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季槐清走后, 牧念河每天都和季严凛大眼瞪小眼。方桓的夫人前几天也赶来了港区,先去看了方桓,见他没什么大碍, 几声“阿弥陀佛”后又匆匆赶来看季严凛。

  这是牧念河第一次见到方桓的夫人, 加绒长款风衣, 阔腿西装裤, 高跟鞋,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女士。

  季严凛见人来了,撑起身子, 抱歉道:“谭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惊扰您了。”

  方桓的夫人谭明莘是季严凛曾经的家庭教师,现在是京大经济学院的客座教授, 季严凛对她的态度要比对方桓恭敬许多。

  谭明莘摆摆手:“没事,你俩没大事就好。”

  在港区呆着无事,牧念河工作间隙偶尔会去找谭明莘闲聊,两人唯一的话题就是季严凛。

  听谭明莘说, 季严凛从小就是个另类,但从小也聪明,季老爷子对他是寄予厚望的。

  “季老爷子对他寄予什么厚望?”

  有了上次季槐清的铺垫, 牧念河本能的对“季老爷子”的目的充满戒备。

  谭明莘手上动作不停, 她借了医院的家庭厨房,正给自己的先生做他家乡的粿子。

  谭明莘:“他们那样的家庭无非就是那些, 继承季家呗。季家祖上出过不少爱国企业家,一代又一代积累到如今的产业, 自然是想多买几个保险。我记得到了严凛这一代,季家子孙辈的大约有八九个孩子, 季老爷子雨露均沾,都按接班人来培养,但若论私心,老爷子实际最喜欢过世的大儿子,自然对他的两个孩子多器重。”

  “九个接班人?”牧念河听后不禁笑了,“季老爷子怎么跟康熙似的,难不成还弄个九子夺嫡?”

  谭明莘笑笑:“大户人家规矩多,心思也多,谁又能知道呢?不过你也别担心严凛是个没人疼爱的,季老夫人很喜欢他,比疼季如絮都疼的厉害呢。”

  牧念河点点头,季老夫人她小时候见过,一位十分和善的老夫人。

  一连和谭明莘聊了几日季严凛,忽然有一日谭明莘不再提了。牧念河心想应当是方桓不叫她和自己聊季家的私事,便也不问了。整日里得空就和谭明莘钻研食谱,甚至练起了刀工。

  谭明莘见她动手能力强,人也聪明有耐心,刻在骨子里教书育人的DNA瞬间动了。

  谭明莘:“小牧,我记得你说过,你大学和研究生都是在徽城读的,师从名师?”

  “嗯,我师傅叫方景尘。”牧念河正专心用一根胡萝卜雕花,说话声音都轻了许多。

  谭明莘笑:“那怎么不继续读了?有名师引荐,无论申请国内还是国外的大学都会比较容易。”

  “继续读?”牧念河下意识重复这三个字,眸中有片刻失神。

  她何曾没想过继续读?

  当年硕士毕业的时候方景尘也建议过,说她天赋卓然,去博洛尼亚深造几年,见见世面,造诣定然会比现在更高。但她那时候没钱,还因为打工还助学贷款错过了留基委的申请时间,最后只能作罢了。

  “担心有些晚,我都要26岁了。”她声音有些犹豫。

  “瞎。”谭明莘捂嘴笑,立马说道:“36岁出国读书的都有,26岁算什么。只要你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这天晚餐后,牧念河给谭明莘送了些新买的水果,上楼时收到了陈庭宴邀请信息。

  他邀请她去参观自己前日找人打理的花圃,最近天气转暖,花圃里的垂丝海棠要开了,景色难得。

  牧念河在医院里生生憋了半个月,季严凛不能动弹,她也就陪着,简直坐牢一样,眼下有这机会,不禁心生雀跃。

  她和陈庭宴一向是君子之交,赏花的时候也必是一堆仆人跟着,应当没事的。

  于是,吃完饭后,她心怀忐忑的和季严凛说了这事儿。

  自她上次要和季槐清回京北被截下之后,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变的极其古怪。她隐隐觉得,季严凛身上的那股强势和霸道又回来了。

  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曾想,对方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想去就去吧,总比陪我在这里耗着强。”

  牧念河一瞬讶异,挑眉看过去。

  虽然他身上其余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但还吊着一条石膏腿,半靠着床头,披了件外套看公司的文件。不禁心生愧疚,好可怜的一个人,她好歹能出门转转,他却只能被工作和伤口圈在这里。

  她磨磨蹭蹭凑过去:“那我去看垂丝海棠,随时传照片给你。”

  “嗯。”

  赏花的时候牧念河一直心不在焉,含苞欲放的垂丝海棠没有掀起她过多的雀跃,礼貌性的垮了几句后,便说天色晚了,该回去了。

  “最近在中环路有个展览,是安贝缇的朋友办的,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医院楼下,陈庭宴递给她一张邀请函。

  那邀请函外壳黑硬,底衬是一层金箔,可见展览规格之高。牧念河想了想,推脱:“谢谢。确定好时间后,我去找你拿票好么?”她担心自己若是去不了,会浪费了陈庭宴的这张票。

  却没想到,陈庭宴只是笑了下,视线上移,看向二楼那一格暖窗,突然开口:“你还是这么疏离客气。”

  牧念河:“啊?”

