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的一声，陆云霜手中的羽箭飞出，箭镞劈开上一支羽箭，直中靶心。
她一连射了两次，都是摆出最标准的姿势，还让季清沅站在她旁边，以免她看不清楚。
两支箭，没有一支偏离目标，次次命中靶心。
季清沅很少见有人射箭这么准，父皇不是很在意皇子皇女的武学成绩，如她一般甚至连学习射箭的机会都难得。
“你好厉害啊，那么远那么细的箭，你都能把它劈成两半，这是不是就是书上写的，百步穿杨的箭术？”小公主目光真诚又灿亮，她发自内心地夸着陆云霜，“你能学成这样，是不是下了很多苦功夫？这样重的弓你都能握得这么轻松。”
陆云霜也不是没听过别人夸她，师父当年这么夸她，她都没有太激动。
但此时此刻同样的话从季清沅口中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让她心中莫名舒畅愉悦。
“你也可以，不过这弓不适合你，过一会儿我带你去店里选一把更合适的弓。”
陆云霜说完，转头把弓丢给季清岚。
季清岚正吃着山楂糕，迎面而来的弓差点没砸到她脸上，亏得她接住了。
“殿下，你若日日坐在那躺椅上，等到秋狝，就只能被你看不顺眼的人压在下面了。”
陆云霜“好心好意”地提醒。
季清岚“嗤”了一声，她顺手又拿了个山楂糕塞嘴里，“看你小气的，吃你几个山楂糕，还要言语攻击，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偏心。”
这心偏向谁不言而喻。
季清沅有些羞赧，她也不明白陆云霜为什么要把糕点蜜饯独独送给她一个人，或许是她和二皇姐生了什么矛盾？
从小没被人特殊优待过的小公主，并不觉得陆云霜会偏心她一人。
“这些糕点本来就是大家一起吃的，陆公子没有小气。”她认真解释，像是生怕季清岚误会了陆云霜。
“还是五妹最贴心。”季清岚笑着又吃了一块山楂糕，这才正经起来去练习射箭。
陆云霜走回桌边，看了一眼纸袋，本来满满的山楂桂花糕现在只剩下五块。
季清沅到现在只吃了两块，说了这些都是她的，但她吃的甚至还没季清岚多。
上次的芙蓉酥她不是很爱吃吗？
这看着也就吃了一块。
是不喜欢她买的，还是不想吃她买的？
陆云霜又观察了一会儿季清沅，发现她真的不怎么动那些糕点。
她不自觉皱了下眉，起身淡淡道：“殿下若是不想吃，我下次就不买了。”说完往前走去训练季清岚。
“不是……”小公主弱弱的说话声散在风中，她有些无措，她能感觉到陆云霜有点生气了，因为她不吃这些糕点吗？
她没有不想吃啊。
她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陆云霜也不明白自己的气恼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季清沅那么“无私”地分享糕点，又或许是因为那句“陆公子”。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季清沅对她的称呼那么生疏。
陆公子，哼。
还有，谁跟她说是大家一起吃的糕点了？
“姿势不对，重来。”
“握箭不够标准，重来。”
“重来。”
……
季清岚深呼一口气，她疲累地放下重弓，转头无精打采地看向陆云霜，提醒她，“你不是要带五妹去选一把合适的弓吗？现在去吧，这样回来你还能再教一教她。”
再不送走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她就要废在这里了。
她发誓，她下次再也不吃陆云霜买的糕点了！
在季清岚的催促下，陆云霜和季清沅一起上了马车。
季清沅临走前将那三个纸袋抱在怀里一起带走了，她抬头偷偷瞧了陆云霜好几次，以为没被人发现，却被陆云霜抓了个正着。
她看着小公主有些紧张无措的眼睛，又看了看她怀里抱着的纸袋，意味不明地道：“不是不喜欢吃吗？何必带着？”
“我没有不喜欢。”季清沅抓住机会解释。
陆云霜才不信，“殿下要不要数一下自己吃了多少，再来跟我说喜不喜欢？”
季清沅张了张唇，她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吃的数，终于明白陆云霜为何生气了。
