟傅芸芸都等着开大,想看顾城知道真相的表情。

  凌韵没那么恶趣味,听这男人说话她脑瓜子都疼,几次开口都被秦诗瑶物理阻止。

  小男孩哭出声,用力挣脱了唐柠,跟顾城当面对质。

  “你骗人,我妈妈说我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孩儿,说生下我是她最高兴的事。”

  看到小男孩的长相,顾城瞳仁震颤。

  朱子琳也睁大眼睛,喃喃地说,“诚哥,他怎么跟你……”

  想到一种可能性,朱子琳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隐藏多年的事突然被公开到顾城面前,唐柠心神俱疲。

  顾城描摹着小男孩每寸面部皮肤,确定无误之后,目光转向唐柠,颤抖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柠生出几分破罐破摔的平静,“这是我儿子,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顾城情绪激动,“什么叫没关系?这也是我的……”

  想到刚才他对小男孩说的话,顾城的表情如同打翻了颜料桶,悔恨、自责、内疚各种表情混合在一起。

  秦诗瑶:谢谢,终于舒坦了。

  傅芸芸:谢谢,终于舒坦了。

  沈亭州:谢谢,可以放开我了。

  沈亭州拍了拍许殉的手,示意他可以松手,自己这张嘴巴现在能解禁了。

  许殉慢慢抽回手,然后攥住手心垂到身体一侧,掌心还残留着沈亭州喷薄的热气,以及柔软的触感。

  只有凌韵疑惑不解,还不打起来吗?

  如果是她,这个时候早开始抡巴掌了。

  顾城难堪地咽下自己是孩子父亲这句话,只是不甘地说,“我有权利知道。”

  秦诗瑶挑拨,“从某些人指责小孩子的时候,就没有权利了。”

  傅芸芸跟着挑拨:“还说人家妈妈老,腰粗,我是小孩子我一定不会原谅。”

  顾城终于感觉出这两道声音的刺耳,瞪过去,“这是我们的家事!”

  秦诗瑶:“啧啧,这年头,在公共场合说句话都不行?”

  傅芸芸:“怎么这么霸道,可能就是脾气太不好,才丢了嗯嗯,又丢了嗯嗯呢。”

  顾城青筋突了突。

  这时小男孩开口,好奇地问,“嗯嗯是什么?”

  怕傅芸芸语出惊人教坏孩子,沈亭州赶忙掏出一颗糖果吸引他的注意。

  小男孩拿过糖果,“谢谢叔叔。”

  沈亭州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小男孩立刻害羞地扑到唐柠怀里。

  沈亭州笑了笑,这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沈亭州顺着手看去。

  许殉瘫着脸说,“不给我一块?”

  沈亭州反应几秒,掏出一颗糖,“这个?”

  许殉:“嗯。”

  正在吃火葬场瓜的秦诗瑶跟傅芸芸,不免分神看向这对。

  秦诗瑶眼神交流:看,我就说他茶。

  傅芸芸兴奋:茶茶更健康,就爱看猛茶撒娇。

  等唐柠开口时,两个人又嗖地一下开始吃火葬场的瓜。

  让更多,更猛烈的瓜向她们洒下吧。

  唐柠抬手扣上小男孩的兜帽,捂住他的耳朵,对顾城说,“我儿子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只有我一个母亲,以前、现在、将来都是如此。”

  顾城埋怨道:“你不能这么自私。”

  唐柠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你骗我是一个穷画家的时候,你没怀着自私的想法?我从来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轮不着你在这里指责我。”

  当年她家生意出了很大问题,需要周转的资金,吕家答应帮忙。

  但答应的前提是要唐柠嫁过去,他家老大一直喜欢唐柠,多年爱而不得。

  为了家人,唐柠选择牺牲自己的婚姻,然后跟顾城分了手。

  “过去的事我不想跟你掰扯,但这个孩子……”顾城压低声音,“我们必须要重新商量。”

  小男孩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并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正在争夺自己。

  本来是想要给唐柠这个虚荣的女人一点教训,没想到促成人家一家三口了。

  朱子琳情绪崩溃,手指插进头发里,惊声尖叫,“啊——”

  “为什么会这样。”朱子琳抓着头发,一点也不理解,“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小孩子,这个孩子哪里来的,为什么会这样啊啊啊啊。”

  顾城眼睛复杂起来,“所以你当时没跟吕家那个人结婚,是因为怀了我的……”

  朱子琳哭了,问顾城,“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追忆当年她怀崽的事吗?”

