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都想做，但是你什么也做不了。”
森鸥外望着面前这个濒临崩溃的青年，心里愉快极了。
这些年他逼疯过不少人，知道怎么轻而易举地挑出对方的自尊和骄傲，将它们狠狠地踩在脚下，碾成碎屑。
也许他还能让七川纯音崩溃的更彻底，丧失一切活下去的希望。
“君度橙酒先生一定没想到之后的十几年后，他身上的叛徒罪名依旧没有洗清。”他轻笑，声音十分温柔，“不过也不知道是被人陷害还是真的……是组织的叛徒。”
“闭嘴，我宰了你！”
他终于踩断了七川纯音脑中的最后一根弦。
对于七川纯音来说，最让他无法容忍的事，就是黑泽歌溪的名声受到任何玷污。那是他的神，他的信仰。
却也是最让他无能为力的事。君度橙酒背叛组织的罪名一直钉在耻辱柱上，十几年来没发生任何变化。让他恶心的朗姆仍然稳居高位，掌握着组织的命脉。
最无能为力，最废物的，的确是自己啊。
真的好想灭了黑衣组织，为敬爱的老师报仇。
可他确实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画框里的一片玻璃碎片划过森鸥外的脸颊，他没避开，血溅了出来，染得他半张脸上都是血。
“笨蛋，你不知道避开吗？”
七川纯音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森鸥外，这个声音来自于他的身后，是刚刚被他逼进画框里的青年。
“林太郎，你是笨蛋吗？”青年的声音又气又急，带着关心和不易让人察觉的宠溺。
不可能。
这不可能！他明明就应该在画框里！
七川纯音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怀里的画框，背后的人却像是瞄准了这一刻似的，朝他袭来。
“黑泽莲！你怎么出来的！”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去啊。”
黑泽莲挑了挑眉，眼角带着一抹厉色。出手狠辣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七川纯音的体术不弱，甚至因为是被黑衣组织的体术第一高手黑泽歌溪亲自教导，完全能压制住疲懒了十几年的黑泽莲，但渐渐的却落在了下风。
咔擦。
是他的左小腿被黑泽莲踢到骨折的声音。
“刚才就看到你小腿有些不太灵活，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呢？”黑泽莲问完他，又看向森鸥外，“笨蛋林太郎，你自己先把脸上的血擦一擦啊。”
“抱歉抱歉，让你担心了。”森鸥外挠了挠头，一副挺不好意思的样子。
七川纯音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黑泽莲不可能对森鸥外这么关心，还亲切地叫他“林太郎”，虽然他也不知道林太郎是什么意思，但是港黑首领的大名，应该叫森鸥外。
所以“林太郎”应该是类似于情人的称呼。
而反观森鸥外，也是一改刚才的作壁上观和咄咄逼人，变得像是在享受着被情人批评的甜蜜烦恼。
“你不是黑泽莲！”七川纯音得出了这个结论，“你是他做出来的假人？和刚才的那个女孩一样！”
森鸥外没有否认，心想居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果然是因为对方也拥有着捏脸和造人的能力么？
“被你看穿了。”森鸥外抹了抹脸上的血说，“但是也足够了。”
足够了？什么足够了？
七川纯音还没有反应过来，被捏成黑泽莲模样的人形异能已经趁他不备，从他的怀里夺走了那个关着黑泽莲的画框，然后一脚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画框落到了森鸥外的手里。
人形异能黑泽莲看着他的脸责备道：“血都没擦干净。”嘟囔着伸手去抹他的脸。
“这是理想状态下的莲酱。”森鸥外对七川纯音解释道，“体谅我，在
意我，对我忠诚，又能保护我，眼里只有我一人。”
他本该可以躲开那片碎玻璃，但他没躲，他想看到自己受伤后，黑泽莲为他担心的样子。
……哪怕只是他用异能力做出来的黑泽莲。
七川纯音明白了他的心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好恶心，只会意淫。”
森鸥外对他的嘲讽并不在意，顺从地垂着脸让黑泽莲帮他擦去血迹。他抚摸着手里的画框，心满意足：“莲酱，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
这句话成功刺激到了七川纯音，他不喜欢黑泽莲，但是黑泽莲是黑泽歌溪的儿子，他不想让他被森鸥外给糟蹋了。
“你这个老家伙，不要痴心妄想。”
森鸥外抚摸着画框的手一顿，慢慢地转过脸。
“你说谁是痴心妄想？”他的语气依旧温和，杀气却毫不掩饰地释放了出来。
这份杀气让七川纯音咬紧了牙关，却毫不畏惧。
“把它还给我！”他指的是画框，也是画框里的黑泽莲。
他飞扑着扑向了森鸥外，企图给他致命的伤害，但却被一股大力给拽回，狠狠地摔在了地上。w.
