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平静生活, 让许知意几乎忘记了许云韵提到的那件事。
规律的早起,在单位认真工作到下午,晚上顺路去裴氏大楼陪爱人加班, 再牵着手一同回家。
忙碌倒也充实。
如果不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 她也许会像失忆一样忘记跟许家有关的一切。
“许老师,门卫那有写着你名字电话的包裹。”
同事善意地提醒道,“看着挺大挺沉,最好找个人帮你搬。”
“包裹?我没买东西啊。”
许知意有些纳闷,但还是向对方道谢, 打算下班时顺路将其取走。
以防万一, 她翻了翻手机, 没找到任何快递员发来的消息。
难不成是裴清琰给她准备的惊喜?
思来想去, 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她压下上翘的唇角, 努力让心神沉浸在项目计划书中。
……
“裴总,您要的永生玫瑰花已经送到, 这是样品。”
王助理将包装精美的礼盒捧上, 随后知趣地退到一旁,看老板慢条斯理地解开丝带。
用白色玫瑰花制成的兔子在盒中静静躺着,清甜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每一处细节无不是尽善尽美。
“很好。”裴清琰眼前浮现出许知意打开盒子时的雀跃模样, 心头微微发热,神色不觉柔和下来。
“你办的不错, 去财务那结算加班费吧。”
她不忘表扬助理一句。
余光见其飞速跑去财务办公室,她拿出手机, 正在琢磨怎么送给老婆时, 许知意先发了条消息:
“阿琰,你今天……可以早点回来吗?”
她没多想, 回了个“好”字。
——老婆莫非是提前预知到她准备了礼物?
果然心有灵犀。
七点多,裴清琰兴冲冲地打开家门,本以为会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许知意。可是,除了灯亮着,一切都与往常大相径庭。
“老婆?”
她快步向关紧房门的卧室走去。到门口,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许知意也有可能是等她等得睡着了。之前的几次都让她盯着老婆熟睡的容颜,暗中自责不已。平常如果没什么事,她都第一时间赶回来。
毕竟,家中永远有人在等着她。
“吱嘎。”
昏暗灯光下,她心心念念的人缩在墙角,漂亮的小脸布满泪痕,像是刚刚哭过。
霎时间,怒火冲到头顶,裴清琰近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老婆,谁欺负你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知意眨了眨眼睛,勉强在一片泪光中看清伴侣的模样。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她扑进女人怀中,眼眶止不住地发酸。
不知颤抖了多久,女人一直轻抚她的背,在耳边低声安抚她“没事的”,温柔得令她忘了难过,剧烈起伏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许知意张了张嘴,费力的挤出几个字,“阿琰,我——”
夹在指尖的相片无力滑落,被女人稳稳接住,“这是老婆小时候吗?”
如洋娃娃般的小女孩对着镜头笑得天真烂漫,两侧是眉眼与之略有相像的夫妻。
“嗯,我今天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我亲生父母的遗物。”
干巴巴说完,许知意扭过头,本能地不愿去看那张照片,小声喃喃,“他们抛弃了我。”
鼻尖酸涩,眼眶也是,明明已经哭不出来,可心里的失落却像是滔天巨浪,近乎将她吞没。
“当年,他们为了在家族斗争中抢得先机,不惜把我送给竞争者解闷,就因为对方几次阴阳怪气夸我‘可爱’。”
而这个竞争者,就是她之后的养父母。
日记里写的清清楚楚,让她连为其开脱都做不到。而这出荒诞无比的“投诚”戏码,轻巧决定了往后她十多年的命运。
“他们最后还是没有争过,遗憾败北。隐姓埋名躲到国外,把我留在了那个吃人的家。偏偏许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什么来历——挂着二小姐名头的出气筒、宠物,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肯告诉我真相。”
一个都没有。
全都抱着看热闹、看笑话的心态,冷眼旁观她被一次次虐待,甚至补上一脚。
“以前我不明白养父母为什么那么恨我,现在我终于知道,他们执着于打骂的原因。”
连在她体内流淌血都可以是憎恶的缘由。
而这也是她留在那个家里的唯一“价值”。如若不然,她也许会迎来更可怕的噩梦。
笑容发苦,尾音染上哭腔,名为绝望的感觉弥漫在心间。她再也说不下去,柔弱的身子倚在女人怀中不住发抖。
脑中昏沉一片,接连闪过养父母狰狞可怖的面孔。类似的画面,常常浮现在儿时午夜梦回之中。
长大后,她刻意不让自己回忆那段经历。与许家断绝关系,也是与过去一刀两断。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亲生父母才是把她推入深渊的主谋。
若是有的选,她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一切。蒙在鼓里也比伤透心好。
“是他们不配为人父母。”裴清琰心疼地为她擦拭泪水,指尖轻触妻子红肿的眼角时,心里仿佛被刀尖划过,“不是你的错。”
“可这么多年,他们一次都没来找过我,反倒收养一个孩子享受天伦之乐……”
只是生下了她,之后如同对待一件工具,不闻不问。
许知意没办法再说下去,巨大的失落令她接近失语,仿佛一具了无生气的木偶。
“老婆,其实今天我给你拿了礼物。”
为转移话题,女人变戏法般将精美的礼盒塞入她手中,笨拙的讨她欢心。
不愿扫对方的兴致,她将散发着玫瑰花香的兔子摆件取出,放于眼前端详。
“谢谢你,阿琰。”
她轻轻将摆件放回去,顺手把盒子恢复成一开始的模样。
“说了不用跟我道谢。”
女人握住她的手,源源不断的温暖从指尖传来,试图驱散她体内浓重的寒气。
“唔,你有没有想过……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许知意顿觉嗓子里像灌了铅,沉的要命,但有些话她还是不得不说,“明明连最亲近的人也……”
过去遇到的所有人都抛下了她。
“胡说。”
女人霸道地吻上她的双唇,习惯性用牙齿盖戳,含糊不清的宣示主权,“你最亲近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