  到底有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有没有人!!

  顾城不耐地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去吧。”

  朱子琳感受到顾城深深的嫌弃,内心更伤了,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冒进耳朵里。

  “——这你都不打他?”

  朱子琳如梦初醒,扬手给了顾城一巴掌,“顾城,你好狠的心。”

  打完哭着跑走了。

  凌韵:?

  怎么就只是打一巴掌,是怕手疼吗?

  -

  顾城面色铁青,但看见小男孩望过来的好奇眼神,他缓和表情,生硬地挤出一个笑。

  触及他的目光,男孩害怕地窝进唐柠怀里。

  顾城看了一眼唐柠,试图解释,“我跟她没关系。”

  唐柠眼底漠然,“跟我无关。”

  顾城一噎,立刻转换思维,“好,不谈我们之间的事,只谈这个孩子,他跟着你只会吃苦。”

  秦诗瑶接话,“但跟着你会学骗人家小姑娘自己是穷男人。”

  傅芸芸打配合,“就是就是。”

  顾城攥了一下拳头,对唐柠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

  唐柠拎得清,知道对方是在帮自己,拒绝道:“我就想在这里谈。”

  顾城只能忍耐,他重振旗鼓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以你现在的条件,孩子的教育、工作后的资源,你怎么保障?”

  秦诗瑶:“你爹倒是给你了这些保障,结果呢?”

  傅芸芸回答:“结果还是骗人的渣男。”

  沈亭州:……

  顾城手指捏到青白,不理两人继续说,“你现在也是孩子的母亲了,不要再像过去那么冲动了,要多为孩子想想。”

  秦诗瑶:“真要为孩子着想,那就丢下五个亿,然后一辈子不出现。”

  傅芸芸:“是的是的。”

  沈亭州一时不知道该说秦诗瑶嘴快,还是脑子快,看给人气的。

  顾城足足七八秒没有说话,身体都在颤,明显气不轻。

  他吐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秦诗瑶:“呦,气还挺……”

  顾城忍无可忍,“我吐口气就不劳您吐槽了吧,这位路人!”

  秦诗瑶也不生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城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为了孩子我希望我们各自退一步。”

  秦诗瑶继续反驳,“凭什么要人家退,明明迫切想缓和关系的是某些人,说得好像人家需要似的。”

  傅芸芸:“就是就是。”

  沈亭州摁住傅芸芸的肩,别就是了,再就是下去这位真要吐血了。

  顾城已经不跟唐柠说了,开始跟秦诗瑶对线。

  很快他被秦诗瑶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在吐血的边缘。

  唐柠还在这个时候来了一句,“我觉得这位小姐说的都对,我的想法跟她一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顾城的霸总壳被击溃,又露出小画家时期的模样,哀求道:“柠柠。”

  以前他惹唐柠生气了,就是用这种无措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喊她的小名求饶。

  过去的事一幕幕闪现在唐柠眼前,她眼睛闭了一会儿。

  再睁开时,一片空明。

  唐柠轻轻摇了摇头,“太晚了,你的骄傲击溃了我对你最后一点信任,我的骄傲可能也……伤害了你,但都过去了,我已经过了最需要你的那个阶段。”

  顾城感觉有什么东西轰隆隆倒塌,不由生出几分慌张。

  唐柠跟他分手后,顾城就回到了顾家,他找人调查了一下唐家的情况。

  他知道唐家有了危机,但还是生气唐柠什么都不跟他说,直接选择牺牲自己去解决问题。

  所以他让人给唐柠透露消息,通过别人之口告诉了唐柠自己的身份,等着对方来找他。

  但唐柠没有。

  为什么呢?

