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这次如果杀不死我，那就再也没机会了。”
在此了结一切,再或者，与我永世纠缠。
竹隐尘侧目看着他,眉眼霜寒，瞳中是无法动摇的坚定:“机会是自己找的，不是你说了算。”等到结局，你必须死！
宿离笑了笑，话语中是对自身实力的极度自信与说不出的狂妄:“我若是不想死，整个修真界没人能杀得了我，玄琴有这个资质,可惜,你生的晚了些，时间是最难以弥补的差距。”
阴暗的地下空间,狰狞丑陋的毒尸，与肆意妄为的魔，组成一副宛若在描绘地狱之景的画卷。
鲜红的瞳扫过下方的毒尸，如同君王在看渺小的尘埃:“玄琴觉得,白玉京所指的大灾是什么？这些毒尸？这东西确实很麻烦,但是还不够格。”
白玉京预言的大灾？那不系统是让他顺利到达剧情点做的手段,竹隐尘知道内情，所以没把预言当回事。
但他突然察觉到,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整个修真界都把预言当做圣旨一样看待,丝毫不怀疑这则预言的真实性，哪怕宿离也不例外。
而且,他好像还自己对号入座了，竹隐尘意识到这个可能后，忍住内心的荒诞错愕，努力维持着镇定自若的表象，试探道:“你觉得，这个大灾，是在说你？”
这个思路居然真的对的上，而且感觉很合理，按宿离最终准备做的那些事来看，他不就是个大灾，危及整个修真界的大灾。
宿离显然对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张开双手示意竹隐尘看向四周:“这里还有什么东西比我更适合这个称呼？”
竹隐尘呼吸一顿，他还真认领了“大灾”这个头衔。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和你一起进来的人里有仙盟的眼线。”
宿离:“玄琴，仙盟里有人想杀你。”
竹隐尘:“我知道。”
“是不是很烦人？”宿离问完，不等他回应继续说道:“这些人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有了漫长的寿命，接着发现头顶的飞升路已断，这辈子能修炼的境界到了尽头，就开始慢慢腐败，放纵私欲。”
“现在的仙盟顶层修士里，至少有半数往上都渡不过心魔劫。”
竹隐尘对此并不意外，四本书的恶毒反派都聚到一起了，仙盟能好才怪，那里就是一个大型反派联盟。
宿离盯着竹隐尘的表情，笃定道:“你知道飞升路断了。”
“我突然很好奇，玄琴你的信息来源是什么？那头龙？放一个天谴之物的残魂在识海里，小心被它夺舍，或者被天道针对。”
竹隐尘:“不劳你费心。”天道才不会针对他。
“对你，我自然是要用心。”
宿离今天的话出奇的多，每一句都是仙盟里无人会和外人透露的隐秘。
“太一玄宗有仙尊在，即使他不怎么管事，但所有长老都以他的意志行事，大事上有他引导，到也还有着几分仙门风骨，其他宗门各有各的烂法，剑宗问题尤为严重，只是有剑仙顶着，外界看不出来罢了。”
“白玉京号称天道使者，几个核心人物也确实有几分本事，但是预言这种东西，谁说得准他那预言不是导致结果的原因。”
“况且卜算是要付出代价的，仙盟对白玉京客气是因为他们这一手本事，白玉京这些年来卜算的次数太多，好人没几个了。”
“上次卜算出阴水城大灾之后，百年之内那位星主都不能再次出手，这次卜算有把太上长老搭进去了，白玉京现在还能动用天算册的人，只有圣女梵梦谭，然而她修为不足，算不了太高层次的事，白玉京，眼下算是半废了。”
“药宗和器阁的问题一样，最有天赋的那一批只管炼丹，炼器，两耳不闻窗外事，有些天赋却无法定心的人开始浮躁，在其他地方寻找存在感，商人的市侩嘴脸越发浓重。”
“凌云殿里一群脑子里都是肌肉，盲目追求力量的莽夫，比起修真大宗更像是兽类聚集地，最熟血脉觉醒，把自己也修成了野兽。”
“佛宗看似铁桶一块，实际上他们漏洞最大，这些人讲究慈悲为怀，什么人都敢渡，偷走六欲冥灯的人就是一个度化失败的好例子。”
“合欢楼，那群最放纵自我没有太高追求的人的反而道心稳固，不过修为虚浮，也是一群软柿子。”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竹隐尘隐隐觉得不对，宿离会这么好心和他讲解仙盟的情况和各大宗门内幕？
宿离看着他道:“你需要知道这些，知道他们的弱点。”
“从这座的城里出去，你就会继续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玄琴，我在你身上下了咒。”
竹隐尘止住抽搐的嘴角，深呼吸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宿离嘛，神经病嘛，但是这和你上半句话有什么关系？
[系统，我身上又被下了什么？]他前不久刚把魂印解决，剩下的傀儡丝还没有拔干净呢，转眼又多了新东西。
【系统没有检测到宿主身上有新增异物。】
没有？宿离在骗他？
【还有一种可能是术法还未激活，所以无法检测，这类术法需要介媒施展，比如发丝和血液。】
“舌尖血。”竹隐尘回忆起那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吻。
