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肯说吗？”
搜查一课的办公室中弥漫着低气压，由公安部送来的人，已经在审讯室里带了一整个上午了，愣是一句话没说。眼看着时钟的指针指向下午三点，众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具体犯罪过程梳理不出来，案子就没有进展，光他们着急也没用。
从审讯室走出来的目暮警官摇了摇头，他已经很少亲自上场审讯了，今天亲自上场也没能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我们现在手里只有公安部送来的调查文件，没有和犯人对上信息，根本走不下去。”
贺茂俗太的手紧紧握拳，他是在这里站得最久的人。由岐崇之的父亲撞死了他第一个女儿，现在由岐俊一又想杀了他的第二个女儿，作为警察也作为父亲，不等到结果，他没办法说服自己离开。他站在这儿，不为别的，就是想给自己心里这份气愤，一个交代。
“再等等，公安部那边也让我们再等等。”虽然只说了他们正在搜查和案子有关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完全没告知他们，但既然现在也是处于一筹莫展的状态，那不如相信公安部那边，静下心来等待。目暮警官拍了拍贺茂俗太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太好受，一起去吃过午饭吧，正巧我也还没吃。”
十八年前，贺茂莲出事的时候，贺茂俗太才从地方调到警视厅不到五年，正是工作最繁忙的时候。这十八年里，当时的那批警察走的走，散的散，再加上贺茂俗太有意地从未跟人提过他还有另一个女儿的事情，所有现在已经没几个还知道那件事情的在职警察了。目暮警官算是少数的知情人之一，当核对公安部递来的信息时，他亲眼看着贺茂俗太的状态从昂首挺胸到腰背弯曲。他曾经也遗憾过自己没有孩子，但这份遗憾绝对没有贺茂俗太有过后再失去来的痛苦。
“不要紧，目暮你先去吃吧，我再等会儿，要是到下班还等不到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在确定和二十年前的连续杀人案无关后，特别侦查组分解。二十年啊…已经是过了追诉期的案子，若不是这次有相似的地方，这个案子也不会被翻出来重新再查。刑警的工作，有事情确实会做很多的无用功，特别是当方向错了的时候。他们在一遍遍试错中，一遍遍重新寻找新的路线，然后继续试错，知道找到真正通往犯人的侦查路线。
没了特别侦案组的工作，他这个管理官的位置也不需要特别下场查案。在和沉默无言的犯人对峙的今天，他准时下班也没什么问题。
身后传来躁动，来人各个表情严肃到，一看就是公安部的人。“…桥本远一郎…”为首的西岛后一边带着人往前走，边和刚刚离开要去吃饭的目暮警官交接工作。
桥本远一郎，十八年前，由岐崇之就是开着他的车撞上了幼儿园孩子的…
“把人带进去。”目暮警官指挥几人将桥本远一郎带进审讯室。因为公安部的人说，这是让由岐俊一开口的关键。
“贺茂警视…”西岛后一站定在贺茂俗太面前，将手中封了两层的文件交给了他，“这是诸伏先生让我给你的东西，他想你应该很关注这个结果，所以事先把案件的经过都整理出来了。”约等于说不需要在这儿等审讯室里的结果，贺茂俗太就可以知道案子的全部细节。
这算是…贺茂俗太看了看西岛后一，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文件袋，犹豫了十几秒后，他才身手接过，“麻烦你，帮我谢谢他。”
呼…西岛后一暗暗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完成不了上司的特别任务了…“好的，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朝着贺茂俗太四十五度鞠躬，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
贺茂俗太捏了捏手里的文件，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向办公室…
“为了让女朋友的父亲舒心，你还真是下足了血本。”将罐装咖啡扔给诸伏景光，降谷零自己开了一罐。虽说罐装的没有现磨的味道好，但对于现在处于疲惫状态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打起精神的物品了。
“也不用说得这么夸张。”诸伏景光接住罐装咖啡后，放上了一旁的桌子，自己则是继续闭上眼睛，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从凌晨确定了桥本远一郎的行动方向后，他便没停过，亲自去把人捉回来后，又亲自带人进行审讯。
案子的时间，同现在相距了整整十八年，再过两年就该过了刑事诉讼期了。在这种时候，让桥本远一郎推翻之前的说辞，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简直是难上加难。他们额外花了一些手段，才终于掰开了桥本远一郎的嘴巴。
紧接着，审讯完的诸伏景光，将记录加入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案件信息中，然后传给西岛后一，麻烦他将打印出来的文件交给贺茂俗太…
桥本远一郎设计由岐崇之的根本原因来源于他的嫉妒。两人几乎是同时入职的，由岐崇之成为了部门的销售总监，而他却还停留在一个普通职员的位置。
嫉妒，使人逐渐疯狂。
