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往年的黑泽莲来说，新年的日子不亚于是一种折磨，同事之间互相要送礼物，而他的工资被森鸥外那只老狐狸克扣的所剩无几，根本没几个钱买东西送人。
但今年就爽了，不仅自己涨了好几倍的工资，分文不扣，得到了年终奖，获得了最佳员工奖，连森鸥外的工资卡都交到了他的手里，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感觉。
因此他豪爽地给黑手党的全体员工，上至每位干部，下至扫地阿姨和门卫，都购买了一份昂贵的礼物，看得森鸥外肉疼的要命，却敢怒不敢言——毕竟要是老婆不开心，晚上连小手都没得摸了。
“爸爸，我也要礼物！”
爱丽丝，不，现在得叫森林小郎了。
森林小郎跑过来，黏糊糊地抱住了黑泽莲，扑进他怀里撒娇，“莲莲爸爸，我也想要新年礼物。”
“我的宝贝，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呀？”
黑泽莲对自己和森鸥外的“儿子”十分宠溺，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点开电脑上的购物界面：“这个拼图要不要？星空望远镜喜不喜欢？这套模型看上去也不错……”
“林太郎妈妈才做选择，林小郎全部都要。”森林小郎从不掩饰自己的贪心。
森鸥外皱了皱眉：“买一个就行了，你什么都要，你以为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森林小郎一听这话，立刻委屈巴巴地在黑泽莲脸上亲了一口。
“莲莲爸爸~”音量一下子拔高了。
森鸥外知道坏了。
果然，下一秒，黑泽莲已经把森林小郎要的东西，全部加进了购物车，并且一键清空了购物车。
“好了，都买了。”黑泽莲摸了摸森林小郎的头，“我们宝贝的愿望，我都会实现。”
慈母多败儿——这是森鸥外脑海中的第一印象。
但是，不敢说。
“谢谢莲莲爸爸，我最喜欢爸爸了。”森林小郎又仰头亲了亲黑泽莲，然后得意地朝森鸥外挑了挑眉。.
——老家伙，瞧见没有，这是你得不到的宠爱。
森鸥外不信这个邪。
开什么玩笑，区区人形异能，还容许他喧宾夺主？
他决定效仿森林小郎。
“莲酱~”
大晦日的当天，黑泽莲依然在家中的书房里处理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的相关文件。
或许因为他和琴酒是兄弟，骨子里都流淌着劳模的血，黑泽莲变得越来越工作狂。
“工作使我快乐，用它来替代性.生活也可。”这几乎成了黑泽莲的座右铭。
“我不可，我非常不可。”森鸥外承认自己深爱港口Mafia，愿意为它献上一切——除了性.生活以外的东西。
有好几次黑泽莲在和他约好了过二人世界的晚上，又想起来组织里还有事没忙完，于是两个人的约会就变成了两个人的加班。
“你有什么事吗？”黑泽莲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看到森鸥外正站在门口朝他挤眉弄眼。
一阵恶寒。
要是森林小郎做这个表情还好，面前这个奔五的老男人，装什么嫩啊。
“莲酱，我想要新的剃须刀，新的袖扣，新的西装，新的玩具和枕头，还有新的手帕——”
“你差不多得了，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吗？这些东西你又不缺，家里都堆满了。”黑泽莲低下头继续看文件，“我给你准备了了两本书。”
两本书！
就区区两本书！
森林小郎得到了那么多东西，他就只有两本书！
森鸥外很生气，也很嫉妒，恨不得自己的人形异能被正义势力彻底消除。
正当他准备提出抗议时，黑泽莲的手机响了。
“——是立原啊，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黑泽莲挂了电话，迎上森鸥外探究的目光，略一点头：“有人来Mafia闹事，我去处理一下。”
一瞬间，人已经消失在了
原处。
森鸥外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已经没有说出的必要了。
——就不能让中也君替你加个班吗？
他走到书桌前，看到文件虽然堆得很多，但分类很认真，批过的文件上面字迹工整，与Mafia首领本人批过的是天差地别。
但工作归工作，他似乎……已经不要这个小家了。
“我要是消失的话，莲酱一定会急得哭鼻子来找我的。”
“你想太多了，现在大白天就开始做梦了。”森林小郎对他的自我感觉良好嗤之以鼻。
“你等着，你看莲酱会不会因为我失踪了着急！”
于是他决定离家出走。
在正式出走之前，森鸥外上网查阅了一番资料。
#如何有效的引起家里人注意，发现自己离家出走了#
他可不想白忙一场，在外面心酸得要死，黑泽莲那个工作狂都没发现。
但搜出来的基本都是青少年离家出走，他估摸着自己的年龄，无论怎么厚着脸皮，都没法再放进这个行列了。
加上关键词，五十岁左右人离家出走。
哦吼，倒是出来了一系列帖子。
但森鸥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派不上用场了。
#五十岁婆婆和儿媳不合离家出走#
#六十岁老人不肯带孙子离家出走#
#七十岁老人不被赡养离家出走#
绝了，没有一个是因为爱情而离家出走的。老年人的事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
森鸥外叹了一口气，离开了电脑桌。
老年人。
青年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森鸥外也不得不承认，他和黑泽莲之间存在着年龄上的代沟。
平时他们带着森林小郎去游乐园，经常会被误认为是祖孙三代。
别人觉得好笑，他并不觉得好笑。
他和黑泽莲之间隔了二十一岁。等到黑泽莲四十岁时，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会变成比广津柳浪还老的老头。（广津：别cue我）
……哎。
时光真是最叫人意难平的东西。
*
黑泽莲发现森鸥外离家出走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他处理Mafia的事情忙了一下午，晚上接着去处理黑衣组织的事，怕琴酒把人审讯死亡，就亲自去审讯了两个叛徒，弄了一身血，洗了个澡才回家。
