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辞正蹲在傅余晚家门口,望着铁门外飞奔过的流浪猫。
该怎么说呢,其实他也不算被赶出来,主要是傅余晚进屋看到了什么,板着张脸动作利索推他出去,说处理点事后啪嗒把门给关了,搞得陆言辞一头雾水。
小十六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陆言辞抓了抓头发,瞥见透出光的阳台,眉梢轻轻扬起。
傻坐在这啥也不干,不是他的风格,虽然这么做会挨一顿揍,但也好比做守门石。
屋内。
傅祎浅跪在地上,小心地拉扯刚过来的傅余晚的衣摆,轻声:“你进来干什么?我不是发消息给你先别回来吗?”
“没看到。”
吐完字,傅余晚冷冷地扫视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男人,还有旁边忧色满面的女人。
傅谷和顾清蓝。
他名义上的父亲和后母。
傅谷一个飘忽的目光下来,傅祎浅都呼吸停了一拍,瑟瑟地收回手,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里。
傅谷,一个古板狠厉的严父,连母亲都要畏惧他三分,何况是身为女儿的傅祎浅呢?
傅余晚锁眉,闪过白光的杏眼充满道不出的厌恶,和傅谷对视三秒,他冷若冰霜地扶住傅祎浅的手臂,在她惊惧的眼神下启唇说:“起来,别跪。”
“不行,晚晚……”傅祎浅不敢看傅谷那边,她知道他的表情肯定不好看,于是小声说,“我打架逃课不是一次两次,爸爸罚我跪着算仁慈的了。”
傅余晚冷哼一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结了冰,他手心轻轻地碰了碰她被粉遮暇的脸,指着露出的红色说:“仁慈?他配着两个字吗。既然你挨了他巴掌那还跪什么,起来。”
“小晚。”
傅谷拧眉道:“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的。”
“我什么时候要过你容忍了?”
傅余晚没有停住手上的动作,直接把跪麻了的傅祎浅半抱到沙发上,单跪着斜视他:“别叫我小晚,我听得反胃。”
“晚晚,别说了。”傅祎浅着急地拉住他的手,“爸爸真的生气了。”
傅余晚抽回手:“膝盖跪出血你感觉不到疼?坐着。”
纯白的过膝袜晕染出一层肉眼可见的血红,蔓延的速度慢到看不出。
这不是因为跪久了,而是傅祎浅回来的时候翻墙落地没站稳,磕到地上的石子了。
在她喂汤的时候,傅余晚就注意到傅祎浅白袜包裹的长腿除膝盖外都很白净,只是不像现在多了点红晕。
他没来得及问,就顾着冲出门找陆言辞去了。
傅谷的脸有了丝裂痕,甩开顾清蓝阻拦的手,站起来严厉道:“傅余晚!别以为我不知道,傅祎浅翘课就是为了你,我只是让她跪一会,你过来插什么手!你们姐弟俩是要气死我吗!”
“你眼瞎没看到她流血了啊!”
傅余晚可不是任人吼来吼去还吞声忍气的软包子,当即起身比傅谷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冷淡地说:“亏她还是你女儿,伤着却还要罚跪,我都替她不值!”
顾清蓝急忙来到傅祎浅旁边,“打也打了,罚也罚了,阿谷你就少说两句吧。”她又对傅余晚赔笑说,“你爸爸他喝了酒,情绪是激动了点,小晚,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起初,傅余晚初来乍到这个新家,顾清蓝忙前忙后照顾他,一边要上班赶方案,一边下班了还要回家给他做饭,还常让傅祎浅带他出去转转。
和家庭剧里那些恶毒后妈完全搭不上边,妥妥的慈母形象。
但在傅余晚心里,只有付梨一个母亲,加上冷心冷肺冷惯了,不喜欢太过亲近一个人,所以对顾清蓝一向是不冷不热。
傅谷就不用说了,见面吵架那都是家常便饭,好在在家里碰面的机会少,不然……
傅余晚讨厌他的理由,除了他对付梨做的那些恶心事,那就是重男轻女这个封建腐朽的思想。
——傅谷打从心底就不喜欢女孩子,哪怕傅祎浅成绩多优异,在他面前多听话,在思想古板的他看来都没有男孩好。
比如傅余晚。
虽然是个私生子,但因为他是男生,母亲付梨又是傅谷大学一直喜欢的人,加上学校表现和考试成绩都让人挑不出毛病,傅谷对他都是百般容忍百般满足,只有在喝了酒的情况下会爆发真实的一面。
对傅谷这种宁愿关心私生子,也不愿意关心半分自己亲生女儿反而还常常动用家法,傅余晚表示厌弃。
傅余晚还没说什么,傅祎浅就捏住他的手腕,食指故意按了下突出的腕骨让他别说话,自己勉强站上前跟傅谷说话:“爸,晚晚也是担心我。你别生气,我等会就回学校上课,明天放学再回来。”
“我在跟傅余晚说话,轮得到你说吗!”
