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 让在场四个人沉默。
除去曹纪云本人，其他三个人都是被他连拉带扯拖到舞台中央的，猝不及防听到这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 面色僵硬像吃了土。
向来觉得自己挺社牛的曹纪云，一张挺俊的脸裂开些许。
“狱长， 你说什么？”
“海鸟馆外面的大屏幕。”俞简重复， “猴子们打开来了， 现在正在直播场馆内的情况， 你们难道不知道？”
曹纪云：“……”
他怎么知道啊！谁去关注这么多猴子的动向！
他朝导播室看去， 隔着满是血迹的玻璃， 几只猴子拍手庆祝，还给他抛了个飞吻。
曹纪云更加绷不住了。
汪秦什么话也不说，白着脸双手捂住， 蹲在地上假装一棵小草。
要说这四个人当中，谁对社死最没抵抗力，那必然是汪秦无疑。
从小到大没参加过什么表演， 也不太在公共场合出现的汪秦， 一想到自己刚才出现在海鸟馆的大屏幕， 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城市播放， 那绝望劲儿更加上头。
他可以抠出一座地下堡垒。
而其他三人呢？
作为体育生，谢雨一直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 受人注目惯了。
卫玄扬是知名明星，不管到哪里都会收到最热烈的欢迎。
曹纪云也是上市公司老总， 因为业务也娱乐圈相关，也经常去人多的场合。
只是……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一群人在迪厅狂舞的发疯画面传到大屏幕， 换成谁都尴尬吧！
……
猴子给我滚出来啊！保证不打死你们！
“哈哈， 没事的。”曹纪云敲敲额头，问，“狱长，这儿可是市中心，除了丧尸没别的人吧？”
俞简：“不好说。”
他还没询问其他建筑，不确定周边大楼里有没有幸存者。
曹纪云喃喃：“应该是没有的，这都多久了，谁能在全是丧尸的市中心生活啊，这儿都是丧尸，绝对没有幸存者。”
就算有，也要假装没看到！
“我也……这么觉得。”汪秦的脸色好些了。对他来说，曹纪云这番话是个强力定心剂。
是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市中心怎么可能还有幸存者呢？只有丧尸！
“就算有，那也是一个两个，而且还不认识我们，怕什么？小秦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曹纪云拉着汪秦往舞台跑。
“来都来了，不爽一爽怎么说的过去！！！”
汪秦：？？！！
而在海鸟馆外，看着大屏幕群魔乱舞猴子们的幸存者，大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世界终于疯了！
“卧槽！原来那车子里不是人吗？”青松大悲。
“我还以为里面是人呢，还想着我们有救了，没想到居然是猴子。”
“当然不是，还有人在。”许玉柏道。
青松：？
“你在哪里看到的？”
许玉柏指着大屏幕。
“往左边，第三只猴子的后面，不是有人吗？”
青松不得不佩服他，在任何时候，这位神经兮兮演员对没用细节的观察，都属第一名。
拿着望远镜一看，青松真的看到了人类！
就是……
“咦？这人怎么有点眼熟？”青松拿着望远镜观察良久，随即诧异。
“靠！那不是风云娱乐的老总吗？他怎么在海鸟馆里，还跟着那么多的猴子一起？”
放下望远镜，青松缓了缓。
“一定是我看错了。”
许玉柏：“你没看错，那确实是风云娱乐的老总。我之前在一个晚会上见过，像是个老实人。”
青松：“……那他为什么会和猴子在一起？难道说——他叛变，加入了猴子的阵营，然后变异猩猩来袭，人类战败成为战俘？！”
许玉柏：“猴子和猩猩不是一个物种。”
“完了完了。”青松抱着脑袋，“我们今天必定身死在此！”
“没关系，还有很多人和我们一起死，我们死的不会孤独。”许玉柏回道。
青松：？？？
看淡生死的许玉柏再次望向大屏幕，可这次，他却一反常态，身躯略微颤抖。
“怎么了宝！你怎么好像生病了！”
“我没事。”许玉柏越过曹纪云，看到后方的卫玄扬，“我看到了小卫。”
自家艺人和卫玄扬感情不错，多次合作过，青松都是知道的。
卫玄扬都在，那完了，人类必败无疑。
其他幸存者没有他们看的仔细，只看到屏幕上猴子们的狂欢。
假设曹纪云没有重返舞台，没有站在视觉中心点，大家都不会注意到他。
可惜，在海鸟馆内的小曹毫无知觉，站在中央拿起话筒，导播室的猴子见状，赶紧给他切了个近景，特别有大导演那味儿。
“L市的丧尸你们好！”曹纪云拿着话筒大喊，整张大脸怼到公屏。
丧尸是不会回话的，但是它们会用吼叫声代替回答。
激烈的吼声便是最好的答案。
“末日半年已过，春天到来，不知道大家过得好不好呢？有没有饿肚子呢？是不是很怀念人类时期的热闹呢？”
……
青松听着曹纪云的心声吐露，面无表情：“曹大老板这是在干吗？不会真有人以为到了末日就能为所欲为吧？不会吧不会吧？”
“大概以为没有人了吧。我也有点想去试试。”
青松：“大哥，你认真的？”