  他收了眼,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收回那张票,“拿着吧,若你没时间过去,扔了便是。”

  他神色疏厌,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楼的路上,那张票像个烫手山芋般揣在兜里。在进房间之前,牧念河想了想,从包里拿出那张邀请函,直接撕碎了扔进医院的垃圾桶。

  —

  那天看完垂丝海棠后,牧念河与陈庭宴心照不宣的不再联系。季严凛的工作还是很忙,不仅要忙云缆的事儿,季氏因为他的车祸也乱了一阵子,眼下是季如絮重掌大权,立刻将季严凛大半年来放在集团的人散了个七七八八。

  也是前几天谭明莘推着方桓来开会,牧念河这才知道,周隽离职了。不仅仅是周隽,就连云缆的邹鸣也被陈庭宴的人挖走了。

  其实陈庭宴原本想挖的是核心技术团队里的胡志鹏,奈何胡博士一身风骨,绝不作背信弃义的人,这才退而求其次。

  方桓气结:“这个邹鸣,看着挺像回事儿,没想到这么没远见。”

  季严凛倒不生气,八面不动的押了口茶,淡然:“由他去。”

  牧念河知道这件事后还问季严凛,要不换到港区的公立医院去,或者直接回京北。

  季严凛在她面前倒是不装了,轻佻道:“住着呗,他挖了我一个研究员,还不叫我白吃白喝了?”

  牧念河搞不懂他心里想什么,还是方桓给她解释,“现在搬走,港媒只会调侃的更难听,不如以一变应万变。”

  好吧。

  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季严凛的生活习惯却照旧,该养病就养病,该工作就工作,与往日没有不同。

  只有一点,那就是数次驳回她想回京北的要求,必须要她留在自己身边,牧念河无奈,只能独自生闷气。

  一日晚上,牧念河洗漱好上床。最近他们换了新的洗护,迷雾雪松,很清冽的味道,符合他俩身上的气质。

  丝绸被子掀起,灌进一点冷风,她刚挨着床垫就被人拢了过去。

  季严凛还不能翻身,但用一条手臂便将她拉近怀里,鼻息落在肩颈,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似有若无的撩拨着。

  月色莹白柔软,他手绕到前方,压着声音:“生气了?”

  牧念河闭着眼,因他的动作睫毛微颤,冷冷回应:“生气有用吗?”

  身后人笑:“倒也是没用,只惹我心疼罢了,反正你出不去这门儿。”

  力道加重,牧念河不自在的轻吟,雪白的脖颈顷刻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红晕。

  “你这样强迫我,就不怕我真生你的气?”她蹙眉咬唇,不敢叫声音泄漏出来。

  季严凛说的出就做得到,自陈庭宴趁他生病之危撬他员工,还敢觊觎他老婆,门口就多了无数保镖,乌泱泱的一片。前儿陈庭宴来看过一回,发现自己家的医院进都进不来,不禁气笑,却也什么都没做,罢手走了。

  他霸占着陈家私人医院整个二层,别说是她,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你要是真生气,我自然放下一切身段儿来哄,给你跪下磕头也行。但是心肝儿,这几天你先别走,再陪陪我。”

  他话说的浑不吝,手上的力道一下也没减弱,含笑逗弄,可牧念河背对着他,却看不见他仰面望着天花板的那双眸子,那里面裹着不易察觉的半分焦慌。

  “谁稀罕你的跪,那又能值多少钱,抵得上我在客户面前的信誉吗?”牧念河不依,挣扎着转过身,眸色也认真起来,“我不管,我指定要走。”

  她微红的脸转向他,眸子里还掺着些水色,据理力争:“季严凛,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你需要见你的员工沟通事宜,我也需要见我的员工。你不能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和我呆在一起是你不喜欢的事?”季严凛眸子落下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脸沉了几分。

  “...你不要挑字眼。”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稀罕我了?”

