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叶和夏安在同一层下了电梯。
他没去看身后徐则什么表情,心烦意乱,夏安则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紧皱着眉头,迟迟没回过神来。
夏安的房间离电梯口近,他先把人送进房间里,又干巴巴嘱咐道。
“夏安,别……别多想了,他说话就是开玩笑的,你当真就中他计了。”
那副紧张的神情,一眼就能看穿在说谎。
也不知道夏安到底信没信,她只是草率地点点头,而跟他道别关上了门。
太任性了。简叶真的被徐则的脾气闹得兔子都快咬人了,为什么总是不挑场合乱说话。
他气鼓鼓地推开门,思索明天一定和夏安解释一下,然后故意和徐则拉开距离。
房间内漆黑一片,可窗台本应拉开的窗帘此刻却紧紧拉上了。
简叶先关上门,随手将房卡插进卡槽里,疑惑自己出门的时候难道将它关上了吗?
还没将灯打开,他注意到接近窗台外光线隐隐透过来那一层薄薄的光亮中。
有人影在晃动。
他只觉得声音哑住了浑身不能动弹,手指触碰到灯开关的一瞬间。
室内大亮。
“不许发出声音。”
简叶没来得及转身逃走,已经被藏在门后训练有素的保镖捂住了嘴巴,牢牢禁锢在了怀里。
坐在房间中央的白宁神情晦涩,她叹了口气。
“看样子你们进度挺快的啊。”
这句话一出来,简叶就已经明白了,自从和白宁分开后,她就没有放过他。
而是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看徐则和他做了些什么,全都了如指掌。
“唔唔……”简叶的嘴被死死捂住,发不出声音,只能零星溢出几声呜咽。
而白宁看他挣扎着的难看模样,反倒愉悦地笑出了声。
“我给过你机会的,但你没抓住。”
她将拍到的照片一张张丢到桌上,根据顺序摆好,无论是简叶害羞着亲徐则的脸颊,还是在隐秘的地方,徐则偷偷牵住他的手。
倒是浓情蜜意,像极了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可惜,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人好了,尤其是他。”白宁兴致缺缺,单手撑着脸颊,看简叶脸色一寸寸惨白。
她这才满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保镖把人先放了。
重获说话的资格,简叶无路可逃,大声呼救也不一定有人能听见,他故作镇定。
有条不紊地劝说,“无论是闯入我的酒店房间,还是拍下这些照片,全都是犯法的,你不怕我报警吗?”
话刚落下,白宁就笑了起来,好像在笑他的幼稚。
“我之前好像跟你说得不太清楚?”她带着社会上流人士的高傲,和聛睨一切的自负。
“我已经因为徐则进去过一次了,他摆了我一道,再为他多进去几次也无所谓。”
端详着桌面上那些构图堪称有些优美的照片,白宁居然用她那柔美的嗓音浅浅哼起歌来,调子欢快。
“再说了,徐则在我手上还有个诈骗的把柄,指不定抓的是谁呢。”
一句一句,宛若压死人的大山,简叶心知她说的全是对的,害怕得腿软,不自觉想要后退,偏偏撞上的是身后的保镖。
“你跟我没有仇,我不会害你。”白宁语调懒散,她看腻了手底下人因为她的钱或者强权阿谀奉承或狼狈的模样。
简叶在她看来也会是一样。
不过她之前弄废过太多智商超群,自命不凡的所谓天之骄子,倒是头一次接触存款接近于零,出身低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狗,甚至还是个没钱治病而导致残疾的瘸子。
太掉价了。
“就是你和他笑的那个样子,让我觉得太恶心了。”
说到此处,白宁真的有点反胃起来,另一旁站着一个高大威猛,沉默寡言的保镖。
是第一次见面时没看见过的,和白宁站的有些近。
他自然而然拿起桌上的红酒帮她倒了一杯。
白宁喝酒的样子算不上优雅,反而可以说有些粗鲁,偏偏动作又格外美观。
吞下口红酒舒缓,她这才脸色舒服了些。
“你可真奇怪,明知他冲着你钱来的,居然还能跟他演得那么像。”白宁疑惑的神色没有作伪。
“难不成你也和我一样,只是气不过,为了戏耍他?”
她过于光鲜亮丽,白宁的保镖房间挤得满满当当,越是光线明亮越显得简叶自惭形秽。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简叶垂下头,声音却很清晰。
“他不是冲着我钱来的。”
这句话声量不大,但足以让室内每一个人听见,白宁听了都愣了。
很快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她将酒杯放回桌上,险些笑出眼泪来。
“不是图你的钱,还能图你的什么?”白宁不知道该笑他天真。
还是简叶真的过于愚蠢。
可眼前没被她放在眼里的男人没有她预想中的伤痛欲绝,也没有她一直期望的对徐则死心。
眼睛明亮得好像燃着一团火,不知道跟自己较劲还是跟她较劲。
简叶强调:“我没有钱,徐则怎么可能冲着我的钱来?”
他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能引起人乐趣的除了那张寡淡的脸,也就只有徐则表现出过,对他身体的兴趣。
之前徐则说他很廉价。
他确实廉价,只要付出一点点喜欢,简叶就能把自己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献出去。
可白宁有些累了。
她打了个哈欠,提醒他。
“公关圈里的男人,怎么会只找富婆赚钱呢?”
