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两眼无神地盯着脚边的地板，讲述着和对方的交流经过。短短十几分钟，已经花费了山本隼人全部的精力。
山本越人是在他们婚礼当天自杀的，对方是在第二天找上他的。第一次是一封匿名的电子邮件，山本隼人没当回事儿，以为是垃圾邮件，丢在一旁没有理睬。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随着邮件越来越多，邮箱接收到新邮件的时间也越来越频繁，这让他不得不将那一封封被他视作骚扰的垃圾邮件，拾起来，浏览一遍。
从一开始的意味不明的话语，到接下来的，不断出现的和隐私挂钩的信息。山本隼人震惊，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知道他那么多较为私密的事情，甚至连刚刚预设好的生意方案，对方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个问题，最后他也明白了，是对方入侵了他的计算机…
被一个对他过分了解的人，入侵计算机，且还在不定时不间断地给他发送消息，山本隼人有种被人监控着的恐惧感。
“这段时间，原本我是打算除非必要，其余时间都不出门的。可是…”揉了揉自己鼻子的山本隼人叹了一口气，“越人的死导致了会社公信力的下降，先不说之后如何，在这之前的一些有生意来往的公司对我们的认可度下降了不少。”没办法，对于这种事情，山本隼人早就有预估了。他和弟弟作为家里唯二的两位继承人，可以平庸，但绝对不可以有什么丑闻，因为他们在享受会社带来的利润的同时，作为它的外在人物形象存在，一旦出错，影响的就是整个会社。自杀…继承人被逼自杀…都可以作为社会舆论话题存在的事情，成为合作公司的风险评估理由，绰绰有余。
“…我和越人平时的关系并不算好，他和我的性格差得蛮大的，所以平时我们也凑不到一块去，除了日常必要的问候外，我们基本没有交流。”山本隼人仰头，后脑勺用力磕到墙壁。一旁的竹内鹤子随着他的动作伸出手，还没来得及稳住，就听到了砰一声，眉头忍不住皱起。
“没关系的，鹤子。”山本隼人握住竹内鹤子抬起来的手，窜在手心里搓了搓。“我不知道山本家具体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想来这几天你们对山本家该查的都已经查了，我知道的，你们也知道。”再次抬起低下的头，“不过有一点，只是我自己的怀疑吧，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说一说，但不知道对你们的调查会不会有用。”
“请说。”诸伏景光蹲下身，和山本隼人平视。
“我父母在十年前资助了一家快要倒闭的小诊所，并在之后的每年里都会画出一部分的资金作为公益无偿捐给那个小诊所。”这是他接手了部分的生意后，从资金流动在线发现的。在入侵他计算机的人找上他后，虽然他对于计算机没办法，但在他擅长的领域，比如说金融方面，他还是有调查一下的。因为对方明显表示出了对山本家的厌恶，所以山本隼人就查了一下家里的生意来往记录。“我还得有些我的父母的，他们虽然为了会社的招牌，平时也会做一些公益，但像这样长久的支出，我查了一下也就这么一个。”
“这个我们的人问过山本夫妇，他们说是因为当初在游玩的时候路过那家小诊所。小诊所帮他们的孩子清理伤口，包扎的很用心，所以很感动，在听到即将关闭后，便出手资助了。”这是降谷零那边调查到的信息，诸伏景光摁住耳朵上的通讯器，现在已经切换到降谷零的频道了。
山本隼人摇了摇头，“警察先生，是你了解他们，还是我这个做了他们二十多年儿子的人了解他们？”
“嗯…当然是山本先生你。”
“那就听我的去查一下吧，那家小诊所现在已经变成了大医院。”山本隼人顿了顿，“我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资助他们，且连续十几年，年年汇款过去。我查过家中的账务记录，那家医院没有山本家的股份。无偿的事情，起因是孩子包扎一下伤口…我想他们是不会做的。”那个被包扎伤口的人，不是他，那会是越人吧…山本隼人摇了摇头，唉…不是他小瞧自己的父母，只是，哪怕对于受伤的那个孩子是最爱的越人，他们也不可能做到年年投入无数金额的行为。因为在他们眼中，最爱的只有他们自己…