  因为唐柠也在想,顾城为什么要骗她,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了,顾城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想不明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希望对方能上门给她一个解释。

  他们都在等着彼此来找自己,但谁都没有去找谁。

  后来唐柠发现自己怀孕了,跟吕家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她跟父母大吵一架,然后离开了家。

  没有顾城,她也把孩子生了下来。

  没有顾城,她将孩子养到这么大,她的儿子还很懂事。

  唐柠坚定地说,“我现在不需要任何人,我能照顾自己和儿子。”

  秦诗瑶鼓掌:“说得好,你这样的人才可以来我们家公司。”

  唐柠摇摇头,“谢谢,目前不用,我在这里工作很好。”

  她有学历,但因为一个人要养孩子,很多工作都不能做,这个商场的老板人很好,让她可以带孩子上班。

  唐柠是后勤主管,只是今天有明星在楼下办见面会,人都调过去了,她才临时充当保洁。

  “谢谢你们。”唐柠真诚道谢,然后抱起儿子准备走。

  “柠柠。”顾城忍不住追过去拉她的手。

  唐柠避开,“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不要再打扰我们。”

  顾城自然是不依的,跟唐柠拉扯间,忽然感觉耳侧掠过一道劲风。

  不等他反应,他就被一巴掌拍了出去。

  唐柠下意识蒙住孩子的眼睛,震惊地看着顾城旋转出去。

  终于有机会出手的凌韵,冷酷道:“人家都说别纠缠了,听不懂人话?”

  沈亭州就知道今天会有人动手,之前还以为是秦诗瑶跟凌韵混合双打。

  现在只有凌韵出手,还只是一巴掌,沈亭州竟然觉得情况还不错。

  顾城手撑在墙上,眉心跳动,眼眸的怒气不断累加。

  秦诗瑶开口,“这也算你替你的那个女伴还了一巴掌,她刚才可是打了孩子的妈妈。”

  顾城身体一僵,把头垂下去,果然不再说话。

  -

  生日会结束,沈亭州开车送许殉回家。

  路上沈亭州跟许殉闲聊,“今天是不是有点太乱了,没吵到你吧?”

  许殉心情似乎不错,“还好,很久没感觉到这么热闹了。”

  沈亭州语调跟着轻松起来,“上次这么热闹是什么时候?”

  问完,沈亭州就后悔了,他担心是许殉父母还活着的时候。

  正想说点什么把这个话题转开,却听见许殉说,“上次这么热闹,还是跟你一块去参加那次聚会。”

  沈亭州顿时有点囧,“呃,那次确实也挺热闹。”

  “谢谢你送我妹妹礼物。”

  “你最近有时间吗?”

  沈亭州跟许殉的声音一同响起,两人相视一笑。

  沈亭州谦让,“你先说。”

  许殉问,“家里在汤山那边有房子,我打算去那边泡温泉,你要去吗?”

  沈亭州说,“我就不去了。”

  许殉看过来,“有事要忙?”

  沈亭州解释,“我很多工作都是临时的,不确定有没有,固定的就是每周三都要到苏先生那里。”

  其实他现在不怎么忙,一号雇主至今在医院昏迷,二号雇主……不提也罢。

  三号是苏俞家,每周三必去,四号就是许殉。

  许殉:“周三能回来,去吗?”

  沈亭州还在犹豫,许殉又开口,这次倒不是询问的口吻,“一起去吧。”

  车内灯洒下昏黄的光,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到一块,许殉的眼神很认真。

  沈亭州脑子一卡壳,脱口问了一句,“那猫呢?”

  许殉安静几秒,然后说,“一块带上,开车去。”

  听说三只猫也去,沈亭州点头同意了。

  许殉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像个半面贞子,“猫如果不去呢?”

  “那我留下来给你照顾猫。”沈亭州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擅长这个活儿。

  沈亭州似乎听见许殉哼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晚上回到家,沈亭州去洗漱,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照例看了看许殉的朋友圈。

  以往许殉会在晚上发布一些猫的视频,沈亭州都会点赞留言。

  但今天没有,只有干巴巴一条,睡觉。

  沈亭州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了一个赞,留了一个晚安。

  -

  自从做了家庭医生,沈亭州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过。

  因为是临时决定,准备工作很仓促,沈亭州一早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药肯定是必需品,猫的东西也带上点。

  稍微一收拾就整理出两个行李箱,沈亭州觉得东西有点多,打算清减一些行装,但又实在清不出来,所以带着俩箱子去了许殉家。

  在许殉庞大的行李箱下,沈亭州感觉自己这俩小行李实在不起眼,随之安心。

  许殉回房拿自己的枕头时,管家跟沈亭州说——

  “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不是自己的枕头睡不着。每次给他换枕头,就跟给肠胃不好的猫换猫粮似的,得等他睡着了,偷着换上新枕头,白天的时候再换回来,这么折腾几个晚上,才能成功换回来。”

  沈亭州忍不住笑了,主要是管家这个形容太生动。

  沈亭州不解,“为什么一定给他换呢?”