“你知道头牌一般是怎么做到的吗?他会欺骗涉世未深的小妹妹,就像现在的你,一穷二白,分文不值。”
“然后去做和他一样的工作,让她们拿赚到的钱养他。”
白宁的嗓音很动听,娓娓道来,也因此更多了一分狠厉与残忍。
“他什么风险也没有,不过是多了些被情杀的可能性。”
如她所愿,简叶自从进房间来那副倔强的表情终于有所崩塌,有了微微塌陷的征兆。
“徐则不是那样的人。”
他哽咽着,白宁都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房间内的保镖视线中心都聚焦于他,能从冷酷的眼睛里面看出些许的怜悯。
“他怎么不是?”白宁笑得大声,语气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幸灾乐祸道。
“就是他让我知道还有这种赚钱方法的啊。”
“像他这种寄生虫,当然是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然后无情地丢掉。”
自认为提点已经到这里了,白宁从房间里站起身来。
身后一群保镖秩序井然地站到她身后。
临错过简叶身边时,白宁叹了口气。
鳄鱼的眼泪。
“我早提醒过你的啊,我拿刀去逼过他,你说那人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什么。”
门彻底关上。
自欺欺人营造出来的假象终于被恶劣和连根拔起的态度撕毁。
一句句抑扬顿挫的话语像针扎进简叶的太阳穴,他脑子被搅得生疼。
又跟一团浆糊似的完全思考不了。
只能零星抓住几个字眼。
“可怜”“寄生虫”“分文不值”
仿佛之前伤口未痊愈留下的后遗症轰轰烈烈卷土重来。
他后脑勺被高跟鞋重击过的地方再次疼起来。
可这次不一样,简叶很清楚这次不一样了。
他的心跟被撕碎后又用针缝起来一样刺痛,搅得只剩一瘫烂泥,一团血肉。
简叶呼吸不顺畅起来,他缓缓弯下腰,弓起身子倒在地上。
只有接触到冰凉的地面,才能有残喘的机会。
他睁着眼睛煎熬着看着窗外逐渐漆黑一片,夜色将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
又看着窗外渐渐明亮,太阳升起,外头天光大亮,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回想。
遇到徐则后的所有事情。
每一次接近,每一次讨好,是不是有利可图。
还没等他想明白,敲门声再次响起。
简叶应激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缩到角落里去。
他不敢想站在门外的是谁,陈真真,徐则,或是白宁,他一个都不想见到。
连续敲了几次门无果后,站在门外的人开始喊他名字。
“简叶,你起床了吗?”
幸好,是夏安的声音,简叶舒下心来,几乎在放松的一瞬间,他落下眼泪。
成串地一颗颗掉落,简叶又用手背擦干净,而后强迫自己恢复正常。
去给夏安开门。
拉开门,夏安还是有些兴奋,径直闯进房间,以至于她没第一时间注意到简叶的异常。
“简叶,我查到了,我终于查到了。”
他喉咙艰涩,勉强自己挤出声音来。
“查到什么?”
夏安认真低着头,拿出自己手机上朋友给她发过来的截图信息和新闻报纸照片。
“那个徐则啊,他的确曾经是复清大学的学生。”
“真是没想到啊,这么精彩。”夏安开始流畅地复述新闻上的报道,眼底还有一层淡淡的青黑。
可见她发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迅速翻看起来,好不容易挨到早上,就立刻敲了简叶的门。
“新闻说,当时他在校外脚踏好几条船,不仅花女方的钱,还因为太花心被女朋友发现了,他女朋友追到了学校来,在大门口险些要把他捅了。”
“可惜没得手,渣男一点伤都没有受,后来女方被抓走,你猜怎么着?”夏安说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她故弄玄虚停顿了一下。
没听见简叶的回答,夏安抬起头来,有些疑惑。
然而简叶站在阴影中,神情看起来很正常,光线迷蒙了他脸部的大部分细节,只能隐隐看见一点轮廓。
她便也没说什么,揭开谜底:“——女方怀孕了。”
“因为怀孕和精神状态有问题,所以被判得很轻,加上男方没受伤,愿意和解,后续就不太清楚了。”
“是吗?”简叶的声音很轻,只应和了很简短的两个字。
“事情影响太恶劣,对学校形象损害很大,就将他开除了,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为了维护学校形象这件事也没怎么传出去,只有周围的一些商贩和同届学生知道这回事。”
“但我发现最有意思的一点,他原名居然不叫徐则诶。”
因为报纸和新闻报道用的都是化名,夏安找到校园论坛里流出来的聊天记录。
“徐泽熙,这名字还挺好听,不知道是不是怕被人认出来才改的。”
她下意识想点根烟,可意识到这是在房间内,便忍住了,手空荡荡,徒劳地抓着口袋里的烟盒:“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却见简叶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夏安看他迟迟没反应,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是不是不该那么激动。
看样子简叶好像还挺把那人当朋友的。
不过她也没做错什么,徐则在他身边简直就是一个暴雷。
早点查清楚才是对简叶好吧。
“简叶?”她站起身来,走到简叶的身边,小心翼翼试探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她看清楚简叶的神色。
却是如遭重拳,愣在了原地。
一直静静将所有事情都听完的简叶整张脸表情麻木。
可泪水不受控制地持续性往下流淌,咸湿的眼泪挂在他瘦削的下巴上。
明明才一晚上没见,简叶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变差了这么多。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吗?”夏安没把他的样子和徐则联系起来,应当是昨晚分别后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为什么呢?
“简叶,你哪里难受,说出来我帮帮你。”
简叶只是摇了摇头,他迷茫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夏安手拍在他后背上,好像要拥抱他。
简叶便顺势把自己整个脑袋都埋在了夏安的肩膀。
他哽咽着不成语句。
“夏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
那撕心裂肺的架势恍若要将自己所有受到的委屈都尽数哭出来。
“是不是没有人会真心爱我……”
作者有话说:
怕踩到雷我提前解释一下,这条新闻半真半假,传闻也是半真半假,没让人怀孕……注意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