正好那天，在看到由岐崇之被当众责骂，并在下班后悄悄跟踪后，发现他为此酗酒时，原本想要问对方拿回自己汽车钥匙的桥本远一郎，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邪恶的思维控制了他的大脑，在酒馆老板催促醉酒倒下的由岐崇之离开时，桥本远一郎跳了出来。以顾及由岐崇之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喝醉的丑态为由，给了许多小费让酒馆老板隐瞒了当天晚上有人带由岐崇之离开的事情。而酒馆老板是一个纯朴的老人，信以为真后，在第二天有人上门询问后，直接按照桥本远一郎的嘱咐说了谎话。事后发现来问他的人是警察后，立马慌了，想要改改口，却被桥本远一郎私下威胁说，若是再改口就是和警察作伪证，妨碍公务，会被抓起来。一直战战兢兢的酒馆老板，最后在无比纠结中去世…
桥本远一郎接走由岐崇之后，将他搬上了自己的车子。为了以防万一由岐崇之醒来，当天晚上，桥本远一郎就呆在车子里守着他，只要看人有转醒的意思，就马上往他嘴巴里灌酒。根据桥本远一郎交代，那天晚上，就五六十度的威士忌，他给由岐崇之起码灌了两三瓶。这也难怪当初的案件记录上写着车内有浓重的酒精气味。
在这之后，便是等到天亮，把由岐崇之叫醒，然后在他耳边一直说着上班要迟到的话。醉酒的由岐崇之，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时，桥本远一郎就把汽车发动了。虚握着方向盘的手，耳边不断提醒他上路的导航声音，由岐崇之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最后是冲进孩童堆的结局。而与此同时，桥本远一郎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结果，他原本只是想让由岐崇之撞上马路，让公司的领导看到销售总监酒驾的新闻，只是没想到结果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因为害怕，在威胁完酒馆老板后，他一直是假装镇定的状态，巧的是当时有酒馆老板和公司同事的证词，竟然真的让他得以脱罪。
事后，系桥本远一郎以受不了被牵连调查，心态不好为理由，从公司辞职，而当时公司还因为觉得是自己的原因间接性导致的，给了他很多补偿金。带着家人更换了新的住址，找到了新的工作后，他才稍稍平复下来。直到后来得知酒馆老板去世，桥本远一郎才正真做到将这件事完全藏起来，不再担心…
“让他平静了十几年，也该为了当初的罪恶，付出代价了。”虽然，由岐崇之是被人推上去的，但事故确实是由他造成的，所以仍有原罪。桥本远一郎，恶意迫使他人犯罪，罪加一等，想必会判得更多。
降谷零轻哼一声，“短时间内把这些东西做出来，并交给贺茂警视，还真是难为你了。”
“呼～应该要谢谢由岐俊一愿意在见到桥本远一郎之前，把犯罪过程详细地告诉我。”要不然诸伏景光也没办法赶在桥本远一郎移交给搜查一课的时候，把案件详情一并交给贺茂俗太。算是帮他刷了一下好感度。
虽然对方是罪无不赦的犯人，但既然对方相信他，愿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他，诸伏景光也会按照约定，将十八年前伤害到由岐俊一家庭的犯人桥本远一郎揪出来，送到对方面前。
“一点可用的办法都不放过啊，Hiro，原本我是挺担心你没办法讨对方欢心，没想到，这么能。”降谷零靠在办公桌上，喝咖啡的同时，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休息片刻。
“这样啊…”诸伏景光睁开眼睛，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再次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一些。“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总是得先付出，让对方看到我的诚意吧…”正处于着急状态下的贺茂俗太，不会拒收那份写满答案的文件。贺茂俗太是什么样的人，和他接触多了，诸伏景光自然清楚，一旦承了对方的情，在无伤大雅的事情，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诸伏景光这么积极的原因，不用他多说，想必贺茂俗太也清楚，还不是为了家里那位…
说起来，他付出的只不过是一些用来打字排版的精力，而贺茂俗太付出的却是给他接近女儿的机会。怎么看，都是他占了大便宜。
“Zero，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当然不像我，需要动脑筋，能用则用，讨人欢心。唉～”
“……”虽说是在叹气，但降谷零总觉得这话里的味道怪怪的…“你还真是悠闲。”
“嗯～等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完，我大概就回去了。Zero，你呢？”
“我吗？”降谷零回头，“你问我的意思是想要留我吃晚饭吗？”
“虽然我也很想帮你做病号餐，但是今天我连帮自己做晚餐的精力都没有，所以，很抱歉啊，Zero。”
“我知道我知道，有时间，或许你会更想去找贺茂。”
“诶！Zero，虽然我很不愿意明说，但是既然被你猜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隐瞒什么？”
“隐瞒…”诸伏景光轻笑了一声，“怕你觉得我重色轻友。”
难道不是吗？亏你能亲口说出来！降谷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压皱的衣物，呼出一口气，“好了，我先不打扰你，再见咯，重色轻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