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玉把车缓缓停稳，路边许沁和尹涟漪在亲昵的说笑。
宋希玉眼睛被刺痛，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
“思礼……我们回……”
还没等宋希玉说完，车后排座的人惊呼一声：“我看见许姐姐啦！我下去找她！”
周思礼打开车门屁颠屁颠跑出去，“许姐姐！”
周思礼带着一顶红色帽子由远及近，许沁脸色骤然间由阴转晴，笑道：“小小姐，你怎么来了？”
“今天不是过年吗？爸爸和蓝悦阿姨许我今年和小姨一起过年，你也是一个人，所以我们就来接你啦。”周思礼拉起许沁的手，欢喜道：“走吧。”
宋希玉。
许沁望车的方向看了眼，车窗半开，宋希玉侧脸轮廓清晰，耳畔垂着碎发，她素手抬了抬眼镜框，目光停留在别处。
看都不看她一眼。
仿佛她一点不重要。
很好，这样很好。
许沁告诉自己不要再次沉沦，她压下苦涩，波澜不惊的移回眼，维持着她的骄傲和倔强。
许沁收回眼，揉揉周思礼的头，嘴角一弯：“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就不跟你走啦，晚上我有事情。”
周思礼这才看见旁边穿着紫色羽绒服的尹涟漪，她疑惑道：“许姐姐，你要跟她去过年吗？她是谁呀？”
“你好，小妹妹，我是尹涟漪，是你口中许姐姐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晚上我们要一起去派对玩。”尹涟漪笑嘻嘻的，掏出包里的巧克力给周思礼。
周思礼瞧瞧尹涟漪又瞧瞧许沁，疑惑道：“可是过年要跟自己最亲的人在一起呀，你们是什么朋友？”
尹涟漪偷瞄着许沁，壮着胆子虚虚揽了一下许沁肩膀，明媚一笑：“女朋友。”
“许姐姐，你谈恋爱了呀？”周思礼惊讶的看着尹涟漪，这就是许沁喜欢的人吗？可是她觉得没有小姨长得漂亮诶。
感觉到视线，许沁再次看向车的方向。
宋希玉镜片后的眼睛像无风时的大海，平静无澜。
两人对视一秒，宋希玉面无表情合上车窗，隔绝许沁视线。
也隔绝她的一切幻想。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许沁脸上，让她变得清醒，也让她变得麻木。
尹涟漪将许沁拉了拉，在另外的角度看来，像是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许沁不着痕迹的避开尹涟漪，回神看周思礼，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回去吧，祝你新年快乐。”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周思礼依依不舍道。
“今年就不了，下次吧。”许沁一直笑，笑得她觉得脸都僵了。
“新年快乐……许姐姐……”
“嗯，新年快乐。”
周思礼一步三回头，直到坐上车。
周思礼趴在驾驶位旁，凑近宋希玉耳边说：“小姨，你还说许姐姐是一个人过年呢，其实不是哦，许姐姐交了女朋友，她们要一起过年。”
宋希玉当然知道许沁交了女朋友，她只是害怕许沁还是会一个人过年，所以走了这一趟。
眼前浮现起尹涟漪抱着许沁的样子，那瞬间宋希玉感到窒息，眼看情绪即将外泄，她飞快关上车窗。
看车辆起步，许沁挣脱开尹涟漪，往街道另一边走。
尹涟漪立即追上，许沁转身，面目阴沉：“别跟着我！也别缠着我！”
尹涟漪愣住，霎那间手足无措，不明白为什么许沁好好的，会突然变脸。
尹涟漪茫然，她回头张望，路边那辆黑色的沃尔沃，熟悉的车牌号码。
尹涟漪若有所思。
忽然想到了什么。
…
春节许沁和路杰一起值班。
工作日第一天许沁跟着路杰上门诊，路杰看病诊断，她写病历。
忙了一整天，路杰看着正在揉肩膀的许沁，本来他是不愿意接见习生的，很多时候就是个形式主义，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坚持了这么久。
许沁认真对待，他也会认真对待，洗完手的路杰坐在电脑前：“我来看看你写的病历。”
“好。”许沁受宠若惊，这几周的相处她能感觉到路杰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改完病历是一个小时后了，路杰先下班回家，许沁留在办公室从头到尾再看了遍。
发现自己好多错处，查体写漏、诊断不明、术语错误……
许沁没有进手术室的资格，路杰做手术，她就在住院部写住院病历，病程记录更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路杰跟家长术前术后沟通的时候，许沁一边和小朋友玩，一边听路杰是怎么把复杂的东西讲简单。
