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卷回到家已经近十一点。
第一次这么晚回家，他放轻脚步开门，跟做贼似的连灯也不开，熟练拿起鞋柜上的居家鞋换上。
刚走两步，撞见刚下楼接水的容东堂。
正准备开灯的容东堂听到门口声响垂下手：“你去哪里了？”
容卷深吸口气，淡声说：“班上同学聚会。”
这是父子俩从姜绵事件后首次交谈。
“下次这种事要提前跟家里说。”
容卷冷笑，跟你说？有用吗？
该你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倒是管的宽。
容卷没回答，直接擦肩而过回房间睡觉。
容东堂转身盯着容卷的背影，眉头皱起。
已经很晚，容卷拿着睡衣去浴室匆匆洗澡，默默窝在床上，回想江离的话。
他本来只是想找个度过发情期的人，不牵扯感情，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呢，而且他心境好像也变了。
具体的感觉说不上来，如果是换作以前的他，当场跟对方断得一干二净。可他没那样做。
不得不承认，江离昨晚的话让他有点触动。
容卷叹息一声，沉沉睡过去。
——
第二天躺在床上的江离醒了，脑子特清醒，以至于昨晚做了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现在恨不得当场去世！
昨天他竟然当着容卷的面说喜欢他，还是哭着告白的！
丢脸，简直太丢脸了！
在江离的印象中，从他懂事起没有哭过一次，昨晚的表现就是车祸现场，他真的希望有消除记忆的魔法药水，先给容卷灌一大口，然后他再猛喝干完！
事情是记得一清二楚，但容卷是什么反应他全给忘了。
啊！救命！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不过昨晚他之所以告白似乎是因为察觉到容卷不高兴冷漠自己？
就这事他巴巴往上撞也太勇了！！
所以容卷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本来一直都克制的好好的，这下好了，警告无效。
江离火速想着补救方式，最后拍板——醉酒全忘了。
不过该试探的，还得偷偷试探一下。
江离毛躁羞愤抓着头发，坐起身拿手机点开微信。
发什么好呢？
不能太关心，也不能太刻意。
纠结半天，删删减减，最后只打出几个字：【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
容卷收到这条消息时已经在医院脱光衣服做检查了。
沐立泽看这电脑上的数据，发出惊叹：“恢复的很顺利啊。”
等容卷出来后，他双手插兜看着少年说：“看来，交换信息素对你很管用。”
“沐医生的药也很有用。”容卷穿着衣服走过来。
“现在你身体情况已经维持稳定，信息素不会像之前一样紊乱，你可以适当减少每天吃药的次数，但那是那句话，不能停。”
容卷点点头。
“对了，你跟江离怎么样？”
每次容卷来医院都会给他一个本子，上面是他跟江离交换信息素一周的频率次数，以及交换后身体的感受，以便沐立泽更好治疗他身体。
沐立泽会问话对方是怎样一个人，容卷都会跟他说，渐渐地，他对江离这个人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见容卷微怔，沐立泽微笑道：“其实你这个年龄，可以尝试恋爱一下，先说明，不是鼓励你们早恋。你们可以等毕业以后。”
“你们虽然同为alpha，但信息素也是到了及格线的匹配，这是在AA届中是罕见的。”
“恋爱中交换信息素你会发现不止身体愉悦，精神上也会达到高.潮，可比心理医生开药有用，你们这个年龄试错机会多，放心大胆朝前走。”
容卷这孩子他也算半个看大的，父母破碎的婚姻，周围不幸婚姻的例子太多，豪门官场各种混乱关系他都见过，父亲从不做干预，在他年幼就知道成人的世界，不该懂的都懂了，早熟和过早摆在面前的现实让他对同龄人很难产生男女好感，也对感情充满不信、抵触。
加上童年阴影，他情感缺失更加严重了，除了洛秋，他对人生中该有其他情感冷漠待之，这样长下去，以后还不得变成性格扭曲的人？
当然容卷伪装的很好，就算没有朋友，爱人，相信以他的能力和家庭，他这辈子的物质生活也不会差哪里去，沐立泽担心的还是他的心里状态，他希望有个人能让他体会到爱和被爱其实是一件很棒的事。
有些事，两个人一起面对会更好。
江离可以是容卷踏出的第一步。
容卷一直很信任沐立泽，听到他这番话，没有开腔，但这在他沉寂的心里轻轻投下一粒石子，平静的湖泊中泛出一丝涟漪。
——
紧张的联考结束，周末两天一过，又到了上学的日子。
周日晚自习，冷霞秋有事请假没来，在班级里发了公告：【成绩在这周内会出，各科的答案已经出来，试题卷我都发群里了，大家好好对着自己薄弱的科目研究错题，小声讨论。】
这次考试试卷的批改没有本校老师，而且不仅有全市总成绩排名，还会单独拉单科排名。不论内容还是排名含金量都很高。
按照往常的惯例，基本上跟高考最终的结果和排名没什么大差。
班主任没来收手机，还发话了，一圈人立马明目张胆拿着手机对答案。
【天啊，最讨厌就是这种刺激环节了，两天时间我感觉自己都忘了答案。】
【哈哈哈，机智如我，我考完一门回去立马在纸上写下答案，虽然不敢对，现在也是要面对的。】
【只要不开家长会一切都好说。】
【完蛋，英语阅读理解被我改错了几个答案，我真想穿回去将自己揍一顿！】