宿离视线落在他的唇角，勾唇一笑:“放心，这个咒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让你痛苦，至于内容，等时机到了，你自会知道一切。”
……
一通对话搞得竹隐尘脑子发胀。
[系统，我感觉宿离在算计我。]
【是的，宿主。】
[仙盟也在打一些歪主意。]
【是的，宿主。】
[这个世界充满了阴谋诡计，没有一点儿真诚。]
【赶紧去剑冢，把吾的那块龙骨融合，你就可以在修真界横着走了，那些阴谋算计动摇不了你分毫。】冰龙再次催促道。
竹隐尘狠狠闭上眼，救命，他不想变成精神分裂。
一截藤条破土而出，头部旋转几下，找到目标后延长身躯，爬到竹隐尘腿变戳了两下:可怕的人类，低头，看本花！
嗯？
竹隐尘睁开眼，低头一看，三清兽的花藤？
藤条鬼鬼祟祟的掏出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
竹隐尘接过纸条，展开，一段鬼画符出现在眼前，嗯，南烟的字越发高深莫测了，这要换个人来都看不懂。
师兄，封剑石的钥匙给你，我们遇到了不嗔的师尊东慈大师，之前进入阴水城的人都在他这里，帮他解决阴水城的阵法后我们就能出去了。
到时候等我们一起，弄死那个魔！
竹隐尘:……
等会儿，师妹，你们遇到了谁？东慈大师这时候应该正和圣泉城里最古早的那批亡灵们聊天儿呢，你遇到的是哪里来的冒牌货？
[系统，东慈大师在哪里？]
【圣泉古井，净化亡灵。】
果然是冒牌货。
咔哒，封剑石手铐再次解开，竹隐尘看向花藤:“带我去找你主人。”
屋中的人离开后，门外一角黑袍走入屋中，静静看着那地面上的坑洞。
【看着人跑掉的感觉如何？】
宿离:“笼子太小，圈不住他，若不是早有计划，当一当好师兄养着玄琴到也不错，那样我还可以看到他心甘情愿与我结为道侣的样子。”
【还不是靠骗的。】
“如果一个人能装一辈子，假的和真的又有什么区别，可惜我错过了一个好开端。”
宿离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他当初为何那般冲动，即使有傀儡丝，直接下手也不是他的作风。
可当时，那种想把人留在身边欲望无比强烈，就像是一些阴暗的粗暴的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
还有很多过于巧合的事。
“新秀大会的比赛顺序，潜龙潭失踪，空间裂缝，妖族禁地，白玉京预言……玄琴啊，你隐藏最深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而且，他的杀意变淡了，不是放弃，而是暂时低落了些，因为认识到实力不足，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一条条，一件件的线索罗列出来，距离真相只差那么一层纸糊的薄面。
宿离手中转动着一个冰球，随着其不断旋转，白底之上的浅色圆环露出，早已被主人挖出本体的眼睛依旧鲜活，就仿佛刚取出来不久。
“你不会和我说实话，所以我只能自己猜了。”
【这眼睛……你还把人眼睛给挖了？】
“怎么会？我没有那么粗暴，这是玄琴主动送给我的，为了另一个男人。”
宿离说到最后眯了眯眼，他一直都觉得，玄琴身边围着的苍蝇太多了些。
【……你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纯属是因为实力足够强。】
他算是知道这人为什么在发现自己动心后不好好追求人家了，合着早就已经把人得罪透了，再怀柔讨好也没用。
宿离:“世间道理，本就是由强者做主。”
【没错。】墓碑灵魂认同这一点。
“我若是能突破合体，又何须算计这些，这世界的天道，烂的不像话。”
*
【哼！】说谁烂的不像话。
“系统，怎么了？”竹隐尘坐在噬魂花藤上赶路，突然听到系统的冷哼。
【宿离在骂我。】
“宿离骂你？他知道你的存在了？”竹隐尘惊得剑气狂跳，差点崩不住飞出去一道，吓得噬魂花藤跑的更快了些。
【不，他在骂天道。】它是天道衍生，与天道同为一体，骂天道就是在骂它！
竹隐尘:“他突然骂天道做什么？”
【不清楚，系统只听到他提起天道的那句话。】有关键词它这里才会有提醒，天道也不会每时每刻都盯着所有人的，天道真的很忙。
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竹隐尘很快选择放弃，神经病干什么都是正常的。
吼——
噬魂花猛的停下，前方的街道上，一只歪歪斜斜的毒尸出现在视野中，身后是熙熙攘攘的毒尸群，与毒尸一同出现的还有漫天大雾。
竹隐尘皱眉，宿离把毒尸放出来了，还有这雾……
“加快速度。”竹隐尘甩出几道剑气清路。
噬魂花藤感知到剑气后，幻境中藤条被切碎的痛楚再次复苏，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后屁股的马一样骤然提速，如一道残影般在这座荒芜的城中掠过。
“起雾了，这是阴鬼苏醒的前兆，几位施主，我们需要尽快到达佛灯庇佑的区域。”东慈大师生的一副慈眉善目，平和而有耐心的劝说着。
柳南烟态度十分坚决:“我要等师兄。”
萧世安双手环胸，同样油盐不进的杵在那里:“师兄让我们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