看着傅谷瞪圆充血的眼睛,傅祎浅心跳差点停止,被这狠狠的语气吓得瘦窄的肩膀缩了缩。
“傅祎浅轮不到你来教训。”
用尽耐力才没把傅祎浅的手甩开,傅余晚咬着后槽牙,露在外的脖颈青筋清晰可见,“傅谷,你觉得你配做父亲吗,什么气都往女儿身上撒,轻女也要有个度!”
顾清蓝在中间相劝:“好啦好啦,都少说两句,邻居听了也会不舒服的……”
“我少说几句?你怎么不让他们少说两句!”这会酒劲上来了,傅谷从脖子到耳根都红透了,“你们姐弟俩一唱一和跟我顶嘴,商量好打算气死我这个爸爸吗?!”
傅余晚眼尾嫣红,鼻翼翕张,压低嗓子说:“你如果不说这些恶心的话,谁会吃饱了撑的去顶你嘴,说到底还不是你先挑起话题的。”
傅谷被他说得一句话都憋不出来,恰好傅祎浅一说话就把他的愤怒值拉满了:“都够了,我们各退一步,先别吵好吗……”
“要不是你这个不省心的玩意,我也用不着在这里浪费时间。”傅谷说,“作为姐姐没带好头,你就该打——”
傅祎浅漂亮的杏眼染出红晕,几滴泪水在眶里打转,傅谷抬手的倒影跌进去。
啪!
穿破雨天的声音清脆响亮,陆言辞站在阳台的步子不安的挪了挪,攥着的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给傅谷来个亲密相贴。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
预想的痛感和灼热感在傅祎浅泪珠划过脸庞时,并没有出现,她扭过头慢慢眼睛睁开一条缝——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吊灯的光,整个阴影打在她身上。
傅余晚挨了那不轻的一巴掌,白皙的脸蛋立马浮上扎眼的红,嘴角的一丝血被他歪过头后马上用手擦掉。
顾清蓝说不出话了,不可置信地捂住惊讶的嘴唇,傅谷放在身侧的手也不可察觉的抖了抖。
“晚晚……”
傅祎浅哑着嗓子念道。
在傅谷巴掌落下的前一刻,她记得是傅余晚把她往后挤,挡在前面。
傅谷打错了人也不好说什么,转身走到玄关拿伞离开,顾清蓝来不及慰问,只说:“伤口用热水敷一下就不会肿了,你爸爸就是太冲动,我会说他的。”
话音刚落,她匆忙跟上傅谷出门。
“晚晚!”
随着傅祎浅的惊叫,陆言辞脱鞋在外拉开门就往里闯。
傅祎浅用自己的身体做肉垫,傅余晚才没扑通撞着地板,“陆言辞,快来帮忙!”
陆言辞扶坐起傅余晚,看见对方两颊通红,被打的那半边颜色更深,他倒吸凉气:“傅谷打他了?!”
“先别说这个了。”
傅祎浅踉跄着起身,跑到厨房翻箱倒柜,道:“晚晚去找你的时候是不是淋了雨,他现在都发烧了!你快把他抱去房间!”
又发烧?
陆言辞伸出手——额头果然有点烫。
真是梅开二度,次次碰上这种情况都能发烧。
“陆言辞……”
傅余晚伸手捂住后颈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抓住陆言辞的领子,“不是让你别进来吗,你还……进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别说话,你先睡会儿。”看着那熟悉的红色顺着后颈蔓延到他的半张脸,陆言辞抱起傅余晚往楼上赶,“你傻了吗?他打你不会躲?”