【数学一样不行啊，谁TM把题出的那么难啊？我后面两道大题直接空白没写。】
【你有我惨吗？我好像把答题卡涂错了，呜呜，越想越慌，明明答题卡后面的座位号我都记得涂了。】
【啥，什么座位号？答题卡后面还有座位号要涂？！！】
群里一片悲声载道声，一群人都在谈论这次考试，这对从来不在意成绩的九班来说是一个好的转变，毕竟从容卷当了学习委员后，江离不知抽了什么风，跟纪律委员似的管这管那，他们还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好好学习了的。
大家报团取暖，唯独一个人。
江离：【这次的题还可以，很简单。】
班级群炸了，纷纷回头看向江离。
向执新：完了，这次倒数第一是他的了。
江离稳如狗，假装很平静。
谁都不知道他在对答案的时候有多振奋，比起之前开始错一连串，这次他是对一连串，最差的英语作文都被容卷压中了，听力一结束，他首先写上作文部分谨防时间不够或者遗忘。
理科就不用说，他还是有底子的，轻松考个及格很容易，考试最令他震惊的是容卷给他划的真的全是高频考点，这次碰上好多同类型考点。
他余光偷瞥向少年，容卷持一只红笔正认真对答案。
他只要打开微信对答案，那么必定看到自己发的消息。
而他的手机上一条红点都没有。
冬日窗外呜咽的风声吹得玻璃阵阵作响，六点时间天空已经完全黑了。
想要分享的激动心情就跟冰冷的夜风一样，凉且看不清方向。
他有点受不住等到下课拉着曾北去阳台上谈话。
“之前明明都好好的，讲题都没有这么冷淡，忽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是为什么？”
“你什么时候察觉到他对你的态度变了？”
“就是周五司琳请吃饭那次。”
曾北点头，他当时在场，江离那天的做法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那就是回去的路上？
“我记得那天是容卷送你回家的？”
“是。”江离心虚，他突然后悔问曾
北。
“你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曾北盯着他，“让他讨厌了。”
“好吧，我向他表白了。”江离沉声说，“老实说我忘记他跟我说过什么。”
“具体点，再想想，表白后他做了什么？”
忘记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总该有点印象吧？
江离有些丢脸说：“他抱着安慰我，接着带我回到家，给我熬了醒酒汤，最后还带我回房，帮我脱下衣服，等我睡着才离开的。”
曾北是会抓“重点的”，他好奇问：“什么叫做你表白后他抱着你安慰？”
江离黑脸：“这个你就别问了，总之他没有扔下我，带我回家，后面我跟他消息感谢他送我回家，他也没有回我。”
曾北一脸明白：“有点关心但不多。”
“今天上晚自习见面，他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江离自我分析，“你说，他是不是厌烦了我？”
曾北想了想说：“可能性极大。”
江离神情一顿，心越来越慌。
看好兄弟从不可一世的魔王变成患得患失的小年轻，曾北叹气，江离好不容易动心怎么就拿到地狱级恋爱本呢？
“不过这都是猜测，你就当忘记那晚的事，待会上课主动试探问问，看看他的态度又给我发消息，兴许人家只是单纯心情不好。”
别说，曾北的安慰很有用，江离心情顿时好起来。
刚回教室坐下，容卷忽然主动跟他说话：“江离，把你对的答案给我。”
江离立马受宠若惊，赶紧找纸，只给了数学跟理综的。
“我只记了这些的答案。”
容卷拿过来初步扫了眼还给他，淡声问：“周五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江离眨眼：“什么事？”
他放在腿侧的手逐渐攥紧，语气平静说：“我那天喝醉了，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救命，这种情况怎么问曾北，他现在手机放书包里，书包挂在椅背后，容卷又等他回答，江离思绪一混只能保守后退一步当缩头乌龟。
表白什么的绝不会承认，要是容卷不要他了怎么办？
容卷紧紧盯着他：“真的？”
江离点头，表情认真：“真的。”
江离反问：“你这么问我，我那天是不是对你做了不好的事？”
“没有。”想起江离哭唧唧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就像个骗人感情的渣男，至于沐医生说的话他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江离：“那为什么你不高兴？”
容卷：“？？”
江离：“从那天你调酒的时候就开始不高兴了。”
容卷摸手腕支着下巴思忖：“有吗？”
江离点头：“有的。”
他的视线一直就放在少年身上，情绪什么都感知很快。
“那可能是最近学习有点累吧，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江离不相信，容卷只是不想告诉他。
问也问了，结果还是没答案。
江离低垂着头，真个人很丧地趴在桌子上。
容卷轻声说：“你最近都不用跟我交换信息素了，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吧。”
江离呼吸一滞，立马坐直身体，沉默下开口：“这种事不影响学习的，我周末都可以。”
容卷：“那就一周一次。”