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从她操纵成功的可能性来看,的确也算得上是无药可解了。
苏卿宁想通了,便不再纠结生前事,倒不如早日操心身后事,例如死了之后她在风月楼攒下的银子该如何处理。她与风月楼并没有卖身的关系,苏家远在青丘,用银子的地方少,更何况苏家也不差她那点银子。
“……依我看,你便在这乖乖养病,”胡应然的唠叨从耳边飘过,“依着你前日的意思,你已经找到了能够用作药引的人?便是这一屋的房客吗?”
药引,又是药引。
好不容易从脑子里丢出去的东西阴魂不散地回来了,苏卿宁叹了口气,狐耳竖起听见木门开的响动,祁空领着两个小丫鬟抱了一堆东西回来。
简直没有比这更噩梦的噩梦。
“我累了,你们先回吧。”苏卿宁不愿被祁空听到这些,瞥一眼桌上的参汤,觉得死前都不能吃点好的这件事甚是凄凉。
灵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胡应然使眼色拉走了。参汤过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凉,待到祁空走来伸手探瓷碗的温度,只是勉强能入口。
“还喝吗?”祁空端着碗问她,见她摇头,重新放下,转身欲关窗帘,“睡么?”
苏卿宁亦摇头,软下声音:“陪我一会儿。”
祁空复坐回榻上,揽她入怀,嘴唇抵上她的额头:“还有些烫。”
“很快就会好了,”苏卿宁闭眼享受这片刻温存,她不清楚祁空的接受限度,但从昨晚的反应来看,大抵话本里应当拉灯的环节并不在她的计划内,纠结片刻方低声道,“你走了,我害怕。”
她其实上一世就想说这句话,但上一次诀别时二人相顾无言。她那时大抵并非热络的性子,将承受过的一切都隐藏,只留下最光鲜的形象以待人,似乎由此便可保全她守了一辈子的自傲。
到头来费尽心思的只有她。
祁空哑然失笑:“怎么跟小孩似的,我在呢。”
但你很快就要走了,苏卿宁心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抓着祁空的袖子撑起身,差点把二人一同拽倒,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悻悻地道,“……算了。”
祁空若再看不出来她低落的情绪,那才真算得上怪了,就着这个姿势揉了揉她耷拉下来的耳朵:“怎么了?”
“……你会说真话吗?”这回被揉耳朵,苏卿宁只瑟缩了一下,便闷闷地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祁空反问道。
没有骗过吗?
你说你会回来,但我等了好久。京城的冬天总是冷得让人以为就此熬不过,消失在风雪中的人在春暖花开之前再没有回头。
相逢却装作不相识,这还算不上是骗吗?
苏卿宁一时无言,她忽然觉得问题的答案也不是事那么重要,将一切隐藏在暗处的东西扯开来实际上对谁也算不上好处,只不过徒添哀怨罢了。
若双方皆心知肚明只是逢场作戏,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买卖岂非更能维持最后的体面?
这个姿势像是她被祁空禁锢在床上——让人想不到什么体面的说法,她试着挣了一下,没挣开。
她于是换了问题:“如果你还能多陪我一段时间的话,你能带我回青丘吗?”
祁空微微颦眉,似有不解。
“还病着呢,”她又试了苏卿宁额头的温度,这会儿倒不掩饰自己对“青丘”这一畜生道地界的知晓,“怎么这时想回去?”
苏卿宁在她审视的目光中无意识攥紧了手指,尖锐的指甲掐进肉里。
她垂眸,再次瞥到祁空指尖缠绕的傀儡线,丝丝缕缕,顺着每一根都能寻到自己手上,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十指相扣,倒显得暧昧不清。
如果可以,她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嗅到青丘草原泥土的香气。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宝儿们!
34 夜悄声
◎诸法无可言说。◎
说是回青丘,但苏卿宁心知肚明自己分明撑不到那个时候。胡应然显然不会同意这二人独自上路,是以夜黑风高,苏卿宁掐指一算,今夜适合私奔。
她搜罗了卧房里的金银细软一并带走,还像模像样地给胡应然留了张纸条,安排了自己的遗产如何分割的问题。江塘第一舞妓攒下的家当不少,但狐生苦短,金银珠宝想必都带不进阴间。
收拾东西没花多少时间,苏卿宁站在门口等祁空,只见她双手空空走了出来,无奈的神情下语气更像是宠溺: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