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的那天，空气里弥漫着节日的气息。
姑且不提在电车上就响起的圣诞歌，也不论途径横滨站时我看到的那棵巨大的圣诞树，就连我踏入港口黑手党的大楼时，一眼就看见了戴着圣诞帽的爱丽丝小姐。
“梦子姐姐！”爱丽丝甜蜜地叫着我的名字，手里抓了一把糖塞给我，“节日快乐！”
旁边的森首领则捂着脸身体扭动着，发出了我非常想要打电话报警的言论：“啊啊啊圣诞装扮的爱丽丝也非常可爱！圣诞节真是太棒了！”
有时候我真的非常理解为什么我们的首领会这么神出鬼没。
因为每次出现，都会让我不禁怀疑不得不一直待在港口黑手党的我，未来得是哪种程度的灰暗啊。
“谢谢，虽然我觉得更好的节日祝福是干脆放假，最起码准时下班吧。”我把糖果塞进口袋，正准备向眼前的两位辞行，一个新的声音冒了出来：“没错~就像小梦子说的那样，既然是难得的节日，干脆就放假吧森先生~”
只听口气和声音，都能听得出这人是谁。
“那可不行啊，太宰君可是我非常器重的下属。”森首领在这个时候发出了身为资本家最擅长的技术——PUA，用着正经熟练的口气，“可是港口黑手党运转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呢。”
呵呵，森鸥外估计对中原先生肯定也会这么说吧？
尽管我不喜欢太宰治，但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呢。
虽然我觉得更值得同情的是，因为太宰治总是翘班，而导致工作量直线上升的芥川龙之介就是了。
我在爱丽丝的面前蹲下身：“谢谢你的糖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工位了。”
这个穿着打扮也非常像圣诞老人的女孩子点点头，她朝我挥手，突然指着我的头发说：“梦子姐姐今天的发卡很可爱！难得这样打扮，是因为有约会吗？”
被看到了呀。
我顺势摸了一下脑袋上这个月牙形状的发卡，虽然是短发，但稍微编起来缠绕别一下的话，会使得后脑勺这里比较蓬松，看起来会显得更加饱满。
“谢谢。”我又一次道谢，看着对方发亮的眼睛，“爱丽丝小姐非常细心……嗯，虽然和爱丽丝小姐想的有点不一样，但姑且也能算是约会吧。”
“约会啊……真是值得羡慕的年轻人呢，真好真好。”
森鸥外说着让我忍不住感到警惕的话，在我所有认识的人中，我最摸不通他的行为逻辑。
很难想象，脱线和靠谱会是同一个人身上的特质，我和中原先生来往过于密切的事情，森鸥外不可能一无所知……那他会做什么吗？
仅仅是随意扫过我的目光，却让我有了想要逃避的冲动。
这个时候的森鸥外，轻轻笑了一下。
随后，他又发出了一如既往糟糕的萝莉控发言：“爱丽丝，今天来和我约会吧？”
而另一边太宰治的表情却是那种了然的笑容。
一站起身就撞见这种表情，实在有点太恶心了。
“发卡，确实挺好看的。小梦子，对所谓的‘约会’，真上心呢~”
“这说明有可能会演变成双向奔赴，假如羡慕的话太宰先生你就自己想想办法。”顾虑到有森鸥外在，我并没有把话说的特别明确。
这个地方，我实在是不想再多待一秒了。
森鸥外和太宰治，一大早就遇到他们，还真是让人觉得人生灰暗。
在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之前，我还是礼貌地说道：“圣诞快乐。”
*
“早上好，中原先生。”和平时的打招呼不同，今天的中原先生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早上好，小川。真难得，你今天到的挺早的。”中原先生这么说着，先是扫视了一眼尚且空空荡荡的办公室，甚至还过分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仅没有迟到，甚至还提前到了呢。”
“虽然我知道中原先生完全没有讽刺的意思……但听起来还是好刺耳。不过我一直都容易迟到也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就是了。”我仍然看着中原先生，“不过毕竟有许多布置要做，所以我可是特地请了个大早，没想到时间比我想象的要充沛一些，就提前来了。”
也是因为原本打算要化妆，后来随便搞了个底妆就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等实际的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也并不想搞得那么明显。
“啊，辛苦你了。”中原先生这么说着，突然摸了摸他自己的脸，“从刚才开始，小川就一直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哦，今天的中原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闪耀和帅气。只不过刚才看到了有点晦气的脸，所以才想多看中原先生几眼来运气守恒一下。”脱下羽绒服坐在座位上的我笑眯眯地撑着脑袋，看着不远处靠着桌子站着的中原先生。