就那么一瞬间，山本隼人似乎把一切都想清楚了。这么多年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是家族的认可，还是父母的关注？在每一件事上，他都拼上所有做到最好，小时候就为了让父母多表扬自己一句，长大了就希望自己还是站在大家的褒赞圈中。或许在他遇到竹内鹤子的时候，就该对父母死心了。当他满怀期待告诉正在帮自己张罗相亲的父母自己有恋爱的对象后，当他们知道竹内鹤子的家庭情况后，他们竟然说了一句，这要是越人的结婚对象就好了…
唉…就随便他们吧…他或许该谢谢那个入侵了他的计算机的人，这几天连续反复地把他最不愿意扯开的遮羞布撕碎，让他对那个所谓的家的期待，几乎抹灭。
“感谢提供了如此有用的信息，若是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查出了山本家的问题，这可以算你的将功补过。”大家族的人，荣辱共享，享受利益的时候，有他的一份羹，那在崩破瓦解的哪一天，就会有他的一份惩罚。若是诸伏景光猜的没错的话，山本隼人把这件事说出来，也是抱着和山本家决裂的意思。
“谢谢。”若真的是将功补过，那他也接受。若是说白天刚抵达东京的山本隼人还抱着为山本家力王狂澜地报复，那现在的他对山本家已经没什么想法了，纯纯的摆烂状态，随便吧…无所谓了…
“不客气。”谢谢，这声谢谢很有用。诸伏景光站起身，将挂在标袋上的小型黑色搭扣拿下来，摁掉。呼～还好今天他临走前问Zero要了小型摄像头，要不然，应该就没办法给小姑娘放直播了。看不到现场直播的小姑娘估计…来，让我们拿出手机，顺便看看炸毛的小姑娘给他回了什么消息。
很好～收到令他满意的反馈后，诸伏景光的嘴角稍微往上飘了一些，抬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贺茂俗太，“贺茂老师，出于安全考虑，山本先生今晚还是呆在这里吧，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监视到这里，所以移动证人或许会有危险。”当然他们也会派人在这四周蹲守，以防万一碰上犯人出现的情况。两人对视间，贺茂俗太会意，无声地点头回复收到。“之后，可能要麻烦你，明天上午带他到警视厅做笔录。”
“这些我知道，搜查一课要干的事情，怎么好意思全都推给你做。”贺茂俗太低头看向竹内鹤子，“鹤子啊，今晚还是在这儿好好陪着山本吧。我通知了你爸妈，他们不放心要过来看看，我跟他们说了需要先进行问话，所以一直在外面等着。我给他们发个信息，估计会马上上来，其余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前，先不要和你爸妈说。”
“我知道的，舅舅。”竹内鹤子一只手半环着山本隼人，蹲着的她动了动自己有些麻掉的双腿，抬头看向贺茂俗太的目光很坚定。
外甥女的嘴巴向来很严实，对此贺茂俗太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或许你们可以和你爸妈他们聊一聊接下来的打断。”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山本隼人现在给了警方一个新的调查山本家的口子。这件事，一旦警方出动，在山本家那边是绝对瞒不住的。山本隼人这样将本来调查无果的警察再次引来的行为，在山本家产生的影响可想而知。
贺茂俗太看了一眼继续蹲坐着的山本隼人，他说得那些家里的破事，贺茂俗太并不惊讶，因为在札幌的那些天，他完全可以从接触中感受到。唉～这孩子挺好的，就是碰上了一些不太好的亲人…
“好的舅舅。麻烦你帮我和小熏说一声晚上不过去和她一起休息了。”
“我知道了。”贺茂俗太点头，和诸伏景光一前一后离开房间。两个处理计算机的人已经带上计算机先一步悄悄离开了，现在，空荡荡的房间，留给两个需要私人空间的小夫妻。当然，装在墙壁里的监控摄像头，在结束和山本隼人谈话的时候，已经从他们的监控终端切断了，听到了想要的信息就够了，小夫妻俩具体的谈话，他们不用窃听的必要。
