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空中共赴死亡,听起来不错，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玩一次试试就够了。”
宿离张开手,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个人的重量，以及从冰凉到火热的体温。
手腕轻转,其上焦黑的斑驳成片:“真丑。”
“这种丑陋污浊的东西，怎么能出现在他身上。”
宿离漠然扫过脚下正在缓慢破碎的世界核心:“浪费时间。”
魔气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镰刀，重重刺入核心之中，挖出一块充满着诅咒与邪恶气息的黑红色晶体。
空间风暴相互碰撞，将所有实物粉碎成虚无。
……
竹隐尘穿过空间门，几乎是下一秒就到达了另一个世界，稳定,平和,生机勃勃，没有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完好世界。
他看向在空间门这头等待的文雅男子,问道:“宿离在搞些什么？”
郁文桑:“这个，阁下若是不知，我就更不知晓了，毕竟宿离的行为向来无法琢磨。”
“说不定他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郁文桑说完这句话不禁摇头轻笑,宿离有良心？若是宿离都能有良心,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竹隐尘:“我没心情与你说笑。”
郁文桑浅笑道:“不论他在做什么,你回来了，宿离疑似死亡或者迷失在虚空之中,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竹隐尘沉默不语。
没错,他一直都想着把宿离弄死,或者让他从眼前消失。
但是……
“宿离死不了。”
他要知道那只魔又在计划些什么。
郁文桑:“魔确实是这世界上最难以消亡的物种，魔以执念为生,杀死魔的唯一方法就是执念消亡，但其实还有一种，世界死亡后的浊气，这对任何事物来说都是致死的毒药。”
“而且，浊气带有延伸性，它会彻底侵蚀所缠上的个体，哪怕是被分离出去的部分也会逐渐染上。”
“所以不论宿离现在是否还活着，他都会死，而且，他绝对不能回来，浊气对一个世界来说是一种可怕的传染病，他若是回来，这个世界也会被浊气侵蚀。”
扫过眼前完好无损的白发修士，和他背后鸟语花香的院落:“所以我才会说他的良心诈尸了。”
视线落回到竹隐尘身上，用半是玩笑的语气说道:“或者是，因为爱？”
竹隐尘:“你认真的？”
郁文桑:“这不是想不到其他原因了吗？”
爱？宿离因为爱牺牲自己让他独活，这是什么笑话，那个魔只会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我放你回天上……”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放过我？这还是你吗？宿离。
竹隐尘让自己不再去想那只魔:“这里过去了多久？”
郁文桑:“距离你上次来到剑冢，大约十载。”
十载，不算太久，但也比他离开的时间要长许多。
宗门大比应该已经结束。
竹隐尘:“大荒秘境是不是要开了？”
郁文桑:“还有一旬。”
一旬，也就是十天。
竹隐尘算了下日子和当初的计划，准备离开:“告辞。”
“稍等，你的剑。”郁文桑扔出一把银白色长剑，正是竹隐尘丢失的佩剑，他还以为这把剑遗失在了空间乱流里。
是宿离找回来的吗？
竹隐尘接过剑，道:“多谢。”
等竹隐尘离开后，郁文桑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因为爱？妈耶！这话说出口他差点绷不住表情。
想到竹隐尘沉默纠结的目光，他轻叹一声:“良心有点沉重。”
宿离让他把那些话告诉竹隐尘，郁文桑很想拒绝，他不想成为宿离达成某个目的的棋子，无奈宿离给出来的报酬实在让他无法拒绝。
感觉自己像是在帮宿离助攻追道侣，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胃疼。
宿离的心有多黑，他这个道侣就有多白，简直是两个极点。
桑从郁文桑体内分离，出现在他身后:“多余的道德感，宿离到底死了没有？”
“道德是为人的标志，没有道德的可算不上是人。”
郁文桑坐在棋盘旁落下一枚黑子:“按理来说，又是浊气又是空间风暴，哪怕是天神都得死。”
桑目光一动，一枚白子飞出落入棋盘:“你觉得他没死。”
郁文桑:“可我也想不出来他要怎么活。”
桑:“迟早会知道。”
“是啊，他道侣还在这里。”
郁文桑看着对方那张与自己完全一致的面容，轻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宿离都能有道侣。”
而且看上去快被那个魔给套死了，真是可怜。
一只手在眼前晃动，遮挡住天空。
被人从身后捂住双眼，禁锢冲撞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
竹隐尘瞳仁一缩，身体紧绷，想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寒竹，你在看什么？”那只手挪开，兰妄生关切中带着疑惑的脸出现在眼前。