“我还没去那表演过。”
“……”
不管四周幸存者怎么看，曹纪云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正如他自己洗脑自己时说的——时间过去这么久，市中心只可能剩下丧尸，不会有人类。
越是这么想，曹纪云就越对自己的想法充满信心。
既然没有人类，那怕什么呢？
“各位丧尸朋友，今天在这相聚那就是缘分，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彻底解放去天堂！”
“话既然说到这了，那我就要大声的说一句——我！曹纪云！未来一定要做末日里第一大娱乐公司总裁！重新培养出绝世好艺人！成为身价过千亿的大老板！”
跟真心话大冒险似的，他说完，把话筒递给卫玄扬。
猴子的镜头追踪很给力，话筒一拿到卫玄扬手里，大屏幕就切换出他的脸。
好了，这下幸存者们的眼中写满不可思议。
——这是卫玄扬？末日前女孩们的梦中情人？偶像剧黑化男主的现实版？从没黑料洁身自好的新晋颜值实力派演员？！
“啊！！！他没死！看到了吗！他没死！”有个女孩使劲摇晃身侧同伴，“我就说！那可是我的偶像！他怎么可能轻易狗带！”
“草……你慢点，我要吐了。”同伴面如菜色。
女孩还是一脸憧憬。
“哎呀，不知道我们卫玄扬哥哥要发表什么演讲，我猜，他肯定要和我们说，让我们安心待着，他会来救我们……”
明星效应就是不一般，不少还在观望的幸存者开窗，想看的更清楚。
这一看不得了，市中心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一百多个人……算是超高的幸存指数了，这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屏幕上的卫玄扬，猝不及防被塞了话筒，他还是瘫着脸。
曹纪云满眼期待：“说句话啊小卫，下面有那么多的丧尸粉丝等着你开金口呢。”
声音一字不差的传出音响。
卫玄扬瞥了他一眼，放到嘴唇边。
这可期待死那些幸存者了。
明星的作用就在此处，在人们黑暗的时刻，给予众人朝前方奔跑的勇气。
“快跑。”卫玄扬说道，“曹纪云老板拖延员工工资预谋跑路，他不是好——”
“我靠！拿来吧你！好你个卫玄扬，你怎么能这么坑我！我也没亏待你吧？现在末日了啊！我怎么去银行给你发工资？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要不是这里全都是丧尸……”
曹纪云深呼吸，平复心情。
卫玄扬：“曹纪云老板拖欠……”
等待偶像说中二台词的某追星女孩：……
她的同伴：“草哈哈哈哈，这就是你追的明星吗？他好搞笑哈哈哈，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也要做他的粉丝！”
追星女孩：“！！！不可能！我哥哥绝对不是搞笑明星！你不可以因为这段话入坑！”
属于人设大崩塌了。
曹老板和卫员工争抢不休，话筒被谢雨拿到手里。
她犹豫。
可镜头还是把她拍摄放大。
“外面真的没人吗？”
曹纪云架着卫玄扬的脖子，两人正在亲切友好的交流。
“你怕什么？我打包票，现在外面除了丧尸就是变异丧尸，人早就跑光了！”
“这可是难得袒露心声发泄的场所，你不想体会上电视的感觉吗？”
“想是想……”谢雨叹气，“曹老板，这可是你担保的，要是之后外面有人，我会把你送到狱长的监狱。”
曹纪云背后发凉。
他想阻止，但谢雨已经闭着眼睛大喊出声：“林黎女士！我是你的粉丝！我非常喜欢你！你演的电视我都看过，接的代言我也都买了！”
林黎？
谁啊？
一直混圈的追星少女给同伴科普。
“林黎啊，就是之前那个被全网黑的女明星啊，耍大牌那个，黑料满天飞，据说身后有金主所以动不得，哎呀，反正和她有关的瓜，我可以给你说上三天三夜。”
追星少女看着大屏幕。
“都说林黎没有真粉丝，全是买的水军，没想到末日之后遇到一个真的。不过这位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出道当男星都比大部分小鲜肉帅诶，为什么看上林黎了？难道说她其实……”
谢雨拿着话筒继续说。
正是因为四周没人，她才敢这么放飞自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要不然，平时这种话谢雨都憋在心里，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口。
“我以前还在上高中，那个时候复读，脚受伤了，是你把我搀扶回家，把刚买好的水送给我，还告诉我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你，才发现你是明星，所以决定支持你的演艺事业！”
“演员在外的一切有可能都是演的，但褪下那层包装，在幕后遇到的你，我相信那是真的。所以我坚信，你绝对不是网络上传的那样，是个耍大牌捧高踩低的人。”
一番话感人肺腑，连身为娱乐公司老总的曹纪云都鼓起掌。
“林黎啊，那姑娘确实。”青松想想，回道，“是可惜了，得罪大人物，被整成这样。”
许玉柏目光灼灼：“但是她有粉丝。”