“人员的安排…”
“贺茂老师放心，直到明天你们达到警视厅，这期间的安全我可以和你保证。”诸伏景光将西岛后一的电话发给贺茂俗太，“这是人员的负责人，有特殊人员调配的话，可以早他。如果贺茂老师不放心，我也可以明天早上亲自过来接你们。嗯…我也觉得这样比起老师你自己开车要来的更安全些。”明天诸伏景光就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这个案子他帮助调查的部分已经完成，接下来如果不是降谷零再喊上他的话，应该不会再穿插进来。不过，若是未来岳父有需要的话，他不介意早上再过来跑一趟。
“原本我是想麻烦你住下来…”诸伏景光的战斗力是他们家几个人迭加起来都不够的，“唉…你也看到了房间内的场景，鹤子大概率是会选择继续和山本呆在一起，当然我只是站在一个女孩亲人的角度上思考，或许她离开被犯人正盯着的人会比较安全一些。”离婚或许是现在和有些麻烦的山本家撇清关系的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若是竹内鹤子这么选择的话，贺茂俗太也不会觉得外甥女冷血无情。要求夫妻做到不离不弃的只有婚礼上的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生活中，全凭双方的自觉与坚持。看竹内鹤子的样子，是不可能选择这个方案了，那他就会有些担心。同样的话语出现，可以基本判定对方就是寄炸弹给搜查一课的人，和被这样危险的人盯上的人呆在一起，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我懂叔叔的意思，作为家人这确实是很担心的事情。”见贺茂俗太和他谈心，诸伏景光便也收回了工作上的严谨态度，随意了一些。“将心比心，站在你的立场上看，若是未来我有了女儿，当带有危险气息的人靠近我的女儿或是侄女的话，我也会没办法安心。”
“不过转头一想，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这个想法也就打消掉了。”其实楼下那间铺满榻榻米的小阅读室（榻榻米的底下放满了小熏搜集来的漫画和小说书），也可以临时拼成一间睡觉的地方，但那里想必要给等等赶过来关心小夫妻的竹内夫妇留着，而且让客人住那里有些不妥。
“叔叔若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在车子里凑合一晚。”
贺茂俗太连忙摆手，“不不不，哪能让特意过来帮我的你新年第一晚在车上凑合。”这要是变成现实了，他估计这辈子都过意不去。
阿拉…那就只好让他回去了…诸伏景光将呆在手上的白色手套摘下来，折迭好放进外套口袋。
他们说话的空隙，竹内夫妇也赶到了，后面还多了一个竹内晃文。由贺茂明子领上来的三人要数竹内百奈子面色最焦急，“俗太！”大步走上前略过了诸伏景光，直接拉住了贺茂俗太的双臂，“鹤子她…”只知道发生了事情，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她，担心了一路。
“鹤子没事，她和山本在房间里，你们进去吧。”同跟在后方的姐夫点头打完招呼后，贺茂俗太让开了通向房间的通道，“你们聊，晚上不行的话就在我们这里凑合一晚。”担心女儿的竹内百奈子立刻同意了，“因为也就一间，要不晃文还是先回酒店吧。”楼下的小房间也不够扑三个床铺的，贺茂俗太也没想到这么晚了竹内晃文会一起跟来。
“不用了舅舅，大家都在这儿，我一个人回去了也是光担心。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在小熏房间的隔间里凑合一晚吧…”竹内晃文的视线向右移，对上诸伏景光紧紧盯着他的目光。这人…谁啊？
“快点，快点！”贺茂熏压低了声音，朝着从隔间走出来的诸伏景光招手手。今天诸伏景光出现在家里是她没想到，现在能跑过来陪她一起睡觉，更是她没想到的。
“嘘！要安静。”诸伏景光走过去再次检查了一下已经锁好的房门，才朝着小姑娘的方向走过去。