不得不说语言是一门艺术，虽然路杰对她比较严肃，但是对待病人，路杰是温柔的，让人信服的。
许沁想起宋希玉。
有一说一，当医生，是宋希玉给她的启蒙，领她进门的是路杰。
有这样两位好老师，许沁觉得自己很幸运。
两周时间在轮轴转的生活中一闪而过，许沁越来越适应这种节奏。
上完最后一天班，路杰把红包递给许沁。
许沁接过，摸摸红包，好像有点多了……
路杰早没有许沁初见时的严肃，他爽朗地说：“你的工资是一千五，我个人给你加了五百。这一个月你帮我做了很多工作，我对你还是比较满意的。”
顿了下，路杰又道：“博士毕业后，可以考虑我们医院。”
学医真是一条任重而道远的路。
“谢谢路老师，这个月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许沁笑，眼睛跟勾了银光一样闪耀。
她第一次穿上白大褂，第一次被人称作为医生，她深刻的感受到这两个字的份量。
什么考试95+，她只嫌自己学得还不够多。
自那天以后，许沁就再没有见过宋希玉。
她有时候觉得与宋希玉重逢就像是一个泡沫，戳碎后，一切又回到原地。
可是心底总有一处痛痒处，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抓、去挠。
…
开学日，宋希玉早早离开实验室，驱车赶往仁漾医疗。
路杰刚下手术，宋希玉把咖啡递给路杰，“师哥，谢谢你帮我。”
路杰和她是大学校友。
路杰不客气的接过，“也不算，许沁爱学，帮了我很多。”
宋希玉靠在窗边，听路杰继续说。
“刚开始我看她染的那个头发，心想又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先来我就给她个下马威，约法三章。”
路杰摸着下巴，继续说：“结果一翻相处下来，这个孩子心细沉着，思路清晰，遇事不慌，是个做医生的好苗子。”
“我也这么觉得。”
且她一直这么觉得，宋希玉莞尔，风吹过她的碎发，看起来格外温柔缱绻。
“唯一遗憾的就是见习一个月她没有机会进入手术室，说句好笑的，大学时我有一同学，晕血，啧啧……就算是天才也没法。”
返回医院拿书的许沁，在楼梯转角听见宋希玉和路杰的对话。
冰凉瓷砖刺激着她的脊背，她早该猜到的，哪里有天降好事，从头到尾都是宋希玉在帮助她。
为什么帮她？
是出于什么立场？
许沁好像当面问一问她，可是宋希玉分明是不想让她知道。
为什么？
是怕她承情？
明白了。
宋希玉不想与她产生纠葛。
不想让她产生莫须有的误会。
许沁心底泛起空落落的疼，那种熟悉的、被抛弃的感觉。
许沁压制住颤抖的身体，深呼吸，让大脑冷静下来。
抛开杂念，这一个月对她来说至关重要，下学期要去实习了，这些都是她前面两年欠下的宝贵经验。
宋希玉没有任何义务帮助她。
她不是傲着气的人，她不能得了好，还去埋怨宋希玉。
既然宋希玉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好了。
就当没有缘分。
许沁眼睫扎在眼里格外刺疼，她揉了揉，把泪意拭去。
悄然转身离开。
…
和路杰聊了半个多小时，咖啡见了底，把杯子扔进垃圾桶，宋希玉道：“师哥，我就先走了，你要的那本书我回头给你拿过来。”
“好的，我送你。”
路杰和宋希玉一起走下楼梯，护士站的护士喊住路杰，“路医生，刚才许沁买的咖啡，拿一杯吗？”
“许沁刚才来了吗？怎么我没看见她。”路杰疑惑。
“她说她有本书忘拿了，那她可能是看你在忙吧，所以没打扰你。”
路杰更加疑惑的看着宋希玉，许沁不是宋希玉介绍来的学生么，怎么没上前来打个招呼。
“我先走了，”宋希玉礼节性的轻扯嘴角，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仿佛也并不介意。
告别路杰，宋希玉脚步失重。
打开车门，宋希玉失神似的坐在车里。
宋希玉片刻恍惚，所以许沁知道了。
比起上前来当面追问她，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更让人觉得无情。
所以，她们俩走到尽头了是吗？
霎那间，宋希玉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那种抽丝儿般窒息感将她淹没。
她好不甘心，在她以为能触摸到许沁的时候，命运又将她带走。
她想知道为什么许沁不再喜欢她了，她又差在哪里了。
为什么不是她？
为什么她不行？
宋希玉趴在方向盘上，手指紧紧扣住掌心，她的大脑像一团解不开的毛线，她一面想祝福许沁，一面又想把许沁据为己有。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