“不是的，”小公主愧疚地低头，“我喜欢吃的，山楂糕喜欢，芙蓉酥喜欢，蜜饯也喜欢，只是……”
季清沅顿了许久，才小声道：“嬷嬷说过，我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吃，就生出私心，我要学会分享，不能贪吃，不管爱不爱吃，都只吃一两块，这样就不会出错。”
“这是什么歪理，”陆云霜皱眉，她不悦道，“人有贪欲很正常，糕点而已，吃多了又能如何？那嬷嬷莫不是故意欺你？”
“不是的，嬷嬷对我很好的，”季清沅赶忙摇头否认，“嬷嬷是对我最好的人，她也是为我着想。我年纪小的时候，也会贪吃，不注意将盘中的白玉糕吃完了，引得二皇兄生气，还受了罚，嬷嬷才这样教我的。”
不贪吃就不会出错，不出错就不会受罚。
一个生母低微又早亡的公主，不小心谨慎些，又怎么生存呢？
季清沅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陆云霜却越听越不快，季宣廷比季清沅还要大两岁，他竟然会因为一盘白玉糕生气罚自己的妹妹？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这是公主该有的生活？
陆云霜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或许季清沅在宫中的生活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好。
荣妃外面的名声是好，什么柔丽淑静蕙心纨质，但她实际是什么样，宫外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清楚？
而季宣廷表面看着温润端方，实际却会对平民百姓下死手。
他们母子当真会善待季清沅吗？
若真是心疼，那就根本就不会情丝蛊一事。
哪怕他们真的想把季清沅嫁给她，还有很多种方法，何必非要选择最极端的一种？
将季清沅的名声踩在脚底下，去达成他们的目的……
陆云霜越想越恼怒，面色不由就冷了下来。
季清沅以为她还在生气，她试探伸手碰了碰陆云霜的手背，小心翼翼地道：“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看，我把它们都带出来了，剩下的我会一个人吃完的，不会再让给二皇姐了。”
陆云霜回神，她看出季清沅眼底的小心张皇之色，小公主很怕她还在生气，说着就拿了一块芙蓉酥出来，当着她的面吃完。
“你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不喜欢吃。”
她吃得有点急，红润的唇瓣像上次一样沾上了糖粉。
陆云霜觉得又气又无奈，她伸手不满地敲了一下季清沅的额头，趁着她去捂额头，指腹又落到了她唇瓣上，把那一点糖粉抹去。
“喜欢吃就吃，我买给你的，就是给你吃的。以后只要是我送给你的东西，不许让给任何人，知道吗？”
她声音有点凶巴巴的，季清沅却弯起眉眼笑着点头：“嗯，以后你送的东西，我不会再给别人了。”
“这还不错。”陆云霜满意点头，她顺手又摸了一把小公主的头，毛茸茸的发顶摸起来很舒适，她摸了又摸，最后引起季清沅的一点不满。
“你不要再碰了，我的发髻要乱了，一会儿还要见人呢。”
陆云霜看向被她摸乱的头发，有些不大好意思，“没事，我帮你整理一下。”
虽然她不擅长挽女子发髻，但稍微整理一下还是可以的。
但很快这份自信就消失了。
临下马车前，季清沅把发髻松开，自己重新挽了一个小巧简单的发髻。
陆云霜把发钗插回她发间，一再向她保证头发不乱，这才让人放心下了马车。
只是下了马车，季清沅没有看到什么卖弓的店铺，她眼前是一扇紧闭的大门，看着像是谁家的宅院。
“这家店铺是开在自己家里吗？”她困惑问道。
陆云霜牵着她的手走到大门前，一边扣响大门，一边对她道：“这里是我姨母的家，待会儿我再带你去买弓。”
“什么？”季清沅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见你的姨母，是有什么急事吗？”
“确有急事。”
门内无人应，陆云霜又敲了几下，她低头看向季清沅，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