傅余晚埋在他的肩窝喘息:“他不是打我,他要打傅祎浅,我不能,不能冷眼旁观……”
他现在浑身疼得想撞墙,才意识到自己的病是真的恶化到极致了。
“陆言辞,陆言辞……”
傅余晚缩在被子里,整个人裹成小小的一团,露出半个脑袋,双眼湿漉地看着陆言辞,伸出来的一只手还拽着他的小拇指,“好晕……。”
“等喝下药就不晕了。”陆言辞轻吻他的额头,“忍一忍,我去看看傅祎浅那边。”
“好……”
陆言辞一走,傅余晚支着半个身体坐起来,赤着脚跌跌撞撞走到门旁的角落里,混乱的脑袋让他感觉很痛,掀开箱子上的大衣,在里面翻找到白药瓶,手忙脚乱倒出两粒,生生咽了下去,靠着墙渐渐平复自己的心态。
傅祎浅朝茶几上的碗药抬抬下巴,说:“你给晚晚端上去吧,我先上个药。”
陆言辞刚碰到碗的边缘,余光瞥见傅祎浅在给那块一元硬币那么大还血肉模糊的伤口消毒,汗水打湿了刘海贴在额前,放下棉签却又够不到离她有点远的医箱。
“自己手有多长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讽刺完她,陆言辞走到旁边搜出大号的创口贴,撕开膜对准她的伤口贴上去,“好了。”
傅祎浅难得道了谢,捞过旁边的垃圾桶扔掉那双沾血的长筒袜,陆言辞自觉偏过脑袋,端起快要凉了的药,问:“要我扶你上去吗?”
“去你的,老娘腿没瘸到要人扶着上楼的地步。”
陆言辞:“那你小心点,我先走了。”
“去去去。”
这姐弟俩还真是一个样。
嘴硬王者。
陆言辞进房间时,傅余晚刚坐到床边。
“你别乱动,待会烧又高了怎么办。”
傅余晚乖乖躺进被窝,“低烧,坐这么一会不怕。”
“我怕。”
看见他的红印渐渐消褪,陆言辞松了口气:“来把药喝了。”
傅余晚:“……”
陆言辞:“还要我喂你?”
“不用。”
傅余晚接过碗,喝了一口就苦得吐吐舌头:“什么玩意?连花清瘟?”
陆言辞点头。
傅余晚盯着剩下的半碗药陷入沉思,“傅祎浅的膝盖怎么样了?”
“还好,虽然有点难看,好在伤口不大,不影响她走路。”
傅祎浅咔哒开门开出一条缝,露出个脑袋:“晚晚,你好点了吗?”
傅余晚颔首:“你的……”
傅祎浅锤了捶胸口:“没事,你姐我好得很!还能再绕着操场跑两圈!”
就在陆言辞刚要对她冷嘲热讽,她就提前说:“还有,我要上课去了,明天下午放假,你来接我好不好?”
陆言辞: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知道傅祎浅为什么要他去,但一想到刚才的事——傅谷肯定会找机会继续数落傅祎浅,所以傅余晚应下:“嵩立第三附中是吗?”
傅祎浅想吃了糖的小孩子,兴奋的点头:“是是是,所以你会来对吧?”
傅余晚:“嗯。”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傅祎浅说,“我先走了,拜拜。”
“注意安全,雨天不方便打车去。”
“好的——”
傅余晚浅笑。
这个傅祎浅就是个傻子,不就去接她个回家,激动成这样……
嗯?
旁边怎么有点冷?
他转头就怼上陆言辞不苟言笑的俊脸,眨了眨眼:“怎么了?”
陆·醋坛打翻·言辞抱臂靠着床头,佯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怎么,只是感叹你们姐弟的感情真好呢。”
傅余晚扬扬唇:“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你在吃醋。”
陆言辞死鸭子嘴硬:“哪有啊,我脾气这么好的人,怎么会为这点小事吃醋呢。”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呢。”
陆言辞故意在“呢”字加重语气,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要是张章和叶忱在这里,听见这梦幻的“呢”音,估计早就笑死了,傅余晚还没笑到那种程度,“你以前也用这样的语气跟你的前任们怄气?”
吃醋的语气……
有吗?
应该没有。
陆言辞诚实的摇头:“基本上都是她们跟我怄气。”
雨声渐大,噼里啪啦砸在地面、树叶、墙壁……
阳台的小吊兰被风刮的摇摇欲坠,发出吱呀的声响。
傅余晚拿起柜上一套夹着笔的试卷,翻开,陆言辞说:“我要是有心情就去哄两句,没心情连话都懒得说,她爱咋咋咋。”
“你就哄那么几句,能哄好?”
陆言辞嗤笑:“你这是在质疑我的魅力。我可以百分之二百告诉你,就没有女生我哄不动的。”
听完,傅余晚列的草稿飘了起来,道:“傅祎浅?”