  两相交锋,情绪上头时谁都不遑多让,各自带着锋利的武器。

  季严凛出得是软刀子,还刀刃向内,刀刀扎在自己身上。

  牧念河出得是狠刀子,一句话都不留情,咬了咬牙:“你若总是妄顾我的想法,强迫我,我总有不稀罕你的时候。”

  这话说的过于利落了,打断骨头连筋都不连着的那种。

  季严凛一瞬失神,看着她执拗的神情,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英国读书时校园里偶尔掀起的“girls help girls”运动。

  她们有些口号,他没仔细听,大致意思是“她属于她自己”、“事业大过爱情”等等。

  牧念河甚少在他面前表露这些,也没提过男人女人谁是谁非的问题,像是根本不屑和男人争辩这些事儿,她一向只用行动捍卫——

  你若是真心爱我尊重我,我便继续和你好下去,你若说爱我却不尊重我,那也就算不得什么爱了。

  她的神色太孤勇,为他哭也为他笑,也能毫不留情的说“不稀罕他了”。

  季严凛不欲再看她的眼睛,败下阵来,捏着她后颈压向自己,语气有些颓然:“念念,我也会怕。”

  这时候,只能靠这个了。

  “什么?”她愣怔。

  季严凛叹气,不知如何与她开口。说他吃醋了?害怕了?

  他和方桓同时出了车祸,身边唯一能用的上的周隽也辞职,他费了大心力才稳住团队人心。眼下集团大权旁落暂且不说,最让他头疼的是陈庭宴盯上了云缆和她。

  这狼崽子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野心大的很,道德感更是薄弱,眼见他腹背受敌也要来添一把柴。那晚的垂丝海棠有多好看他不知道,但陈庭宴的宣战他却看的明明白白。

  可眼下这种情形,他高卧病榻,行动不便,哪敢把人放出自己的眼皮子?谁知道那人会做什么,他不能再让自己身边出现任何的不稳定了。

  只是他心里所想,牧念河并不知晓,他也不会告诉她,自己因陈庭宴而起的可笑的醋意和危机感。

  “是在担心公司的事?”

  牧念河追问,撑起身子看他。

  见她这样,季严凛心念一动过,直接单臂穿过纤细腰侧,用力一翻,她便整个人伏在了他身上。

  她眼底的锋利弱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担忧,季严凛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叹了口气,瞬间将心里的污浊都排了出去。

  “没事,让我亲亲。”

  后颈被强有力的控住,下压,他张嘴咬住了她的唇。舌尖来势汹汹的探入,没一会儿便搅弄出咂摸的水声。

  这个被偷袭的吻直叫她头皮发麻,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伴随着他的节奏,牧念河僵直的身子逐渐软了下来,微微张开嘴,容纳他挞伐的舌尖,直到舌根儿被吸的发麻。

  “那个姓陈的惦记你,我气的慌,非得把你绑在身边儿才安心,这总行了吧。”

  季严凛胸膛微微起伏,半真半假的说出些气话。

  “你要这样解释,不如不说。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意思了?”牧念河气喘吁吁的被松开,声音带着些娇欲。

  他手还掌在她后颈,一边解释一边在她唇上轻啄,一点点蔓延到脸颊两侧。

  她很容易便泛起生理眼泪,无端引人遐想。季严凛难耐的皱眉,将她身体往上托,声音逐渐含糊:“我信你,我是对我自己没自信。”

  如果当年牧家没有家变破产,再凭牧氏伉俪在艺术届的影响力,牧念河配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自己这种一身铜臭的不入流私生子,又如何能得他们的青眼。

  那陈庭宴表面上倒也配得,修的一副清风霁月的好皮相,却尽干些试图撬墙角的龌龊事!

  季严凛暗自生气,力道不由得加重。

  牧念河“嘶”了声,对他这话不解,皱着眉垂头看他,却又因他闭眼动情失控的表情迅速移开脸,心里一阵阵的发紧。

  季严凛动不了,大多数时候只能她来。可她又是个面子薄的,眼下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说什么都不肯再做下去。

  “等你好了,行吗?”牧念河咬着他的肩膀,轻轻颤抖着。

  耳边的人呵笑,却不肯放过她。他的手来回点火,顺着她光滑的脊柱游弋,话里卷着疏懒的情/欲,“心肝儿,只管自己享受可不行,没有这道理。”

  她身上的敏感处早就被他探的个七七八八,进行的很快,事了,她手腕都被翻折的不顺畅,去浴室清洁的时候穿衣服都险些没拿稳。

  她上身哪哪儿都疼,不想半夜磨着睡不了觉,干脆将带胸垫的睡衣丢向一旁,只套了件柔肤对襟睡袍出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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