  管家说,“旧枕头被他枕坏了。”

  哈哈哈,不坏不能换是吧?

  看着从二楼走下来的挺拔青年,管家感叹,“现在长大好多了,小时候特别难缠。”

  沈亭州看出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怀念,笑着说,“但还是想他小时候是吗?”

  管家收回目光,“是啊,但真回到那个时候,估计还是想打他。”

  沈亭州:……

  许殉走过来就见沈亭州表情怪异,管家含笑不语,在两人身上各看了一会儿,许殉问沈亭州,“怎么了?”

  沈亭州摇摇头,坚决不提管家说了他爷见打的时期。

  许殉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说,“既然拿到你的小枕头了,那走吧。”

  许殉似乎不喜欢他这么说,正要开口对方已经转身出去了。

  许殉只好跟沈亭州说,“我有点认枕头,但只是一点。”

  沈亭州点头附和,“嗯嗯,其实睡觉有自己独特的癖好很正常,有人认床,有人认枕头,还有人睡觉喜欢摸着人耳朵,我还见过喜欢折被角的。”

  许殉来了兴趣,“那你呢?”

  沈亭州:“我没有。”

  许殉:“哦。”

  -

  旅途中开的是房车,请了两个司机轮流开车,以确保路上安全。

  开了将近三十个小时,汽车开进汤山地界,一路朝着郊区行驶。

  沈亭州以为许殉说的这里有房子,所谓的房子顶多就是别墅,等那座藏匿在树木间的房子越来越清晰,沈亭州发现用古堡来形容它都不为过。

  管家解释,“这是少爷外公那边祖上留下来的,现在已经不能买卖了。”

  到地方之后,沈亭州才明白这房子为什么不能买卖。

  因为很具有历史感,上面甚至有弹洞,看来经历了战争,至少也得百年的历史。

  平时这里没人住,只有到了冬季才会有人过来泡温泉,去雪山滑雪,逛白桦林。

  许殉提前打过招呼,留在这里的人已经打扫出三个房间。

  见他们还在打扫其他客房,管家问,“还有人要来?”

  保姆说,“怀斐少爷要来。”

  一听这个名字,许殉跟管家垮下脸。

  沈亭州没看到他们的脸色,将怀斐这个名字又念了一遍,“挺好听。”

  许殉看过来问,“好听吗?”

  沈亭州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不由冒出一个想法,“这个人该不会就是……”

  管家微笑,“是的,就是沈医生前几天救的那个要‘自杀’的人,傅怀斐。”

  沈亭州一下子就闭嘴了,因为他感觉得出来,许殉跟管家对傅怀斐的本人以及管家颇有微词。

  许殉甚至生出要走的打算,想找一个五星级酒店住。

  管家懒得再折腾,许殉不高兴地抱着自己的枕头上了楼。

  看着怒气冲冲的许殉,沈亭州偷问管家,“他们这么不对付?”

  管家摇头,“不算不对付,傅先生是少爷的小舅,两个人差的年纪不大,小时候也经常在一块玩。”

  沈亭州瓜吃多了,思维也不由地朝狗血发散,“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直接导致两人降至冰点?”

  一般都是因为爱情。

  比如许殉看上什么什么人,恰巧小舅舅也看上了,但这个女孩喜欢……

  反正肯定是喜欢其中一个,不喜欢另一个,导致舅舅跟外甥之间有了嫌隙。

  管家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啊?

  沈亭州不理解了,“那他怎么这么不想见小舅?”

  听起来两个人关系挺不错,难道是……

  许妈妈有傅家的继承权,她意外去世后,家产该由许殉继承。

  但昔日玩伴兼舅舅的傅怀斐,并不喜欢家里大权旁落外姓,遂,舅甥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管家说,“不高兴是因为贷款了。”

  果然跟钱有关系!

  啊?贷款?

  沈亭州诧异,“许先生还需要贷款吗?”

  他送别人生日礼物都随随便便拿六十多万,这还需要贷款?

  管家点头,“嗯,贷款吃醋。”

  沈亭州:?

  管家:“他们俩品味很像,傅先生有过抢少爷玩具的黑历史,所以……”

  二楼传来一个声音,“小猫出事了。”

  沈亭州的心顿时跳得山崩地裂:!!!