陆言辞抿抿唇:“……母老虎除外。”
本来还想问书姐你哄得动吗,没想到陆言辞一语成畿,直接畿断了傅余晚接下来的话,没办法。
“你谈一个女朋友谈过最久的是谁?”
“三班的晓楠,也就……一个星期多两天?”
陆言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傅余晚在套他话,撑着床靠近他,狡黠地笑道:“小十六,这是要查我的感情史吗?”
“你不敢说?”傅余晚反问。
“敢说,为什么不敢说。”陆言辞揉着他的头说,“对喜欢的人,我向来有满分的耐心解惑。”
傅余晚莞尔:“我对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感情不感兴趣。”
“……”
陆言辞按住他的手:“我和那些人没有发生过什么,最多也是轻轻亲一下……但是我跟她们分了之后没再说过话,他们找我复合我也是直接拒绝的,包括那个晓楠在内。”
傅余晚静静地看着他。
“除了前面说的那个,我谈女朋友一星期后就换了,空窗再久也不会超过两天……”
在这陆言辞停了下,在思考该怎么说下面的话,傅余晚扬眉:“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有多花心还是你女朋友有多少,又或者是你换对象的速度比我换衣服来的快?”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几个意思!”陆言辞挠挠头,“我就是想告诉你,距离前一次恋爱,我已经空窗两个星期多了……因为你难追。”
傅余晚将手盖在陆言辞撑着床单的手背,倾身和他对视:“真的很难追?”
陆言辞不知道他这样问的意思,只是愣头青地点头:“有点。”
“怎么说?”
“就……明明我已经和你做了那些亲密的事情,你的一些眼神,表情,还有举动,都让我觉得你已经动心……可到后面还是你亲手一棍子抡醒我,每次你都把我甩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
“啊……原来是这样。”
傅余晚笑着,露出一排洁净的牙齿:“你就没想过放弃?”
“没有。”
陆言辞回得很快,矢口否认道:“难追归难追,你答不答应是另外一回事,还是要试试的。万一你刚好要答应了呢,岂不是错过了一个值得我喜欢和珍惜的人?
“你如果没有说绝对不喜欢我的话,我可以一直追……你要是说了不喜欢,给个小小的动力,我还能再追十年。只要是你,是你傅余晚,我做的这些就都值得。”
说完,他从傅余晚的手上收回目光,看向他的眼睛。
五秒。
十一秒。
二十一秒……
“傻子。”
傅余晚先破防笑了,“说这么多不口渴?”
这是渴不渴的问题吗?
见陆言辞眼底渐渐有了失望的苗头,傅余晚才不逗他了,点到即止:“你说我难追,怎么追都追不上?”
“嗯……”
“那好。”
傅余晚放下笔,双手捧住陆言辞的脸细细看。
落日灯的暖色照得他轮廓清晰却又带点朦胧感,金色的粉尘围绕,像是天上耀眼的太阳。
傅余晚说:“我现在降低追我的难度,速度也给你放慢点。我就走路,不跑,你可以一步步踏过来,也可以慢慢走过来,轻松到我身边。”
哗啦啦的雨还在下,闪了雷电却没听见雷声。
平时挺能说的一张嘴,此时鸦雀无声,陆言辞错愕地眨着眼,看着傅余晚说话:“前面有句话说的不错,我确实对你动心了——眼神,表情,举动,都在表达,我喜欢你。”
他轻飘飘在陆言辞唇边砸下一个点到即止的吻,随后嫣然一笑,冰山的冻人气息荡然无存。
“那个吻就当作给你的动力,但是不需要你的十年。”傅余晚在他耳边柔声说道,“现在,你说一句喜欢我,我会答应,然后……
“我就是你的了,辞哥。”
转站
关于这件事情吧,其实我还带了点小愤怒。
主要还是因为亲爱的阿佩将我幸幸苦苦存的稿给“玩没了”,将近三万多字呢!!
当时我就崩溃了!
所以啊,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当然现在又没有我不清楚,更新了之后我也很少再登录。
我做出了一件非常大的决定!
那就是离佩出走,入居晋窝。
在本书的基础上,我修改了很多地方,但是人设不变,剧情改了一下,在阿晋已经有15万多了。
时间太久了,就到我现在才想起来说这件事,所以各位读者朋友们抱歉啦!
哦,指路——
阿晋,予粲,(书名我给改了)盛夏定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抱歉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