“你快说说，爸爸他是怎么答应你住下来的。”哦，天啊，还是她房间里的隔间！她以为上次住在隔壁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还能跑她房间里来。果然是她的景景大宝贝啊，只有她想不到的，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很简单的办法…”诸伏景光掀开被子坐下来。他只不过是在竹内晃文提出隔间后，立马隐晦地告诉贺茂俗太，家里人这么多，还是他留下来比较安全。
“那怎么答应你睡我房间的隔间了？”有知道首先提出的竹内晃文也不过是在楼下沙发上多加了一条被子。
“因为我跟叔叔表达，我呆在楼上可以更好地保护住被犯人盯着的人…”特指山本隼人。这些话能成功进行的前提是贺茂夫妇相信他。“有了之前住在我那边的铺垫，叔叔没迟疑直接就让我到这里来水，只不过，我好像有一次辜负了叔叔阿姨的信任。”低头亲了亲，扯着被角咯咯咯笑的小姑娘的额头，诸伏景光抱着她一起躺下来，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哪有好像，你明明每次都辜负了。”贺茂熏在诸伏景光的下巴上亲了亲，随便过程怎么样反正她抱到了就舒服了～“要是被我爸妈知道其实你每天晚上都抱着我睡觉，估计他们会拿起扫把把你往死里打。”偏偏眼皮子底下觉得最不可能的，变成了现实，唉～贺茂熏勉勉强强可怜一下还毫不知情的爸妈。
“会吗？”
“肯定会啊，看你现在有多快乐，到时候打在身上就有多疼。”为了演示一下，贺茂熏还抬起手朝着抱紧她的手臂打了一下。
“小熏，我现在不太开心。”诸伏景光松开了一些，将小姑娘托上来，和自己枕在一个枕头上。
“嗯？不开心什么？”窝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感觉，真的超级刺激的，有没有！贺茂熏的眼睛争得大大，毫无睡意。
“那个竹内晃文，他是不是超级喜欢你的？他还在你房间过过夜？”诸伏景光眯上眼睛，额头贴着小姑娘的额头，两人近得连呼吸都串在一起。
“哪有！那是在隔间，在隔间。小时候我和鹤子姐睡在一起，他幼稚的要死非要和我们凑一块，妈妈没办法只好把旁边的隔间清出来，给他铺了床铺。也就住过两三次，那时候我们都没过十岁，没多少男女之分。景景，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吃醋了吧，所以今晚上非要住这里。”好啊好啊～吃飞醋的景景大宝贝更可爱了呢～“这个我开心，来，奖励你一个啵啵～”撅起嘴就能碰到诸伏景光嘴唇的距离十分好使。
“他现在是不是还喜欢你？”
“这个我怎么知道。”亲完的贺茂熏往诸伏景光怀里一趴，“估计是脑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才会喜欢我的吧。反正我们两个永远也不可能的，景景你就放心吧～我就喜欢你一个～还是超级～超级喜欢的那种～”
“真的是超级超级喜欢吗？”诸伏景光后退，眼下的小姑娘，穿着和之前不一样的睡衣，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靠。“衣服怎么换了？”
“嗯？”闭上的眼睛睁开，贺茂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吊带睡裙，手指头将上方的蕾丝花边理了理，“景景觉得不好看吗？”
“好看。”
“那就好了呗～”和堂姐睡觉觉，当然是穿可可爱爱的草莓涂鸦的长袖长裤款睡衣。但是，和男朋友一起怎么可以！她早就想试试了，在男朋友怀里穿吊带，嘿嘿～好涩气，她好喜欢～“这条裙子长，我还有一条短的，在小公寓那边，景景还记得吗？上次我穿得时候，你连眼睛都不敢抬。”
“记得。”
“你看看你现在，直接直视，都不带回绝的。”视线有多低，直接由领口决定。啧啧啧！男人啊～
“那是因为当初不敢，现在想要把小熏的每一个模样都刻画在脑海里。”不看了，再看容易出事。诸伏景光重新将小姑娘圈起来，被子、枕头、床单…鼻尖萦绕的全是小姑娘身上的味道，会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