“就算末日，也一直在心里惦记着，而我……”
又来了又来了。
青松翻了个白眼：“大哥，现在活人都找不到几个，你还想找到自己的粉丝，这合理吗？要不你也去大屏幕上公放？”
“罢了。”思忖良久，许玉柏坐下，“我丢不起这个人。”
……
某居民楼高层，聚集在一起的幸存者们听到这番话，神情各异。
“她在说林黎。”
“这些人能随意出入市中心，视丧尸为无物，说明他们很厉害。我们要能搭上他们这条船，也能离开这破地方。”
“可是…林黎那个女人，被我们赶出去了啊？”
“你怕什么？我们以前的名气怎么说都比林黎大，比起她，这些人肯定更愿意救我们。”
海鸟馆的众人毫不知情，谢雨这一番真情吐露，总算把憋了许久的心事全部说出。
林黎活着的概率接近于零，她指望不上。
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也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反正外面没人。
谢雨深深鞠躬。
“也谢谢各位听我讲话的丧尸粉丝，让我们继续为林黎女士祈福，不管在天堂还是在人间，都要过得幸福。”
不停扒拉门板的几千几万只丧尸：“嗷嗷嗷——”
也谢谢谢雨，幸存者们想笑又不敢笑，面孔一度扭曲。
前面那么煽情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最后一句加上！你们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心情！你们就只管自己爽！爽完就完事了！
果然大佬就是任性，在普通人苦苦挣扎的时候，他们已经可以自动发电，还在市中心蹦起丧尸的坟头迪！
在牛逼之中又透露着一丝丝的诙谐，不愧是大佬，外在与内在兼具！
谢雨把话筒还给曹纪云，曹纪云像模像样的主持：“感谢各位观众的支持。”
聊了这么多，大家默认外面没人。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不能整活的？
“咱们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马上就要结束，在邀请下一位嘉宾前，请容许我插播一个小广告。”
他拉起旁边跳舞的猴子。
“我要隆重介绍！这些就是我风云娱乐未来的重点合作对象，从《美猴王707》中选秀投票成团的猴子成员们，今天在海鸟馆这个大舞台上，终于出道了！”
猴子们抓紧时间鼓掌。
导播室的猴子们手忙脚乱，将镜头转向舞台中间嗨歌的猴群。
“未来，我们将于各位美猴团成员共同协作，开创一个美好的未来！L市将会是世界上首个和变异猴子合作的城市！不光如此，我们还拥有新鲜培育出炉变异苹果的优先购买权！请大家在选择户籍时务必选择本市！”
……
“当然，丧尸就不必了。”
“详细情况请去东南方的基地了解，目前基地已启动贡献点计划，猎人们摩拳擦掌准备清扫城市，请各位丧尸朋友做好准备。”
说了半天，总算说到一件正事。
“基地？你听到了吗？那个大佬说L市有基地？”
“我又不聋，肯定听到了，而且还和变异动物合作，那绝对实力牛逼啊！”
“我心动了，冲一把不？”
青松放下望远镜，直接看着大屏幕，愣怔。
“难怪，他们本来就很厉害，所以才敢来这里瞎搞。”
可曹纪云那番话，也让他心动。
他们没去过，不知道真假，但是这群人这么厉害，又以为四周没人，对着丧尸讲……
可信度很高吧？
幸存者们麻木的心被调动。
或许，这真的是个机会！
插播完广告，曹纪云把话筒递给汪秦。
“行了小秦，现在轮到你了，我们四个就差你没说！”
汪秦眼皮狂跳，赶紧背过身。
“不不不！谢谢你曹哥，我不需要！还是你们玩吧。”
“哎呀，你怕什么。”曹纪云拽着他的衣角，摄像一镜到底。
“外面没人的，这是难得释放天性的时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现在不说，后悔一百年！”
“……一百年后我都死了。”
“真的没事！你看，我们都说了，只有你不说，那这不就不公平了吗？大家互相都有把柄才好说话，你觉得呢？”
汪秦：“……外面怎么可能没人，一定会有幸存者的，曹哥求你别拉我下水。等等——镜头别拍我！”
他赶紧捂住脸蹲在地上。
痛苦。
早知道就不来了。
就算没人，他也不想在自己心里社死！
在这么下去，他的脚趾要收拾铺盖单独逃跑了。
旁观的幸存者：……
“哈哈哈哈，他们这是在演小品吗，笑死我了。”某追星少女捧腹大笑。
“如果他们出道成立搞笑组合，我一定要做第一个粉丝！”
曹纪云缠着汪秦，让他快点起来拍摄。
拉扯下，公演厅的大门打开，刚提醒过众人，又出去查看广场周围情况的俞简，双手插兜站在舞台下。
“哟！狱长来了！”曹纪云赶紧跳下，递过话筒，“那让我们伟大可靠的小狱长来说几句吧！”
大屏幕上，放出少年毫无瑕疵的脸。
“你们应该知道外面有人吧？”他压低帽檐，遮住半张脸。
“知道啊？都是丧尸，怕什么！”曹纪云满不在乎。
下一秒，俞简一句话，让公演厅安静半个世纪。
“不，我是说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