“我可没有什么好运的异能力。”中原先生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不过，‘晦气’是指……”
“比起这个，中原先生有觉得我今天不一样吗？”我抬起脑袋，笑吟吟地仰着头看着我面前的人。
“不一样的地方吗……”中原先生思索着，认真地打量起了我。
说真的，被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未免也太让人害羞了吧？
虽然，也非常幸福就是了。
“说起来，小川今天的外套，是白色的羽绒服。以前一直穿的是黑色的吧？”
“确实是这样没有错，毕竟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东西所以还挺珍惜的，顺便一提，我刚认识中原先生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一件，毕竟当时也没有其他衣服穿。”
那件白色的羽绒服，虽然谈不上有多珍贵，却是我过去难得的痕迹了。
说到这里，我双手交叉比划在胸前，打了大大的一个“×”：“不过，我现在没有穿外套，所以这个不能算。”
“领带和制服，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呢。”
“毕竟这可是固定的工服嘛，顺便一提，鞋子和裤子也不是答案。”
中原先生的身体前倾，这下靠得更近了。
他正端详着我的脸，有些不确定地说：“脸好像白了一点，不过黑眼圈还是很重……所以，不是妆容吧？”
“化妆技术这么差劲可真是抱歉啊。”我有些不爽地说，“虽然也不能说中原先生是回答错误，但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真是的，该注意的地方不注意。
明明爱丽丝小姐一下子就看到了……啊，该不会是中原先生太矮了，一直没有办法注意到我的头顶吧？
我腹诽着中原先生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话，刚打算继续说什么，就感觉到轻柔的手指触碰着我的头顶。
戴着黑色手套的中原先生，抚摸着我头上别着的发卡：“那是这个吗？还真是漂亮的月亮啊。”
只是这一个瞬间，心脏迅速被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充盈着，扑通扑通开始狂跳。
并不圆满的月亮。
并不属于我的月亮。
我几乎是一眼就在饰品店挑中了这一款，里面蕴藏着我不曾说出口的小心思。
而这样的话被中原先生说出口，简直就好像我被彻底看穿了一样。
但是，我却完全没有因此感到难堪。
“我姑且确认一下，我记得日本的文坛，是还有夏目漱石的吧？印象里在书店里，我都看到过他的那本《我是猫》。”
“哈？”尽管一脸费解，但中原先生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好像是有的吧，我没有特别在意……不过为什么话题突然这么跳转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中原先生，完全不知道呢。虽然听起来非常像是批判，算了，我就是想批判了……中原先生，有些时候未免也太过于不学无术了哦？”我开始叹气，“所以这种误打误撞的满分答案……只能算及格啦。”
“意义不明。小川才是完全没有办法监督，没有前提条件也没有推导过程，完全没有客观的事实来佐证你的说辞吧？”
中原先生，完全是拿我前几天说的话来回击我呢。
我竖起左手的食指，冲着对方摇了摇：“此一时彼一时，这次的情况和当时可不能一概而论。我明明给出了证明过程，但是中原先生没有听懂，‘知识就是力量’，虽然我因为前科累累而显得并不可信……但至少在今天，至少在现在，我还不想要对中原先生说谎。毕竟是难得的日子嘛。”
我拂开了中原先生搭在脑袋上的这只手。
中原先生的手，还蛮温暖的。
“差不多要有其他人到了，该工作了中原先生。我可不想在今天还要加班。”我冲着他微笑，“还有什么想问的话，就晚上再说好了。”
“也对。”中原先生点头，“反正也不差这一点时间了。对了，真的非常漂亮。”
这么说完的中原先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真是的。
到底是什么觉得漂亮，怎么能在这种关键的地方缺少主语呢？
我摸着发卡，有些心神不定地想。
这明明可是，我非常想要知道的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