是很重的一击，远远超过了人形异能黑泽莲对他的所有攻击。
这感觉让他很熟悉，也让他开始感到害怕。
“黑影，黑泽先生……”
他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是他和一个高大男人的影子，那人站在他的上方，披散开来一头长长的头发。
是记忆里那人的影子。
可惜，也只有影子。
“黑泽先生，不要讨厌我！”
为什么刚才还顺从他，与他亲昵的黑影，会反过来攻击他？
难道在黑影的认知里，素未谋面的黑泽莲要比相识已久的他更重要？
“你和莲酱长得很像。但你比不上他。”森鸥外凝视着画框，那里面的黑泽莲正在沉睡，眉头紧锁，看上去睡得很不踏实，“你全身上下，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混账！”
七川纯音还想反抗，高大的人影突然又变成了黑影，缠绕在他身上，阻止他继续前行。
“睡美人该怎么醒来呢？”森鸥外轻声喃喃，“需要吻醒吗？”
说罢他脸朝画框凑去，在快要贴上去时，画框上面的玻璃突然裂开了。
一道很大的裂缝，从里面伸出了一只脚，然后玻璃被朝两边扒开，长着银色头发的青年从里面跳了出来。
他双脚落地的瞬间，像变魔术般地变为了成人体，整个人精神饱满，丝毫不像是经受了痛苦的精神折磨。
黑泽莲居高临下地看着七川纯音，慢慢说道：“其实我没有被控制住，我只是想进去看看。”
七川纯音很不甘心：“你”
森鸥外对黑泽莲的表现似乎没感到意外，只是收起了刚才的画框，也收起了自己的异能力。
“跪下。”
黑泽莲一声令下，黑影立刻压着七川纯音往下跪。
七川纯音不服气，死死地挣扎着，身上也被勒出了道道血痕，看上去十分凄惨。
黑泽莲继续说道：“从今天起，你必须效忠我，帮助我，让我在黑衣组织站稳位，得到重用，成为首领的心腹。”
“你做梦！去死吧你这蠢货！”七川纯音咬牙切齿地骂道。
他虽然对黑泽莲出现异状和不受控制的现象感到讶异，但此刻却无暇去思考那些问题，他愤怒的根源只是因为……黑影向着黑泽莲，而不是他。
异能力承载了主人生前的意志，这也就意味着黑泽歌溪向着黑泽莲，而不是他。
他是不受重视的……
“作为交换，我答应你，我会拿下黑衣组织，洗清我父亲黑泽歌溪的罪名。”黑
泽莲声音平静，态度却郑重的像是在发誓，“这一点，我用生命向你保证。”
七川纯音终于不骂了。
他不说话了，黑泽莲不说话，森鸥外也没说话，整个地下室都安静了下来。m.
地下散落着无数相框和玻璃碎片，凌乱中却有着暴风雨过后一般的令人心碎的寂静。
仿佛一切在破灭以后，又获得了重生。
黑泽莲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都没有必要嘲笑对方的无能。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还不能为对方打上无能的标签。十几年了，这笔账加上利息，也要讨回来。”
七川纯音沉默了许久，最终沙哑着声音开口：“我要朗姆的头踢足球。”
“可以。”
“还有乌丸莲耶的头，泡酒。”
“都行。”
这两人本来就是黑泽莲要肃清的目标。
黑影松开了七川纯音，重新爬上了黑泽莲的手腕，乖顺地伏在那里。
七川纯音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它，直到它重新变得静止，才主动单膝跪下。
“我，七川纯音，愿把余生的都献给您，今后听从您的指令，服从您的安排。”
黑泽莲没想到他会宣誓，下意识地去看森鸥外，用眼神询问他。
第一次收小弟，我该说什么？
就说没有工资，要为爱发电。森鸥外回他。
去你的。
“纯音，以后请多多指教了。”黑泽莲将手递到了七川纯音的面前。
后者握住他的手，又极有分量的握了握。
“谢谢您。莲先生。”
连称呼都变了，带了敬语，可见他是真的有了上下级的意识，黑泽莲自知七川纯音不喜欢他，两人无法成为朋友，也默认了这种称呼。
“您刚才是怎么在封闭的内心里保持清醒的？”这是七川纯音的困惑，冷静下来之后，他终于想起来问了。
黑泽莲看了他一眼，说：“那不是我的内心。”
“诶？”
“是你的。我进去以后，发现那里面其实是你的内心世界。”
他没说谎，画框里的确是七川纯音的内心。
他看到了七川纯音和黑泽歌溪的过往。看到黑泽歌溪教导幼年的七川纯音，也带他坐过最高的摩天轮，俯视着这个城市，给他买过冰淇淋，是他最喜欢的哈密瓜口味。
黑泽莲本人没有享受过黑泽歌溪多少直接的父爱，但他从七川纯音的记忆里，感受到了真实的爱意。黑泽歌溪心里有他这个儿子，否则也不会把他的照片放进钱包夹层，总在夜深人静或独自一人的时候拿出来盯着看，然后一脸陶醉：“我儿子真可爱”。他在给七川纯音买零食时，也会说一句：“要是那小子也喜欢这玩意就好了。我买的东西，他都给我扔了不要，气死我了。”
那么孩子气的父亲，是爱他的。
“纯音，其实黑影也不是向着我，不向着你。”黑泽莲解释，“它阻拦你，是怕你被森先生暗算，他这个人尤其擅长背刺，我父亲母亲都和他是熟识。我想无论是黑影，还是我父亲，都不希望你有事。”
他说完，就发现七川纯音的眼神，慢慢的变亮了。
森鸥外在旁边嘀咕：“什么叫尤其擅长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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