竹隐尘停下动作，肌肉缓缓放松，他已经回来了，宿离也……
“看天。”
“你怎么在这里？”
兰妄生:“郁大哥说你回来了，让我来接你，结果就见到你在这里愣神。”
原来是郁文桑叫来的。
竹隐尘:“墨兰，天上有什么？”
兰妄生抬头看向头顶:“天上？有云，有风，还有鸟。”
“鸟？”
竹隐尘并没有在周围看到一只鸟，准确说是没有一只动物，他身上残留着凌乱的空间与死亡的气息，那种气息散去之前，不会有任何生灵靠近他身边。
“我放你回到天上，你要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不要掉下来，永远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如同诅咒一般的话语回荡在心头。
“不是鸟。”
鸟会停落在树枝上，而宿离所说的更像是一种永远高挂在天上俯视众生的事物。
“也不是云和风。”
云不是一直都有，风也不是一直在高空。
兰妄生左看右瞧，被明亮的太阳晃了下眼:“还有太阳月亮和星星。”
竹隐尘:“他们只会出现半天。”
“一直都在天上的，除了天空只有天道了吧，寒竹你问这个做什么？”兰妄生问道。
对了，还有天道。
竹隐尘:“没什么。”
兰妄生哥俩好地伸手拍向他的肩膀，却被竹隐尘躲开了。
两人都是一愣。
竹隐尘率先解道:“我身上沾染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还没有完全散去。”
“这样啊，你不吭不响的一下子失踪十年，说是去帮苏师妹找道侣转世，人找到了吗？”
兰妄生收回手，想起竹隐尘离开的理由，随口问了一句。
竹隐尘:“……”
人找到了吗？当然是没有，他都没有顺利进入小世界，到哪里去找人。
没事，才只过去了十年，刚好宿逸也该长得差不多了，现在去找正合适。
跳过找人的话题，竹隐尘问道:“云琦她还好吗？”
兰妄生:“她挺好的，前阵子已经当上妖王，知道你回来一定很快就会来找你。”
竹隐尘:“先别告诉她。”
等他把晚了十年的伴手礼从小世界挖过来再说。
兰妄生狐疑道:“该不会是她道侣转世……”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
竹隐尘编出来一个理由:“他在一个小世界里，现在修为太低没办法与我一同跨越界壁，还要再等等，我不想让云琦失望，白跑一趟。”
“大荒秘境快开了，让她好好准备吧，到时候自然会见到。”
“也对，日子快到了。”兰妄生没有多想，毕竟跨越界壁的事他也不懂。
竹隐尘:“其他人现在都怎么样？”
兰妄生手握成拳放到嘴边，小心看了他一眼:“寒竹啊，有件事，你听了先别急，冷静一点啊。”
竹隐尘目光一凛:“谁出事了？”
“上官姐，还是白梅？”
兰妄生这个态度，出问题的一定是他所在意的人，出去他那几个有主角光环的师弟师妹，剩下的人就那么几个。
“是南宫破天和伏遥仙君。”兰妄生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伏遥仙君杀了南宫。”
竹隐尘将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连起来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南宫破天死了？怎么可能，他可是主角之一，他死了这个世界应该已经完蛋了才对。
动手的是他师傅，这更不可能。
兰妄生:“南宫他魂魄破碎，只剩下一口气，太一玄宗众位长老加上药宗半夏仙君联手救治也无力回天，最后川乌药君剑走偏锋，用一种奇毒吊住了他的命，不过人一直都没醒过来。”
“伏遥仙君……寒竹，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伏遥仙君了，再遇到她，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心软。”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原来的她？
竹隐尘想象不到有什么事能让他师傅发生变化，他从遇到伏遥仙君开始，几十年，她都是那个样子，那个性格，根本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才过去十年，还不够他师傅长高一厘米！
兰妄生:“我们怀疑她被人夺舍了，但是她的意识还在，而那个夺舍者，很危险，对南宫动手的就是她。”
竹隐尘:“师傅她现在在哪里？”
兰妄生摇头:“不知道，她躲起来了。”
“寒竹，还有一件事。”
竹隐尘沉住心:“什么？”
“那个，我被师尊赶出宗门了，你能收留我一下呗？”兰妄生讪笑地表情和当初欠了赌债和竹隐尘借钱时如出一辙。
竹隐尘顿时想起这家伙貌似还欠着他一笔灵石没还:“你做了什么惹到断浊剑仙？”
兰妄生对他大吐苦水:“我不是从剑冢里带出来几十把灵剑吗？有一把喜欢躺在树上晒太阳。”
树上，晒太阳，这两个词是怎么组合在一起的？
竹隐尘问道:“那颗树没叶子？”
“有啊，它把叶子给砍了，我师尊他就喜欢种些活不了的树啊草啊的，然后有一天他发现树上秃了几块……”
兰妄生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再往后就是他被断浊剑仙追着满山头的抽。
竹隐尘:“走吧，和我一起去太一。”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