  他箭步冲上楼,急道:“小猫怎么了,小猫怎么了?”

  许殉站在房间门口说,“小猫把自己绊倒了。”

  沈亭州看见倒在地毯上,露着肚皮的小银渐层,比起它自己把自己绊倒,这个姿势更像是有人把它翻过来,而它……就地舔毛。

  地毯铺得很厚,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猫大概也喜欢这种感觉。

  沈亭州看向许殉,许殉很夸张地比划,“它绊倒后打了两个滚呢,估计都摔懵了。”

  小银渐层不理会外界,叉开腿,舔自己的腿毛,姿势很不雅观。

  沈亭州:“……这么软的地毯,再多打两个也没事。”

  许殉:“也不能这么说,它还小,检查一下吧。”

  沈亭州诧异地看了一眼许殉,许殉平时一贯以严父形象示人,这次怎么变慈父了?

  许殉毫不心虚地任由沈亭州打量。

  沈亭州不疑有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小猫。

  许殉蹲到旁边说,“我觉得它跟这里八字不合,而且地毯毛太多,它们万一吸入干呕怎么办?”

  沈亭州抓着小银渐层的肚皮说,“这种地毯没事。”

  许殉又说,“但这个房间有很多浮雕,万一它们扑抓的时候砸下来。”

  这倒是一个问题。

  沈亭州不担心猫,猫猫反应很敏捷,他是怕这些很有可能见证历史的浮雕,万一损坏了多可惜。

  看出了沈亭州的迟疑,许殉拿出手机,“那我订酒店。”

  如此反常的许殉,让沈亭州觉得不对劲,“你是害怕见你小舅?”

  许殉戳着手机看酒店,荧幕的光落在他俊朗的面上,语气淡淡,“不是害怕,主要是嫌他麻烦,出来度假,我还是觉得……简简单单好。”

  沈亭州听出另一层意思,“有他在不简单?”

  许殉:“他这个人很麻烦的,吃一顿饭要弄三套餐具,泡个澡还要点香薰,放花瓣,听唱片,喝红酒,每次跟他出门,我都得等他一个多小时。”

  沈亭州脱口而出,“他化妆?”

  许殉:“差不多吧,反正要在脸上抹很多东西,他特别讨厌太阳,有时候还打伞,还是带蕾丝的。”

  沈亭州:好夸张一男人。

  随后沈亭州赶紧在心里呸呸,或许对方就是因为自己与众不同而饱受折磨,这才让他在上次做出了傻事。

  只要不触犯法律跟道德,每个爱好都应该被尊重。

  沈亭州说,“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对他多一些理解。”

  许殉则说,“我觉得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气氛安静下来。

  许殉把脸瘫下来,“为什么?就因为他名字好听?”

  沈亭州有些好笑,“跟名字无关,只是我觉得他这个人可能有点……脆弱,不知道我的感觉是不是有错。”

  许殉:“没错,他就喜欢把自己搞得病歪歪。”

  沈亭州一听这话,深感不妙,“是他自己搞的?”

  许殉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他经常抽血,说是为了全人类献血,其实就是喜欢羸弱,苍白的感觉。”

  沈亭州眉头深皱,“这也是自残的一种,是病态心理!”

  许殉纠正,“是爱美的心理才对。”

  沈亭州一愣,“啊?”

  这时楼下传来管家的声音,“少爷,你小舅舅来了。”

  许殉眉头微皱,沈亭州以为他很烦傅怀斐,赶紧安抚道:“心平气和,一定要心平气和,他前几天刚自杀过,我们不能再伤害到他。”

  他们这种人很敏感的,外界一点排斥都能感受到。

  更别说排斥了,就算别人无心多看他一眼,他们都会多想。

  许殉站起来,“他是不会自杀的,至少不会跳河,因为尸体会浮肿,太丑了。”

  是吗?

  沈亭州半信半疑地跟着许殉出去,正好看到进来的傅怀斐。

  傅怀斐穿着黑色的呢绒斗篷,里面是西装三件套,黑色长发藏在礼帽里,皮肤雪白,唇色却是鲜红的,五官俊美到雌雄莫辨。

  他这个肤色,这副打扮出现这座古堡,真的很像电影里的吸血鬼。

  傅怀斐姿态孱弱地走进来,在看到二楼口的沈亭州,眼眸闪过奇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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