家里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林太郎，林小郎，你们的爸爸回来了。”
没人应声。
黑泽莲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边喝边在家中巡视。
“奇怪，跑哪里去了？”
电脑屏幕亮着，搜索页面是中老年人离家出走的新闻。
“难道他是帮迷路的老人找回家的路了？”
不对。
如果是那样，他应该不会特意回来用电脑搜索了。
直接用手机搜就可以了。
不仅用电脑搜了，还特意停在这一页，说明某人是存心要给他看的。
黑泽莲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啤酒，将啤酒罐精准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都快累死了，你还离家出走。”
他也叹气。
森鸥外的脾气是越来越奇怪了，常常会为了森林小郎而吃醋，可这小孩，不就是幼年版的他自己么？
自己爱屋及乌，他也不高兴？
黑泽莲懒得去找他，直接进卧室躺下休息了。
“反正玩一阵子就会回来了。我就不信你不要Mafia了。”
他太困了。
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了。
倒不全是因为年底了工作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
他在给森鸥外准备新年礼物。
送给别人的礼物，都是他直接花钱买的，很好解决。
但森鸥外的不同。
这是他的爱人，是他的丈夫，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他想给他独一无二的宠爱。
于是他把他们相识以来的经历，画成了两本书，并且全都认真地涂了色。
一边要整理回忆，一边要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细节的画，确实很累人。
也许这份礼物不值钱，但却是他全部的
心意了。
“明明对你是最用心的，你还闹别扭……”
拨打森鸥外的手机，关机。
挨个问了黑手党成员，都说没看到。
黑泽莲沉默了。
倒也不是担心森鸥外不回来。
而是今天是大晦日，他们先前说好要一起跨年的。
没办法了，只能出门去找他了。
*
森鸥外无处可去，不能去尾崎红叶或者中原中也那里，因为那样很快就会被黑泽莲找到。
但也不能跑得太远，怕他彻底找不到。
街上的店都关了，只有一家很老的电影院还在营业。
他走进去，随便买了一张票。
大晦日没人看电影，除了他，只有另外一个闲人。
“太宰君，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哟，森先生啊，你打扰到我包场了。”
“抱歉，即使打扰到，也不会消失哦。”
“这是午夜场的，难道森先生不陪自己的丈夫，要跟我一起跨年？”
两个人的招呼里都带着火.药味。
但电影开始后，又很默契地坐下，静静地盯着银幕。
《明暗》。
——改编自作家织田作之助、响凯两人的同名遗作《明暗》。
呃，竟然是织田作之助的作品，森鸥外觉得有一丝微妙。
他也算是为织田作之助贡献出一份票房钱了吧。
屑当然不会后悔自己的行为，也不会对织田作之助本人感到抱歉。他意外的发现这部电影很有趣。
有趣到看完电影之后，他决定回家去拜读一下原著。
……
“莲酱。”
出了电影院，森鸥外看到黑泽莲正站在雪地里抽烟。
天上飘起了雪花，不大不小，在他和太宰治看电影的时候，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看完电影了吗？”黑泽莲将香烟掐了。他知道森鸥外不喜欢烟味，因此平时在家并不抽烟。
他其实挺体谅他的。
老头子脾气挺怪，但他基本让着他。
“嗯，挺好看的。”
“不生气了？”
“……不”
“不离家出走了？”
“……不”
“别闹了。”黑泽莲摘下围巾，围在了他的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像关爱智障一样的揉了揉森鸥外的头，“我不知道你在闹什么？为了礼物么？”
“别人都有！林小郎还有一大堆礼物，就我只有两本书——诶？”
直到那两本书递到他的面前时，森鸥外的抱怨才停止。
“那些东西买起来，只需要一秒钟，严格来说，连心意都未必能表达到。”
“但这两本书，是我慢慢画的。”
“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缺，就准备了这个……画的不是很好。”
“不，画的很好，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画！”
森鸥外疯癫起来，彩虹屁是不要命的吹。
每一页，都是关于他们相识的回忆。
有争吵，有和谐，有快乐，也有悲伤。经历过的灾难和大起大落都是一笔带过，黑泽莲更喜欢画那些细水长流的日常，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他理想中的生活。
他画了整整两本。
“莲酱，抱歉，我——”
——抱歉，我不仅闹了脾气，还学少年离家出走。
——抱歉，给你的礼物，我也没有准备。
森鸥外觉得唇上一软，黑泽莲的唇瓣已经贴了上来。
柔柔软软，带着微温和湿润。
“咚——”
除夜的钟声终于开始敲响。
他们这才发现电影院后面竟然是一座寺庙。
1、2、3、4——
一声声沉重又悦耳的钟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让人逐渐心平气和。
“除夜之钟么。”
黑泽莲握住了森鸥外的手，“听住持说过听完钟声可以许愿。”
两人沉默地听着一声声钟声，直到过了午夜十二点，最后一声钟声敲完。m.
“可以许愿了吗？”
“你想向神明许什么愿呢？”
“我想要和你一起，画下以后普普通通的日常。”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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